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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當今朝堂,三足鼎立。” 陸惟開宗明義。 “其一,左相趙群玉曆經三朝,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朝中有半數是被他提拔過的。” 公主很訝異:“趙群玉?十年前我離京時,他年紀就不小了吧,這老頭兒居然還未致仕?” 陸惟點頭:“七十有八了,依舊精神矍鑠。” 公主噗嗤一笑:“真乃老當益壯!其二呢?” 陸惟道:“其二,右相嚴觀海,乃嚴妃之兄,年逾不惑,采斐然,美中不足是出身平平,但嚴妃育有一兒一女,頗得陛下寵愛。皇後無子,陛下至今仍未立儲,嚴妃之子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 公主恍然:“權臣,外戚都齊了,最後一足呢,是武將,還是內宦?” 陸惟看了公主一眼。 這位殿下極聰慧,若她生來是男子,如今北朝乃至天下,可能就是另一番局麵。 可惜了。 “長秋令宋今,在陛下左右,很得看重,有時連奏疏,陛下亦會垂詢之。” 本朝沿襲前朝,設長秋寺,負責皇後旨意與宮中所有事宜,首官就是長秋令。 長秋令雖然名義上是輔佐皇後的宦官,實際上隨著統治者心意,權力可大可小,陸惟口中這個宋今,顯然就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長秋令。 陸惟寥寥幾句,就把局勢大概勾勒出來。 她也交出自己從絳袍內宦嘴裡得到的消息。 “那人說,他在京中受到陳內侍的派遣,才到數珍會來的。他還說,數珍會與京中權貴,乃至內宮,都有勾結,拍賣的那座玉山,就是宮中內庫偷運出來的。” 陳? 陸惟微微蹙眉。 “宋今手下,沒有姓陳的內侍。” 公主道:“如果他沒說謊,他手上那枚扳指,可能不代表他身份地位有多高,或者多受寵,而是像玉山一樣從宮中運出來時,被他順手牽羊的。” 陸惟頷首:“但此人上線肯定掌有一定職務權力,要從宮裡偷運東西出來,不是區區幾個內侍能做到,還得禁衛軍配合,甚至——” 他沒有說下去。 但公主知道他要說什麼♀([(Xiao jia ren.com)])『來[笑♀人小說]*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xiAojiaRen)?(c0m)?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xiAojiaRen)?(c0m)。 甚至是,掌管宮內禁衛的武將大臣裡,也有知情的。 公主:“陛下登基三載,威望如何?” 陸惟:“朝廷收複柔然之後,陛下威望大漲,但畢竟陛下非先帝嫡子,之前先帝病重,是左相力排眾議,支持陛下登基,其它細枝末節,總需要去慢慢調理。” 他說得委婉,但大概意思就是:當今皇帝是你堂弟,當時登基是有很多人反對的,主要靠左相趙群玉才有今天。即位後,朝中難免有不服的聲音,畢竟論血緣論身份,當時也不是隻有永和帝一個選擇,加上皇帝現在站穩腳跟,就有點過河拆橋的架勢,逐漸重用外戚,用外戚和宦官來跟趙群玉分權,平衡馭下,朝中自然也暗流湧動,各懷鬼胎。 但連內庫的東西都能被偷運出去…… 陸惟又道:“陛下近來,龍體有些欠。” 也就是說,雖然三方勢力相互製衡,但是憑的是他們彼此拉扯,而不是皇帝本身的能力,所以就算有收服柔然這件事,加上皇帝身體不好,精力也就不濟,對下麵掌控力沒那麼強了。 換個角度想,也許正因為他身體不好精神不,才會擔心自己控製不了趙群玉,得引入外戚和宦官來跟趙群玉分權。 皇室這一支男丁,從公主的父親開始,到當今天子,似乎在身體方麵都或多或少的毛病。 公主歪著頭思索:“內侍偷運內庫寶物,若陛下精力不濟,也可以交給皇後去管,我聽說陛下皇後姓陳?” 陸惟:“我離京前,皇後剛剛被廢。” 公主:“啊?” 她綻露出少見的茫然。 陸惟見過她像妖女一樣玩弄人心調戲自己,也見過她一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眼淚說來就來的模樣,卻從沒見過她這樣迷茫得像三歲孩子的表情,一時繃不住竟差點想笑出聲。 “就在臣離京前一天的事情,消息恐怕還未傳過來。” 皇後被廢,這得是多大新聞,放在長安那種遍地小道消息的地方都得轟動一個月吧。 公主畢竟離開京城久了,消息再靈通也有滯後性,聞言蹙眉道:“帝後感情不協嗎?” 陸惟道:“陳皇後無子,善言,為陛下不喜。這回廢後,據說是因為意圖謀害嚴妃的子嗣,臣當時隔天就要啟程,也並未多打聽,殿下若是招劉侯來問,他也許知道更多。” 