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大隊真是肉眼可見的變化, 不光大棚再次擴建,今年連編織廠也往外擴建了,增加了一間加工車間, 又招了二十五位臨時工。
村裡的房子也不再是一眼望過去全是土坯房了, 好多人家都房蓋了房子,也有批了地基蓋的新房,整體麵貌都不一樣了。
這次回來,張寶生竟然主動跟她聊起包產到戶的事。
周嘉妮也不意外, 潛移默化鋪墊了這麼長時間, 老頭兒總算活泛開了。
這時機也正好,不早不晚,還不是先出頭的那個。
張寶生站在地頭上看著眼前的玉米地,吧嗒著煙袋鍋子, 道:“之前還有不少人擔心這樣不行,但提過之後這事也印到大夥兒心裡了, 平時也都上心打聽著,就你上回說的那個村子,人家弄的挺成功, 也沒見國家整治他們, 大夥兒心裡又開始翻騰了。”
現在不是張寶生去動員其他人, 是更年輕一點的小隊長們私下自己開了個碰頭會,私下商量著這事可行性, 然後來找了張寶生,帶著孤注一擲的決心,提出:“要不咱們也試試!”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隊長,我們拚一次吧。”
“我記得有個詞叫‘法不責眾’, 這事兒到時候咱一起擔著,真要有啥政策想收拾咱們那就收拾咱全村的人。”
“這想法怎麼琢磨都是對老百姓有利的,都是為了老百姓能填飽肚子的,隊長,我們願意豁出去乾一場。”
大夥兒七嘴八舌,群情激昂。
張寶生考慮了幾天,重新召集村乾部開會,讓各小隊隊長私下悄悄找自己小隊的人家,每家選一個代表,再次開會討論。
這提議一出,當場就沸騰了,有個漢子甚至激動的紅了眼眶,拍著大腿吼了句:“要是自己的地,我豁出命去伺候!”
說完才覺得這話不合適,感情集體的就不下功夫了唄?訕訕笑著不說話了。
其他人來開會的社員一陣哄笑,但這人真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真能分到地,種多少糧食除了上交的公糧,其他都是自己的,那真是得豁出命去伺候啊。
張寶生當然不會在意這種話,他能理解,換成往自己口袋裡裝的東西,誰不是拚了命的摟?
那次會議讓張寶生觸動很大,擔心的人有,固然擔心,也是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架勢。
而真正反對的居然一個都沒有。
張寶生叮囑開會的人暫時保密,就算真正要實行也千萬要保密,叮囑家裡的媳婦子連娘家那邊也不能提的,誰捅出去將來出了問題就是全村的叛徒。
大夥兒都知道茲事體大,自是連連保證。
自那之後張寶生就決定了,秋收一結束就承包到戶,但在這之前也要做好準備工作,比如糧食種子怎麼分發,明年村裡要交的公糧怎麼計算、村裡每年集體購買的肥料要怎麼分等等。
分產到戶後再上工就不算工分了,開始自負盈虧,而這種方式有可能會造成的後果…這些都要考慮到位。
周嘉妮知道張寶生背負了很大的壓力,安慰道:“隊長,明年糧食大豐收的時候,您就知道這個決定的重要性了。”
張寶生磕磕煙袋鍋子,由衷地道:“嘉妮,你真是我們前進大隊的福星。”
甭管咋著,都是為了村裡好。
周嘉妮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可彆這麼說,背負壓力和承擔責任的是您,我就是動動嘴。”
張寶生卻不這麼認為,周嘉妮在村裡又沒有地,人家也不指望村裡老小供著吃飯,但出的每一個點子都是為村裡社員的日子更富裕。
這次的分產到戶,更是為了讓大夥兒能填飽肚子,豐富的是各家的糧倉,又裝不進周嘉妮的口袋。
而他擔任隊長這麼些年,也就這幾年乾的轟轟烈烈,什麼背負壓力和承擔責任,他竟跟著臉上增光了。
周嘉妮又詳細問了村裡目前指定好的流程。
按人頭分,好地和次一點的地會用兩次抓鬮的方式,保證一家一塊好地、一塊次點的地,儘量公正。
但村裡其他的項目該誰負責還誰負責,依舊計工分。
這時候像劉岩以及在廠裡上班的那些同誌就非常劃算了,家裡分了地,還能額外再掙一份工資……
既然分產到戶的事村裡已經決定了,周嘉妮也就根據自己上輩子的經驗給張寶生說了幾處注意事項,並就此展開探討,聊了許久。
上輩子她是親身經曆過分產到戶的,不過是幾年後了。
張寶生道:“提前規劃好,忙完秋收就開始分地,分完我讓劉通給你寫信講一講。”
那時候周嘉妮肯定在學校念書呢。
“父老鄉親們肯定高興壞了。”
張寶生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盛況,也有些激動。
隨後周嘉妮又問了問今年村裡參加高考的情況。
張寶生眉眼舒展,抬手比了個‘七’的手勢,道:“咱村今年連本地社員加知青,一共考出去七個……”
說起考高,張寶生就提了提劉愛玲,他也慶幸當初把那女娃子弄走了,不然整個村子的名聲都能敗她手裡。
最後又說了句:“留東河公社掃大街呢。”
周嘉妮詫異:“她戶口不是不在東河公社嗎?”
