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報紙上的消息讓許多人大為震驚。

這年頭和離都罕見,更彆說休夫,在大雁朝的曆史上,這絕對是第一樁。

對於高門顯貴而言,和離都是丟了顏麵,如今休夫一出……這是把男人的臉麵摁在地上摩擦啊。

這事兒若是發生在以往,定然會遭受前所未有的抨擊和反對,畢竟,這年頭話語權終究在男人手上,女子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可這個時間就很巧,是在許多人都被創了之後。

他們已經留下一個固定印象——容五娘想和離卻和離不了,那徐賊還想著讓容五娘陪葬,所以根本不願意和離。

而如果不和離,容五娘就會如同之前的故事那樣,被虐待至死。

有這種前提,許多人都覺得容五娘這樣其實也沒錯,總要脫離那個賊窩吧?

於是,男子間聲音有兩個——

"乾得好,就應該這樣,將那徐家棄了去。""可女子休夫,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那又如何?誰讓他們不肯和離?總不能讓容五娘去送死吧?”

“我也覺得沒錯,休夫就休夫。”

"休夫多難聽啊,這容世子行事委實無度。""畢竟是容世子做的,也是心疼姐姐,為姐姐撐腰,倒是還好。"

女子們則眾口一詞,拍案叫好——

“正當如此,休了那徐賊!”

"從來男子休妻,憑什麼徐賊都這般可惡,還不許容五娘休了他?"“是呀,而且是容世子替姐姐休夫,沒人能指責容五娘什麼。”

"有這樣的娘家真好……"

“有容五娘之事,未來我們若是受了委屈,倒是也敢大聲說出來,而不至於將所有委屈都打落牙齒和血吞,我們應當支持容五娘。"

安慶王府。

容昭放下報紙,神情平靜: "都怎麼說?"

謝洪立刻回道: "大多還是支持之聲,但也有一些男子十分不滿,覺得有損男子顏麵,尤其是一些高門,態度很是不悅。"

容昭依舊平靜,點點頭: "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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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畢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真的沒關係嗎?不會損害五娘顏麵?”頓了頓,謝洪補充, "徐家人又來了,說是願意和離,休夫之事不許提,很是不高興……"

容昭冷笑: "攆他們出去,就說我沒空。"

要是之前她可能還真不好辦這天下第一樁“休夫”大事,可如今時機剛剛好,百姓中有許多支持之聲,上頭永明帝和朝臣們正忙著,沒空管這破事.…

此時不休夫,更待何時?

謝洪: "是。"他神情敬畏,雖然不是很理解,卻十分配合。

跟著容昭越久,就越是明白這個看起來和氣的世子到底有多強硬,越是明白她的能力以及手腕,就越是讓人信服。

以前謝洪不覺得,現在卻越來越明白,安慶王府的未來就在他們世子身上。頭頂的閘刀能不能取掉,也要看他們家世子。容昭像是想到什麼,又問: "衣服做得怎麼樣?"謝洪點頭: “做好了。”容昭一笑,嘴角揚起: “那與我去找五姐姐吧。”

十二月十四日,雲容坊第二輪比賽的前一天。

這兩日京城很熱鬨。

是帶著點混亂的熱鬨。

朝中的緊張氛圍會影響到京城,最近審查突然嚴格起來,每日都有官兵在城中巡視,據說是與北燕有關,京城氣氛隱隱緊張。

而民間也很熱鬨。因為容五娘“休夫”一事熱鬨。

上一期報紙容五娘“休夫”,因著之前被創深了,所以許多人支持。當然,也有不少人反對,兩日過去,反對的男子卻更多了。

不是所有男子都會受家中女著影響,相反,有些男子看到家中女眷被影響,反而很不高興,認為容五娘會“帶壞”女子,影響風氣。

再加上徐家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徐家人說,他們願意和離,但安慶王府容五娘隻想休夫。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許多男人不滿。

若是徐家不願意和離,你們被逼無奈隻能“休夫”,倒也是能解釋,人家徐家分明是願意和離啊!

既然願意和離,容家為什麼還要休夫?大雁朝隻有休妻,從未有過休夫,容五娘這行為就是有傷風化!

當然

,他們其實知道這件事不是容五娘做主,容五娘如果是個強悍性子,就不至於被人欺壓好幾

年。

這應當是容世子堅持。

但反對容五娘休夫,就是反對容世子。

徐家表示願意和離之後,反對之聲越來越大。而京城女眷支持之聲也越來越大。

經常會聽到爭吵聲。

"女子休夫,有失顏麵,徐家願意和離,還是應當和離。"“呸,徐賊做出那樣的事情,憑什麼不能休掉他?”