言外之意,劉複很八卦,對從深宮內帷到街頭巷尾的傳聞掌故,抱有極高的興趣。 回到原來的話題,既然皇後被廢,宮裡有人偷運內庫寶物出宮的事情,一時半會也就沒暴露,直到這一次絳袍內宦招出來。 公主:“那絳袍內宦還說,數珍會與南朝和吐蕃,也都有交易往來。” 陸惟並不意外:“唯有手眼通天,才敢膽大⒌(xiaojiaren)?(com)包天。殿下如今應該知道了?『來[笑*人小說]*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中原不比柔然安全。” 數珍會,隻是一個開端。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數珍會這次沒能揪出幕後主使,反倒被陸惟他們搗毀了邊城據點,對方懷恨在心,肯定不會罷休。 更麻煩的是,數珍會幕後的人,跟現在要刺殺公主的,可能還不是同一撥人。 勢力交織,盤根錯節,晦明難料,是擺在公主麵前的困局。 “債多了不愁背,何況這次還有陸郎與我在一條船上。” 公主半點也沒有麵臨生死的焦慮,還有閒心調戲陸惟。 “有陸郎這般芝蘭玉樹的人物同生共死,真是做鬼也風流呢!” 陸惟聽而不聞,直接跳過。 “權臣,外戚,內宦。殿下想好回京之後,投靠哪一方了嗎?” 公主:“陸郎呢,你是哪一邊的?” 陸惟:“我人微言輕,隻顧埋頭做事,也不會有人注意。但殿下與我不同,您的身份,注定您一言一行,都會受到矚目。” “我隻是一名寡婦,上無父母,下無兒女可倚靠,除去有名無實的身份,也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可有人偏偏不想讓我回到京城。” 公主楚楚可憐說道,“誰不想讓我活,我自然沒法站在他那邊。” 敲門聲響起。 彼此的試探戛然而止。 “進來。” 門打開,雨落端著湯麵進來。 “呀,陸少卿也在,見過陸少卿。” 她腳下不停,將湯麵端到公主麵前放下。 “殿下久等了,奴婢看廚房有熬了一半的雞湯,就順手下了碗雞湯麵。” 金瑩瑩的雞湯麵上,臥著青菜和雞蛋,托盤裡還有雨落現做的兩個小菜。 雞湯麵的香氣瞬間充盈屋子,霸道占據了所有人的嗅覺。 陸惟也餓了。 但陸無事還在外麵忙活。 他身邊沒有會做飯的丫鬟小廝。 陸惟望向那碗雞湯麵。 “殿下先前說,要多謝我的救命之恩。” 公主沒有趕人的意思,她拿起筷子正準備用餐,聽見陸惟的話,順口道:“陸郎想好要當駙馬了嗎?” 陸惟:“臣不敢高攀,隻願分殿下半碗湯麵。” 公主愣了一下,掩口笑道:“陸郎君可真有趣,區區半碗麵,直說便是了,非要拐彎抹角!雨落,你去再拿個碗來,分半碗給陸郎君,讓廚房再做兩個小菜。” 陸惟:“臣若直說,殿下恐怕就不肯輕易如我所願了。” 公主也不在意對方發現了自己愛捉弄人的特點。 雨落動作很快,碗筷都拿過來了,稍後也有彆的侍女將新炒小菜送來。 一碟鹽炒花生,一碟芝麻拌黃瓜。 甭看這兩個小菜不起眼,這時節寒冬臘月,根本不是果蔬出產的時節,一些富裕人家窖藏的白菜蘿卜已算奢侈,這果蔬還是長安那邊有人在冬日裡以土室蓄火,“蒸鬱養之”,李聞鵲聽說之後讓人從長安買了一些,一路送過來的。 這種行為很難說是他想向公主示好,畢竟再怎麼說,公主還是公主,加上這些天接連出現針對公主的刺殺下毒,李聞鵲難辭其咎,他也希望公主回京時彆在皇帝麵前參他一本,但凡說一句“李聞鵲也算辛苦”,都不枉他這一趟喊人拉來的冬日時蔬。 但是有趣就有趣在這裡,李聞鵲讓人運來冬日不常見的蔬菜,卻沒有在公主麵前邀過功。 雨落見陸惟沒有走的意思,直接就在這裡吃起來,不由眼神請示公主。 雖說公主的屋子是李聞鵲原先所用,被重新布置一番,他們吃飯的地方也是花廳,但嚴格來說畢竟還算是公主起居所在,這陸惟怎麼就一點都不避嫌? 她見公主低頭吃麵,似也渾不在意,隻好將嘴邊的話咽下去。 “朱管事扛不住刑罰,也招了。” 一碗湯麵即將見底,公主冷不防聽見陸惟說了這麼一句。 公主抬眼,靜待下。 這是今天下午,剛剛才發生的事情。 陸惟也是小睡起來之後才知道的,這回他沒有賣關子,痛痛快快全說了。 “朱管事所言,與先前那個絳袍內宦大同小異,也是說數珍會與宮內有聯係,可能宮裡也有數珍會高層,至於是誰,他這個層麵的打聽不到。” “他還說,原本殿下官驛寢室裡的通道,就是他們衝著殿下而精心設計的,為的是將公主拍賣,以此羞辱我朝。” 明珠流落民間,為某個富賈所得,自此成為禁臠,而堂堂北朝天子,把公主送出去和親,最終卻連公主回來都保不住,還有什麼顏麵可言,更彆說逐鹿天下了。 換一個真正柔弱的公主,陸惟不會說這麼直白,但現在已知這位公主的行事,他也就有一說一了。 這一點,公主也從絳袍內宦口中得知了,她點點頭,不意外。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