張寶生冷哼:“給東河公社抹了黑,不留她在那裡接受懲罰怎麼出這口氣?”
東河公社的領導班子恨死劉愛玲和辛家了。
辛家也讓辛友剛跟劉愛玲分手了,說這姑娘克他們全家,要不是她的餿主意,家裡落不到這個田地。
不知道被害人仇愛玲今年的高考成績怎麼樣。
周嘉妮在村裡待了兩天,從這邊訂了一批貨,還幫著優化了一下之前做過的款式。
比如收納凳的樣式,從外觀上稍微調整一下,增加兩個內嵌式活扣把手,方便搬動。
多層抽拉式床頭櫃改為下端兩層抽拉,上端那層為敞開式,再增加一款上端為斜麵式的。
新品增加嬰兒籃、可搖晃也可固定式的嬰兒床,嬰兒床需要結合木工工藝,稍微複雜一點。
張老四他們幾個蠻喜歡,趕緊帶著人開始研究。
周嘉妮叮囑張老四他們,這幾人畢竟年齡大了,光低著頭乾活對頸椎不好,平時起身的時候不要說起就起,要直起腰坐一會兒,緩一緩再慢慢站起來。
也要注意休息……
張老四他們樂嗬嗬聽著,心裡熨帖極了。
村裡沒什麼事了,周嘉妮就往縣裡打了個電話,問了問富教授所在的位置,收拾東西過去跟著富教授跑了幾天。
這個暑假她肯定不能盯到尾,首都還有一攤子呢。
攏共在這邊待了大半個月,回齊陽住了兩天,就急匆匆回首都了。
白昊陽跟肖敏已經過來了,肖敏覺得這手工活有趣,天天跟著於晚霞串珠子。
家裡熱鬨,薑新鳳可高興了。
周嘉妮走之前給他們留的那個背包的樣品已經做出來了,周嘉妮檢查了一遍做工,非常滿意。
於晚霞之前比著周嘉妮那款雙肩包做過一個了,這次的樣品裡除了那一款,還有兩款不一樣的,她看著也喜歡,但還不知道周嘉妮準備用來做什麼,就沒忙著讓張嬸兒她們幫忙做,這會兒見周嘉妮回來,她就問這兩款新包能不能自己各做一個!
肖敏也眼巴巴看著。
呂敏娟也喜歡,她隻要個最簡單的就行。
周嘉妮核對了用的布料尺寸以及大致的手工時間,感歎純手工效率真的不高。
核對出成本,報了價,讓他們願意做就做。
白昊陽問:“嫂子,這包也準備寄賣?”
周嘉妮搖搖頭:“沒那麼容易,真要長期做包咱們就不能弄布頭啥的了,還得跟寄賣單位收布票。可咱畢竟是個人供貨,不是公對公形式的,百貨大樓或者供銷社那邊應該不好談。”
白昊陽抓抓頭:“那先不做這個買賣?”
周嘉妮想了想:“咱倆去趟服裝廠。”
她拿出其中兩款,有一款就是她背了好幾年的那款包,再加一款新的。
兩人騎車往服裝廠趕去。
路上跟白昊陽商量:“製衣廠如果能看中咱們的產品,願意用咱的圖生產這款包,那就讓他們勻咱一點活,他們出材料,我們隻加工,他們給加工費…這掙的肯定不如咱們自己做掙得多,但這種大批量要的布源咱們欠缺,還缺票。跟他們合作不光能解決這個問題,還安全。”
他們這算個小作坊了,家裡成天這麼熱鬨,難免不會引起鄰居懷疑,回頭再給她找事兒,雖說能解決,但也覺得挺膈應得慌。
要是能跟製衣廠談成合作,就是跟國營單位掛鉤了,這跟從火柴盒廠接活沒多少區彆,變得相對合理合法一些。
就是多了層保護罩,在這層保護罩下他們能發揮的東西就多了。
用兩張圖紙,換一個保護罩,很劃算。
白昊陽一下就明白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