"從未有過女子休夫!""也從未有過這等寵妾滅妻之賊!"

“和離與休夫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不能選更有體麵的和離?休夫二字從未有過,有失體統。”"既然和離與休夫沒什麼不同,為什麼不能休夫?還體麵?徐賊那般對容五娘,可曾有過體

麵?"

"我和你一介女流說不清楚。""你一男兒不講道理,我才懶得與你分說。"

劉家馬車從街道路過,劉夫人歎口氣: “這吵吵鬨鬨的,容世子到底要作甚?既然徐家願意和離,那就和離,橫豎隻要容五娘能離開火坑就好。"

劉婉君看著外麵,嘴角卻帶著笑容,真切地笑容。

劉夫人不解: "婉君?"

她過去還管一管這女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女兒就成為三皇子極為信賴之人,甚至有時候會戴著帷帽去三皇子府,與三皇子幕僚見麵。

劉夫人覺得影響女兒閨譽,說了兩次,女兒壓根兒不聽。劉大人又說,如果他都管不著這女兒,誰讓她有三皇子撐腰?

劉家雖然是三皇子的舅家,可到底三皇子是皇子,他們要看三皇子臉色,如今三皇子器重劉婉君,他們自然沒辦法和三皇子頂著乾。

再說,刨除婉君是女子這一點,她如此得三皇子信任,對劉家絕對是好事,所以劉家不再乾涉,任由劉婉君行事。

劉婉君也就越來越有主見,許多事情,甚至他們也不知道。劉夫人有時候甚至會突然覺得——她這個女兒很不一般。

劉婉君聞言,回頭一笑: "吵吵鬨鬨是一件好事

,越是吵鬨,爭辯,就越是會思考,而想的多了,就能明白更多。"

劉夫人不理解。

劉婉君笑了笑,不再解釋。

這也是她後來才明白的,有些曾經沒有去想過的問題,花了更多時間去想、去琢磨,就會明白得更多。

這一場關於“休夫”與“和離”的爭吵,對女子的影響,超乎想象。——隻時下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都未曾發現。容昭行事,從來如此,膽大心細,潤物細無聲。

十二月十四日,雲容坊比寒的前一天,新一期報紙發售。

京城已經吵嚷了兩天,許多人都等著看報紙,想要看看這件事的後續。容世子應當會退讓吧?

退讓也很簡單,隻是將“休夫”二字改成“和離”,眾人便都能接受了。然而,拿到報紙眾人神情古怪。

看完正麵。

又去看反麵。

沒有,什麼也沒有!

彆說什麼從“休夫”轉成“和離”,報紙上壓根兒沒有相關事情的報道!仿佛之前的“休夫”二字,已經結束了這場爭端。安慶王府,再不會回應一般。

仔細看報紙內容,今日的報道先說明日比寒規則——

雲容坊大賽一共兩日,每日都會展示四十位繡娘的參賽作品,百姓們每人都能領到兩朵絹花,將絹花扔給喜歡的衣服即為“投票”。

若是想要多扔,就要花錢購買了,倒是不貴,一文錢兩朵。

衣服會在之前容昭他們走過的那條路上展示,那條街原來是有名字的,後來容昭開了先例,那條街上經常有人擲果盈車,便被稱為“風華街”。

取風光、華貴之意。

報紙上說,雲容坊已經向京城府尹申報,那兩日馬車將不再從風華街通過,而是從旁邊街道繞一繞,給比賽空出場地。

兩條道幾乎挨著,倒是也不妨事。

衣服在風華街展示時,圍觀百姓們扔下絹花,有人會收走絹花,統計數量。繡娘們得到的絹花越多,排名就越靠前,前三十名進入第三輪比賽。

這個模式很新穎,當即就引得許多人討論。

有人更關心容五娘事件後續,結果翻來翻去,隻翻到一個報道,竟然是說——

雲容坊新製一

件衣服,也是雲容坊第一件女裝,將穿在容五娘身上。今日申時初,容世子陪同容五娘走風華街。

內容不長,意思卻很明確。

前些日子他們最期待的雲容坊衣服展示、世家公子們打馬過街,百姓們圍觀、擲花活動,今日申時又有一次,隻不過這次是女裝,穿上衣服走風華街的也會是女子。

還是近日所有人都關注的——容五娘。容世子給姐姐撐腰,將陪同姐姐一起走這段路。

關於女裝之事倒是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有男裝就肯定會有女裝,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第一次女裝展示,竟然不是選一位世家大族小姐,而是容五娘!

