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餐一頓, 家怡的晚飯雖然吃成了夜宵,卻依然滿足。
靠在辦公桌邊,她揉著肚子, 左右看看四周, 大家都在專注於將剩下的所有食物都掃蕩乾淨,無暇顧及她所處這一方淨土。
於是便忽然一步跨到嶽哥身邊,又低又快地說:“多謝嶽哥, 大螃蟹好好吃。”
“是嗎?中意嗎?”方鎮嶽正喝著熱牛奶,越喝越困,聽到她這話,高挑起眉, 要笑不笑地看她。
“中意!美味,飽得很。”家怡拍拍小肚皮, 像拍西瓜一樣響。
他拐了下她手臂,製止她的拍肚皮動作。剛吃飽飯, 那麼用力拍胃乾什麼。
“休息一會兒吧, 等PPRB這邊確認工作沒問題了, 我送你回家。”他伸了個懶腰, “反正我最近也正處於無所事事的階段。”
家怡唇角翹起, 悄悄看他伸懶腰時拉展開的肢體,胸骨高高聳起,腰腹收緊,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狼。
真好看。
她要是個畫畫的,看到這樣漂亮的線條, 一定忍不住要畫出來。
…
夜宵結束,大家又進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所有頭版頭條的稿件和專欄稿件必須在淩晨3點之前寫好修定,不然就趕不及下廠印刷了。
每個人都很急, 聶威言也匆匆離開警署回辦公室去加班趕稿。
就在大家不斷為一段內容的主旨和一句話的引申之意做討論、不斷修訂報導的結構和邏輯等時,三福忽然闖進PPRB辦公室。
所有人都抬起頭朝他看過去,家怡也站起身,詢問:
“怎麼了?”
“阿蓮找到了。”三福快步走到家怡身前,將一份完整的筆錄交給她,然後繼續道:
“……事實上,今天早上阿蓮想站起來都很難,離開魯偉業家時是被架出去的,根本不是自己走出去的。”
魯偉業太太的口供不儘不實。
“我們找到阿蓮的時候,她一個人在一間門小屋裡,躺在一床的臟衣服和雜物中,高燒39℃。我們立即帶她去醫院,問診、打針……醫生說她身上沒有一處好地方,不是需要縫針的傷口,就是青紫淤痕。一隻眼睛被打充血腫得像桃子,嘴角也豁開1厘米的口子……等到她燒退了,清醒過來,才在醫院做的筆錄。”
家怡眉頭皺起,辦公室裡所有人表情都沉下來。
大家尚未做好準備聽這樣悲傷的事。
三福與家怡對視幾秒,表情略微古怪起來。他但是話鋒一轉,沉聲道:
“她願意配合警方,剛才我已經帶著她去法醫官那邊做過傷情鑒定了。人坐在輪椅上正在B組辦公室……阿蓮願意告魯偉業□□…她還願意被報業采訪,隻要不露臉……”
“……”家怡眼眶泛紅,轉頭看向郭永耀。
郭永耀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嘴巴因為用力而形狀古怪,他壓著眉,雙眼滿是堅毅之色,用力點頭道:
“我這就給報業打電話,安排一家大報業來采訪阿蓮。
“……易沙展!你放心!我一定竭儘所能!”
