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丞相百思不得其解。
局麵在這一刻超過了他的控製,他完全沒想到三位皇子會同時幫容昭說話。
就算是覺得容昭能投靠自己,當有一位皇子開口之後,另外兩人為什麼也會開口?他們明明互相敵視,不會猜忌嗎?
莫不是他們在爭搶容昭的投靠?可是他們當中,分明還有一位是要殺容昭的人啊!
大理寺少卿雖然沒有查出來,可但凡了解內情的人,都能猜到是皇子中的一位。更彆說還有容昭拒絕劉家聯姻的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三位皇子都幫容昭說話的局麵?張丞相不理解,但張丞相大為震驚。
隨即,他的臉沉了下來。因為他知道,容昭現在有三位皇子的支持,那她就真正安全了。
——他們這次的行動,恐怕沒辦法傷到她。
而對於三位皇子而言,甭管容昭是在做什麼臥底,對另外的兩位怎麼說。他們隻要確定容昭是自己的人、且明麵上幫容昭合情合理,那他們就得幫。
二皇子:容昭以為殺手是老三派的,老五調戲他,容昭支持自己肯定是真心,對另外兩人是虛情假意,他可是將一切都向自己和盤托出了。
三皇子:殺手是老二派的,老五調戲他,容昭肯定隻會支持自己,對另外兩人都是假的,要不然他怎麼會提前將這些都告知自己?
五皇子:隨便他倆怎麼想,隻有我知道阿昭是女郎,不支持我還能支持誰?
自己的勢力,必要自己護著。
在三人挨個說話之後,朝堂之上有片刻陷入詭異的沉默。
容昭,絕對是第一個被三位皇子一起維護的人!
三人掐得像是鬥雞眼,所以朝堂之上才能爭執起來,而他們一旦共通維護,眾人就要忌憚了。畢竟,總有一個是未來皇帝。
這番變故,將剛剛還怒氣衝衝的幾個官員都給乾沉默了。他們對視一眼,有些躊躇,不知道應不應該再繼續。
上首,永明帝看著他們,始終不說話。
到底還是有頭鐵之人,片刻後,有人開口: “可這報道官員之事,指名道姓,終究不妥,有損我們朝廷威嚴……"
頓了頓,他補了句: "至少,容世子應當收斂一二。"
這位周大人是昨日報紙寫過之人,所以他格外生氣,之前也是他一直批判容昭。
此人開口之後,百官們這才繼續硬著頭皮開口——
“是,昨日百姓們對我們議論紛紛。”
"今日議論官員,他日莫不是就要議論天家之事?"
"但也不是不讓辦報社,是應當收斂一二,不要再明目張膽議論官員。""對,上麵可是直接寫了我們的名諱!"
他們還在說報紙的事,卻比剛剛收斂了許多。儼然是因為三位皇子聯手,他們一時震驚,暫時決定偃旗息鼓。
上苜皇帝見此,知道結果已定,終於抬眸,緩緩開口: “京城日報倒是也有趣,但應當注意分寸,莫要失了體統。"
——暫時蓋棺定論了。
在場官員同時鬆了口氣。皇帝態度雖然不明,但顯然也不是很支持,這就很好。
想來那容昭,應當會收斂一二吧?
容昭與報社,一時之間奪走全部風頭。就連之前關於要不要接回裴懷悲的事情,都擱置了下來。
三位皇子與多數朝臣自然是滿意的,接回裴懷悲之事,許多人都持反對態度。
而對於三位皇子。若是因此擱置,不再接回裴懷悲,那這報紙就已經賺了。
當日散朝,安慶王府收到無數帖子,倒也不是邀請容昭做客,而是“問候信”。
資格老的人寫給容屏。
資格不夠的,寫給了容昭。
容屏與容昭坐在書房,拆開這一張又一張“問候貼”,內容不同,意思卻大同小異。
半晌,容屏放下手上帖子,呆滯地看著桌麵重疊起來的無數張帖子,啞然。
又過了一會兒,他沙啞著聲音開口: “你瞧瞧,你這是捅了大雁朝官員的窩,幾乎所有官員與京城世家都送來了帖子,警告、威脅你的帖子!"