——容昭不怕那衣服再也賣不出去嗎?

報紙看完,議論之聲再起。

"這容世子當真是疼愛姐姐。"

"是呀,這樣一場風光,竟然給他姐姐,他姐姐可是……"

"你胡說八道什麼?容五娘也是被徐賊所害,你要是再這般說,以後我們可容不下你!"“容五娘有這樣的弟弟,也挺好。”

"所以那休夫之事後續到底如何?難道容世子不願更改,還是堅持休夫?"

"怎都隻議論徐賊和容五娘之事,沒人對明天的比賽感興趣嗎?""當然有,我就很感興趣,到時候去挑選一下我喜歡的衣服。""哈哈哈,你又買不起。""買不起我可以看呀,可以選呀,按照絹花數量來算排名,這倒是挺好,很公正,我們都能參

與。""

“我和大家都不一樣,我就想看看雲容坊女子衣服做得如何。”“我也是,男子衣服那般好看,女子應當也不會醜吧?”"待會兒去看看。"

有許多人還在議論報紙內容,尤其是一些男子,依舊對容昭不改的態度而生氣。許多女子卻是聚在一起,小聲說著話。

下午,申時。

甭管大家因為什麼而熱鬨,這一日的風華街兩邊人山人海,仿佛整個京城的人都擠在了風華街上。

道路兩旁那些沾光的鋪子早就加蓋了又一層,不能加的也都添了走廊,專門用以圍觀,此時到處都是人。

r />難為大冬天的,很多茶樓的二樓卻都拆了牆……

得益於這段時間的吵吵鬨鬨,今日圍觀之人,竟然比之前裴承訣他們走過時,還要多。張長言偏頭追問:“絹花準備好了嗎?”

關夢生翻了個白眼,拉過來一個籮筐,無語道: “你當我是你呀,那般沒有準備,阿昭的姐姐就是我姐姐,當然要支持!"

裴承訣與裴關山對視一眼,占據著窗邊好位置,堅決不挪動。

如今與這群年輕二代們混久了,都有些不太要臉,也不太尊重他們這“京城雙傑”,若是他們離開,這位置是肯定要被人搶占了去的……

張長言: “占什麼便宜呢?彆亂叫姐姐。”

關夢生撇嘴,有些不滿: “都是一起的兄弟,怎麼就你們都有了一場風光,走過風華街,我就啥也沒有?"

他們可是一起犯下大罪的兄弟啊!張長言: "容昭不是答應了給你做一件嗎?"

關夢生頹然: “那不一樣,雲容坊以後開始賣衣服,風華街或許會效果不再,不如過去那般萬眾矚目……阿昭也真是的,乾嘛厚此薄彼?"

裴關山回頭,麵無表情: "要怪就怪你沒我們好看。"

關夢生: "?"

裴承訣微微笑: "是呀,你沒發現阿昭是按照容貌選人嗎?"

關夢生: "……"

他氣哼哼: “可惡,不就是長得好嗎?我長得也不差啊……”

他長得不差,就是比不得這群妖孽長得太好看!

張長言十分得意。

關夢生隻能期待: “也許雲容坊正式賣衣服以後,他們的衣服還是能引起轟動,風華街還有過去的效果……"

這時,有人驚呼: "來了!"

關夢生猛地站起來,所有人都開始往窗口擠。遠處,馬車之上。容昭看向容香惜: "五姐,你怨我讓你在這段時間被人非議嗎?"

容香惜原本很緊張,甚至緊張到手都在顫抖。

此時聞言,她慌忙搖頭,急切道:“無論有沒有阿昭,隻要我想和離就

會被非議,如今有許多人為我說話,已經很好了。"

容昭: “當真?”

容香惜恨不得賭咒發誓: "當真,阿昭莫要在意那些閒言碎語,便是沒有休夫之事,因著我….不能生育,那些人也會非議。"

容昭笑了,眨了眨眼睛: “五姐姐,不緊張了嗎?”

容香惜一怔。原本緊張到雙腿都在顫抖,如今卻似乎真的好多了。

容昭這時跳下馬車,伸出手: “五姐姐,走吧,與我一道,走這條風華街。”

容香惜莫名紅了眼睛。

但她今日化了妝,不能哭,所以將眼淚咽回去,嘴角勾了勾,將手搭在容昭掌心,緩緩從馬車上下來。

才剛剛走下來,圍觀的驚呼聲就已經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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