……
第二天清晨,太陽初升,仍未能破開已籠罩這座城市一整夜的濃霧。
天陰沉沉的,早起的行人匆匆來去,穿梭在迷霧中,仿佛一具具被怪物壓垮身體的行屍走肉,滿臉都是早起後的迷蒙和倦怠。
千人一麵,仿佛都在展示著‘被生活壓迫著不得不早起晚歸的人,會有什麼表情’。
巷子口,阿甘伯一手夾著馬紮,一手托著自己的小拖車。
在送報車抵達前,他將鐵架子支開,木板層層搭好。
當第一輛送報車抵達時,他接過被繩子綁好的一遝報紙,瞬間門被手中重物壓得深深彎下腰,隨即緩慢轉過身,一步步挪回報攤。
坐回馬紮後,他舒坦地吐一口氣,慣性地錘兩下後腰,才從兜裡掏出剪子剪開繩子。到這個年紀,他視力不行了,係報紙的繩結在他眼中模糊成無數條,他已經解不開那繩結,隻好哢嚓剪斷。
報紙攤開在膝上,然後傾身推展在攤位上固定擺放這家報的位置。
接下來的半小時,一輛又一輛送報車抵達,一遝遝報紙被擺上報攤,終於漸漸使空蕩蕩的木板架上變得豐滿。
來往行人多是熟客,無需問價便掏出正確數額的鈔票,遞給阿甘伯後,無需阿甘伯動手,已自己從攤位上拿走自己每日必看的那幾家報。
送走兩位客人後,阿甘伯仍探頭張望。
這時有熟客站在報攤前,掃過報攤,目光落在上麵仍空著的位置,開口問:
“怎麼今天日月報沒進貨嗎?咦?連本港新聞也無?”
“是啊,今天有一半報業都推遲了出貨啊。以前這個時候都送到了的,今天好像是為了印什麼特大新聞,連夜進場印刷,所以晚了。先看看其他的報,稍微等一會兒吧,快到了,快到了。”阿甘伯笑著答罷,又向對方推銷其他報紙。
這時報攤前已站了四五人,都跟著阿甘伯一道向路儘頭遙望,奈何大霧阻斷人的視線,再怎麼張望,也看不穿。
大家隻好先買一張其他報紙,一邊看一邊等其他還沒送到的報紙。
一位瘦高男人攤開新買的老港日報,便見頭條上打字加粗赫然寫著:
【警方誣賴好人,全因壞人賄賂,好人未給錢】
內容中提到昨天發生的一件本港大事,警方出動封了一間門老麻將館,捉了一位有錢人魯先生。
魯先生樂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善富、義富,不僅大事小情都愛捐款,還是下屬們尊重的好老板、妻子敬愛的好丈夫。
這樣一個人,居然被警方汙蔑成殺人凶手,全因為警方向魯先生敲詐勒索時,魯先生剛正不阿拒絕這樣的行為,才招至了災禍。
一通渲染之後,又有一段魯先生下屬白先生的發言。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白先生稱,他們會舉證給廉政公署,必定還世界清明和公正。
——昨夜胡律師見到王挺和白先生幾人後,大家商量出對策,先塞錢給報業搶輿論向警界施壓,然後再找已經想了一夜對策的業叔商定接下來的計劃。
這策略瞬時有了收效,幾個站在報攤前的人一邊讀報,一邊相互間門討論。
“現在警察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
“屍位素餐!”
“這有什麼稀奇?老慣例了,沒聽過那句話嗎?香江警察是香江最大的□□啊!”
“不過殺富豪的錢包,這算不算劫富濟貧啊?”
“劫富是真的,濟什麼貧呐?你做夢吧!當然是都揣進自己腰包了。”
與此同時,香江無數報停、報攤前都上演著類似的戲碼。
另有一部分人買了報沒時間門等其他報紙送抵,便匆匆拿著刊登了詆毀警察、宣揚魯先生的報紙坐上叮當車等去上班。
他們在叮當車上翻開報紙,越讀越皺眉,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事?警察也太可惡了!
他們一邊走路一邊讀報,一邊讀一邊忍不住爆兩句粗,隻覺義憤填膺。
他們坐在計程車上讀報,看到激動處忍不住念給計程車司機,討論怒罵一番後,這位客人下車,另一位客人上車,司機師傅又將這消息講給新客人聽……
輿論最擅長搬弄是非,以汙臭混淆視聽,使街巷間門臭氣熏天。
……
民眾的討論越來越熱。
三份報紙一起抨擊警方對魯先生的不公正對待,要求警方給一個說法。其中《日間門新聞》報銷量可觀,可以想見,等到上班高峰時間門來到,必然掀起更大的輿論浪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