那報紙是碰到了他們的逆鱗,尤其是昨日上報的官員,語氣之間是壓製不住的憤怒與幸災樂禍。容昭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淡定地將手上的帖子放下。
大抵是有了皇上的那句話。
這些官員們全都寫信來,明裡暗裡都是一句話
——皇上讓你收斂點,以後彆寫我,否則定然不會罷休。
當然,原話很客氣,但意思是這個。
容昭: “可以理解,他們還算客氣。”
除了她自己的名聲外,還有三位皇子今日的支持,使得大多數人頗為忌憚,也頗為客氣。容屏揉了揉眉心: "你收斂點吧,雖然皇上沒有反對,但很明顯,他並不支持。"容昭突然道: "不,皇上是反對的。"這話斬釘截鐵,似乎已經確定。
容屏一怔,疑惑地看向她: “皇上若是反對,當會明說。”
容昭搖搖頭,眼神複雜, “因為三位皇子都同意,皇上就什麼也沒說,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可是一直冷眼旁觀,直到反對派偃旗息鼓,他才開口敲打……"
她沒有去,但打聽朝堂發生的事情之後,推導出了這個結論。
容屏皺眉,不相信: “皇上若是不滿意,他會直說啊,三位皇子都是親兒子,皇上為什麼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
容昭搖搖頭,不言。
隱瞞真實想法?
——大抵是忌憚吧。
忌憚親兒子..…這裡麵的東西是細思極恐,想得越多,就越……害怕。
與她無關,容昭不再去想,但她堅定認為: “皇上確實不滿意。”
容屏雖然很困惑,但這麼久以來,他相信自己的女兒,相信容昭的判斷。也因此,他倒吸一口冷氣: "那這樣的話,你報社中的那些女子或許是一個禍端……"
容昭將桌上的“威脅貼”全都收起來,神情平靜,她十分瘦弱,穿著男裝就更顯得單薄,可她坐在那裡,像是能撐起一片天地般淩厲。
她那雙本該柔媚溫柔的鳳眼,裡麵是堅定與犀利,她的聲音輕輕——
"有些事情,哪怕知道有阻力也必須去做,不單單是為了她們,也是為了我自己。""既然報社之事皇上不滿,那便還是禍根,儘早發作出來吧。"
迎接風雨,才能走得長久。
容屏怔怔看著她。最終,他輕輕歎口氣,什麼也沒說。
他不準備說什麼,也不準備阻止什麼,橫豎安慶王府上下這百來條命都在容昭肩
膀,她承擔安慶王府,安慶王府也該支持著她。
他們生與死,共進退。
這就是一個家族。
第二日。
永明二十五年二十二日。
按照報紙上所寫,京城日報的第二期就在今日上市。
之前的熱度還沒過去,上一份報紙依舊非常珍貴。
報紙實在是新奇,昨日滿大街都是拿著報紙議論紛紛的人,認字的就自己看,不認字的就等人讀。
據說,好些茶樓酒肆,都有人專門讀報紙。也據說,宮中的人還在想辦法購買,甚至已有臨府與周邊村落的人因此進京。
這日一大早,許多人便等在了外麵——
“今日我要買一份報紙。”“那我就不買了,我與你一道看。”
“你怎麼就這麼摳門?這報紙也就兩文錢,從團團那裡接點活計,立刻就能掙回來,我買下報紙要拿回家與妻兒一起看。"
“我也是,我妻子還等著聽那所謂‘連載小說’後續呢。”"不知道這次又會刊登什麼新鮮內容?"“哎,你們有掌信息去報社試試換錢嗎?”
"還沒呢,真能換到?"
“我去了,我用我們家和鄰家的事去問,他們不收,倒是有一個偷雞摸狗的混混去說了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偷盜,竟然領到錢!"
"啊?還有這種事?"
京城日報有一個非常大的鋪麵,從日報第一期刊登之後,報社就運作了起來。
若是有新鮮有趣的消息賣錢,就去京城日報排隊。
裡麵有幾個小房間,進去後有一個屏風擋著裡麵的人,賣“新聞”之人進去就可以暢所欲言,若是有價值,拿錢走人,若是沒價值,就隻能遺憾再見。
這對於賣新聞之人而言,倒是非常合理。
因為許多人都不想自己說的事情被人知道,報社這樣的安排讓他們十分安心。而且那房間裡麵貼著——絕不透露說出消息之人信息。
這就更讓人放心了。
悄悄進去,就算是拿了錢,也是神不知鬼不覺。那混混是自己拿著銀子在門口吹噓,其他人才會知道。
有些人原本不
敢去賣新聞,如今倒是敢大著膽子進去。
另外,除了這種方式,還有實名製。
比如說有些農事、工事等有價值的信息,不僅可以領到錢,還會刊登那人的籍貫與姓名,得以揚名。
想要在上麵寫“笑話”與“故事”的,也能換錢。
隻要將內容寫在紙上,投入報社門口的箱子裡麵,若是被刊登,就能去領錢了,若是沒有刊登,那便是沒過。
報社運轉成熟,也就十分熱鬨。
百姓們積極參與。
聚在一起十分熱鬨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報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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