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鎮嶽伸手拉過一把椅子放在白板前第一排, 喊坐在最後排的小十一,“來,坐這兒。”
易家怡怔了怔, 前麵那是遊沙展和九叔這種隊長或者長輩坐的地方,她怎麼好意思往前湊啊?
奈何方鎮嶽堅持, 隻好略羞澀地走過去,乖乖坐上第一把交椅。
屁股挪了挪,仍有些不安的回頭望遊兆華。
“沒關係,我站這聽就行。坐太久了嘛, 不站一站, 雙腿都要僵了。”遊兆華格外客氣道。
他組內探員看著這一幕, 隻覺得震驚——什麼啊?!遊sir也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啊。
不過功臣坐前排, 誰來了都沒得反駁咯。
接下來的1個多小時,雙方共享了各自案子現有的所有線索。
“……根據A組提供的所有關於樂群街公園拋屍案的線索,我們基本上可以推斷出,兩個案子就是同一個凶手。”方鎮嶽站在白板前, 看著上麵幾乎被寫滿的字,開始用彩色記號筆做線索串聯和提取。
“我認同。”遊兆華點頭, 他們的討論已經非常充分了。
方鎮嶽拉過地圖, 開始在上麵做標記:
“這是我們碎屍案發現屍體的地點,可以暫時確定為最後拋屍地。”
隨即又去標記他們這幾天搜屍時發現其他屍塊的地點,畫了幾個圈後,他轉頭問:
“大家發現什麼?”
“拋屍地在逐漸向北挪移。”遊兆華作為兩組合並後,方sir最好的捧哏, 也是方sir最好的學生,總是第一個搶答。
“沒錯。還有呢?”方鎮嶽再次耐心提問。
“雖然B組的渡船街碎屍案是在油麻地發現屍塊,但後期搜屍有收獲的區域, 全集中在渡船街以北。”遊兆華再次搶答。
想答一次,卻始終搶不上話的劉嘉明有些酸酸的瞪一眼遊sir,不滿地想:你都當沙展了,怎麼還搶我們這些探員們表現自己的機會呢?怎麼就這麼好強呢?切!
“是的,這些拋屍地,其實全集中在深水埗。”方鎮嶽又看一眼渡船街碎屍案發現屍體的區域,猶豫著開口:
“看樣子,凶手向油麻地拋屍,才是一次特例。雖然不知道這次特例是為什麼,但我們基本可以分三種思路:
“第一,為什麼一直在深水埗拋屍的凶手,會特例拋屍在油麻地?是深水埗所有可以拋屍的荒地、公園等都已經拋過了,他不得不找其他拋屍地嗎?
“第二,大多數拋屍地都在深水埗,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凶手的主要活動區是在深水埗,對吧?
“第三,既然所有線索都指明A組的樂群街公園拋屍案是凶手做下的第一個不成熟的案子,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凶手的住處,距離樂群街公園應該最近。”
方鎮嶽講話期間,所有神氣小子、叛逆青年、聰明大叔都噤聲,全神貫注聽方鎮嶽說案子,生怕錯過他思路中的關鍵邏輯。
方鎮嶽盯著地圖上他畫出的幾個拋屍地,又盯向樂群街公園,最後將筆尖定在幾個拋屍地的中心區域,又朝樂群街挪移,最終落在距離樂群街公園大概幾百米的一個區域:
“凶手住處最可能在這一片區域,我們要開始地毯式搜尋凶手蹤跡,就應該最先從這裡著手!”
