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尋仙記(1 / 1)

陳星瑜摸了把額前的靈童符紙,抬眼去看秦家小院內的兩人。

木念晴依舊昏睡,呼吸微弱而急促,眼角淚花聚成一線,緩緩自頰邊滴落。

而秦安平,多少還是年紀大了,一番儺戲唱下來,真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般,滿頭是汗。

桌上的兩對白燭燒得劈劈啪啪亂響,火星四射。

老儺師卻依然堅持著,拄著藤杖,顫抖著站起身來,再次焚香燒紙,向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做了簡單的拜祭,手中靈牌拍在桌上,唱道:

“一堂法事已周全,後果前因皆已現,聽某三聲靈牌響,煩請二仙降人間。”【1】

唱完,他抓起靈牌連拍三下。

陳星瑜轉身看向門口。

嫋嫋霧氣中,解冤童子再次跨過門檻

這一次,他手上拿著一麵白色絹布,走到案桌前,遞給秦安平。

隻有解冤童子,未見延壽仙姑。

秦安平身軀一震,忙去看那條白絹。

隻見白絹上端正寫著:“罪怨消,壽已儘。”

再抬頭時,解冤童子已沒了蹤影。

白霧散儘,幻象儘除,秦安平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太師椅中。

陳星瑜連忙上前,幫秦安平取下麵具,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放回了主屋的大箱子之中。

“師父。”他擔心地看向秦安平。

“我沒事……”老儺師吐出一口濁氣,“你小心一點,扶你師姐進去。”

木念晴這段時間消瘦不少,身體很輕,陳星瑜沒費多大力氣就將她半扶半抱地送進了西廂房中,再扶著她躺下。

一陣輕輕的血腥與酒香從西廂的桌子上傳來,奇異地混合在一起,詭異又有點和諧。

陳星瑜的心中突然出現一幕場景。

似乎是在巨大的沙地,四周一團漆黑,有閃著光的東西在空中飛舞,星星點點落下。

少年的聲音在身邊焦急詢問:“你受傷了嗎?怎麼辦,主人明明讓我小心保護的!它,它傷到你了嗎?”

幻象一閃而逝,陳星瑜凝神看向桌上的那隻蓋碗。

碗蓋牢牢蓋著,但毗仙村特有的烈酒香味從蓋碗中傳來,混著些微的血腥。

陳星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把碗蓋揭下。

小碗之中,酒液清澈,而在散發著濃烈酒香的液體底部,聚集著一團發亮的事物。

那是一團熒光,藍盈盈的光亮之中,還有雪白如絲的光華。

看著那美麗的熒光,陳星瑜卻打了個寒戰。

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意識之中,似乎有呼喊、混亂與紛爭。

陳星瑜搓了搓手指,不知道為什麼,指尖上竟然感覺到了溫暖滑膩的觸感。

他愕然看向在床上躺倒的木念晴。

女人這段時間消瘦了很多,原先還算豐滿的身材此刻已經變得如皮包骨頭,臉頰也凹陷下去。

垂在床邊的手尖細粗糙,皮膚上似乎還有許多燙傷的痕跡。

陳星瑜輕輕抬起她的右手,女人寬大的衣袖驀然垂了下去,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臂。

皮膚早已乾枯,幾道深深的傷口尚未愈合,向外淌著淡黃色的液體,那是尖銳的刀具所劃出來的痕跡。

看看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木念晴,又看看桌上那奇異而讓人恐懼的熒光,他深深歎了口氣:“師姐,離開毗仙村後,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陳星瑜守著木念晴一個時辰,見她呼吸終於平穩,這才略略放了心。

待走出西廂,卻見老人正蹲在門檻上,身前升起嫋嫋青煙。

他默默走了過去。

秦安平聽見腳步聲並未有任何反應,見他過來,半晌才抬頭。

這是陳星瑜第一次看見老人抽煙。

乾枯的樹葉包裹著煙草,在濃厚的黑暗中,現出有點火紅的光。

煙霧模糊了老人渾黃的眼珠,夜間沉沉的露水自門前的花葉上滴落,發出微弱的聲音。

秦安平深深歎了口氣,聲音沉悶而暗啞:“我自小跟師傅學唱儺戲,二十五歲出師,到如今,已經四十多年。”

“這四十年來,唱過大大小小的儺戲近千場,引人魂魄,給人送彆也有數百之數,但從未有過今日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煙霧中,老人的臉蒼白而皺褶:“方才我就在想,若是儺戲不靈就好了,若這所謂的神靈附體隻是騙人的就好了……”

“師父……”陳星瑜站在老人身前,雙手輕輕扶住老人肩膀,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靜謐的夜晚,小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老人在門檻上沉默良久,抬頭來喚徒弟:“算了,一切皆是天命。我不願又如何,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還走在她前麵,到時候在那邊看好了路,再帶她一程就是。”

在陳星瑜地攙扶下,老人艱難地站起身來,蹣跚著向房內走去。

“師父,若我上了仙宮,能不能求仙人救師姐?”