易家怡聽的眼睛發亮,這些內容聽起來簡單又清晰,但卻全是她沒想到的。
看九叔等人的表情,就知道其他大多數人也沒有這麼聰明的邏輯。
情之所至,她不受控製的鼓起掌。
所有人都將視線轉向小女警,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這又不是大會堂領導發言,她鼓什麼掌嘛,活像個馬屁精。
臉紅透,她忙將雙手按在膝上,發誓這雙手和自己的膝蓋已經鎖死了、黏住了,絕對不會再發出奇怪聲音。
方鎮嶽目光掃過她時卻變得柔和,英武沙展又將胸膛挺的直了些,心情更好,人也更激昂。
還是女孩子好啊。
易家怡懂得給他的推理正向反應,真是美好。雖然鼓掌是尷尬了些,但仍大大取悅了他。
這可是做警探多年,難得得到的最直白、最坦率又可愛的反饋了。
其他這些臭烘烘的麻笠佬,現在無論他講話多麼精妙,多麼引人入勝,都隻知道呆聽著,既不會好聲好氣、辭藻華麗的誇讚,也不會鼓掌或崇拜凝視什麼的。
他常常講的無趣啊,才變得越來越精煉。
“嘉明,你去查這片區域都有哪些社區,近期有沒有什麼人報案說附近有惡臭味,以及深水埗警署有沒有接到過這片區域相關的什麼奇怪警情。”
“Yes,sir.”
“你們把凶手的DNA上傳了嗎?”方鎮嶽問遊兆華。
“我明天就去上傳,然後再請大光明哥把我們兩個案子裡凶手的DNA對照一下。”
“好。”方鎮嶽點點頭。
就算他們兩個案子的凶手DNA對上了,但現在隻有指紋庫,沒有DNA庫,他隻能港內挨個警署打電話,一個一個去比對非常少量的各警署存有的DNA樣品,掃到匹配的幾率基本上是0,恐怕還是找不到凶手。
想了想,又道:
“我們雖然找到了兩名死者的右手,也采集了指紋,但沒在指紋庫裡找到匹配。
“不過有了指紋,找到來認屍的疑似受害者家屬,至少能通過提取疑似受害者的指紋,來做比對。
“這樣一來,確定受害者身份的幾率大大提升。
“Gary,你一會兒去找一下郭sir,把我們現有受害者能提取的身體特征,整理成文件交給他。請他立即聯係報業,最好明天登報,請市民幫忙尋找受害者。”
現在各警署的失蹤人口過多,要一一比對,對警員的工作量要求太高,他們人手完全不夠,根本不可能短期內實現。
為了爭分奪秒儘快破案,隻好利用公共關係科的資源,請求民眾聯手尋找。
“好。”
Gary應聲後,遊兆華接話:
“方sir,還有什麼任務,也給我們A組探員發派發派。”
“行,那就晚上一起去深水埗遊街閒逛,看看夜間都什麼人四處亂竄,有沒有跟石灰相關的信息,或者跟黴菌相關的……或者胡亂搭訕女性的可疑人等。”
方鎮嶽往窗外掃了一眼,雨在他們專注聊案子時已停了。
雨過天晴,天邊飄走的雲被落日染上炫彩,潮濕的紅紅澄澄,沉甸甸的。
雲散了,今夜應該不會再下雨:
“誰今晚有空,報名。”
遊兆華第一個舉手,劉嘉明也舉了手,接著單身的、家裡沒有燒紙需求的,都紛紛舉了手,易家怡想了想,也舉起手,並開口道:
“我晚上跟家人給父母燒紙後,可以跟大家彙合。我是女的,說不定更容易引起凶手注意。”
方鎮嶽看她一眼,嬌滴滴的,真被凶手盯上了,隻怕沒什麼反抗能力,但瞧她積極性極強,便沒有拒絕,點頭道:
“晚上去易記吃飯的時候,跟你哥商量一下。”
“行了,先收工,我們去易記吃飯。你們要一起,還是回頭在易記彙合?”方鎮嶽問遊兆華。
“一起吧,我們先回去整理下東西,然後過來你辦公室集合。”
“彆了,我要去幫大陸仔辦一下放人手續。三個月前他父母還活著,沒有開始遊街賣饅頭,對他遊街尋找受害者的懷疑不攻自破了。一家安康,也沒有作案的動機和環境。再者,他家發現的石灰跟屍塊上發現的不一致,唯一作為證據拘押他的理由也無。放他回去給爹媽燒燒紙錢吧。”
方鎮嶽指了指窗外:
“車庫見。”
“好。”遊兆華帶隊走出B組辦公室。
方鎮嶽又忽然想起什麼,回頭朝遊兆華笑:
“哎,早上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