老人的腳步頓了頓:“仙宮如何,我們並不知曉,若你真能上去見到仙人,自然也是以祖訓為先。”

老人伸出手,摸摸小徒弟的頭:“若是能實現祖訓,咱們三姓之人,皆是仙人後羿,回到天宮,自不愁生死。”

老儺師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個微笑來:“你是個好孩子,但不要因此而約束了自己。尋仙之路漫漫,首先就是要遵循本心。你看那連鳳遷,害了玉龍與念晴,卻也未見他做成何事。或許……”

他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緩緩走入了自己的房間。

陳星瑜在東廂睡了一個多時辰,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他疲憊地撐起身體。

陳振豪給他的配方裡,有一味草藥必須在驚蟄前後,夜雨之後的清晨摘下並炮製,算算日子,這日正當時。

不想再夜長夢多,他匆匆起身,去往後山。

配方他早已背熟,草藥也是尋常藥材,並無多少特

異,隻是生長的地方刁鑽,需要在崖上爬上爬下。

陳星瑜乾脆在後山轉了兩個時辰,將那配方上的藥材全都收集齊備了,一起拿到自己的江畔石室之中。

藥材的煉製不難,隻大半天的功夫,所有的炮製便已完成。

陳星瑜看著準備好的材料,卻陷入了沉思。

配方中需要人血的,大都與控製有關,想起陳振豪當時的建議……

難道,竟與曲連吉家的女孩有關?

石室之外,突然窸窸窣窣一陣響,木門吱呀一聲,小諦聽的腦袋從石室門口拱了進來。

大概是因為好幾天沒見,一眼看見少年在此,它十分開心,“嗷”地一聲就撞開了木門,撲到了陳星瑜的身上。

雪白的小腦袋在陳星瑜胸腹上拱了又供,又巴巴地把脖子送到少年手心裡,諦聽抬起明亮的眼睛,熱烈地示意:要摸摸!

陳星瑜不由得失笑,把對木念晴的擔心、對陳振豪的懷疑都暫時放到一旁,伸手在諦聽雪白柔軟的毛發上輕輕地撫摸著。

小諦聽則一臉享受的模樣,不斷調整著自己的姿勢,讓少年全方位地為自己服務。

手指撓到小諦聽下巴的時候,一絲血跡引起了陳星瑜的注意。

他輕輕用指尖抹了抹諦聽的嘴角,疑惑道:“這不是你的血,今天吃什麼了?”

“嗷!”小諦聽目光一亮,炫耀地看了陳星瑜一眼,噌地竄出門去,得意洋洋地咬了個什麼東西,又跑了進來。

“這是……”陳星瑜看著它把口中的事物大大咧咧地放在自己的桌子上,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小諦聽的腦袋,“原來是隻三腳蟾蜍,是不是很難抓?”

小諦聽得意地點了點頭,拿鼻子拱了拱陳星瑜的手,示意他把三腳蟾蜍裝進罐子裡。

“這是送給我的?”陳星瑜忍不住笑,“真是……謝謝你啊!”

小諦聽似乎還有彆的事,在石室中和陳星瑜玩了一會兒便跑走了。

陳星瑜望著那隻蟾蜍。

不知它之前和小諦聽之間是如何爭鬥的,蟾蜍全身傷痕累累,肚子上被尖銳的犬齒咬了個窟窿,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桌子上,一副隨時都會斷氣的樣子。

陳星瑜緩緩回憶著《靈蠱製要》中對於蟾蜍的描述。

蟾蜍,喜歡生活在潮濕的泥穴和石下,背上的毒液可入藥,肝臟、血肉也可以製作蠱藥的藥材,甚至於,有一味蠱藥,就是需要將整隻的蟾蜍與其他毒物放在一起,相互爭鬥後用混合了蟾蜍毒液的血入藥,以控製中蠱者的神經。

控製……陳星瑜心中突然閃過一絲念頭。

他皺了皺眉,用一柄乾淨的小刀,在蟾蜍肚腹的傷口上挑了一下。

鮮紅的蟾蜍血殘留在刀尖上,鮮豔欲滴。

他想了想,在蟾蜍血中加入一點藥粉,中和血中混合毒液的微微毒性,再將那滴調整過的血液加入了正在製作的蠱藥之中。

夜深了,陳星瑜終於從藥罐上抬起頭。

這張藥方特異,蠱藥在製成的當時並無效力,還需在月光下晾曬一晚,飽吸月之精華,方可製成。

他輕輕鬆了鬆筋骨,揉著肩膀站了起來。

昨夜沒睡幾個時辰,今日又是攀崖采藥又是製藥,在石室中待了大半天時間,從脖子到後背全都酸痛得厲害。

陳星瑜忍著疼,踩著石室的桌子,將屋頂上的一塊瓦片頂開。

這是他按照大師兄《靈蠱製要》裡的記載,在屋頂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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