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拙蘊跟在沈禾身後,上了馬車。沈禾靠在車內,托著下巴半趴在窗邊。他餘光瞥見戚拙蘊來,嘴角不自覺的抿緊。
戚拙蘊自如的在他身邊坐下,問: “禾禾這幾日玩得開心麼?”沈禾心裡衝衝怒氣頓時變成心虛。
搬出東宮是他提的,戚拙蘊能這麼爽快答應,他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他小聲說: “開心。”
馬車內靜了片刻。
隻能聽見車輪骨碌碌碾在磚塊上都聲音。
忠洪坐在車外,跟著沈禾的一群都在後頭,車內隻有他們兩個。戚拙蘊不作聲,車內便一下子安靜的要命。
讓沈禾有些不安。
他很煩。
煩躁沒有從臉上表露出來,但不自覺扣著手指的動作將他的煩躁泄露的一乾二淨。
一隻寬大乾燥的溫熱手掌蓋住了他的手背,沈禾驟然從自己的心事中回神。
戚拙蘊拉開他互相折磨的雙手,攥住一隻在掌心,指腹為他揉著泛紅的指側,語氣帶著一些責備: "不要抓。"
沈禾氣弱: "哦……"
戚拙蘊握著他的手,揉捏片刻,才沉著嗓音問: “禾禾想搬出東宮……搬去何處?”戚拙蘊不會讓沈禾去國公府,更不可能讓他去柳家。去了這兩處,他日後要見人,便麻煩許多。
戚拙蘊發現他在沈禾的某些事上,可以無限寬鬆,退讓無數步,但某些事上,他能退的僅有半步。沈禾又有些生氣。
看吧,但凡稍稍挽留兩句呢?
沈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他微微用力,戚拙蘊沒有鬆,反而抬眸瞧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有些詫異,還有打量在其中。
沈禾便再度心虛了,在心中譴責自己。
自己有不乾淨的心思,還對人家這麼多抱怨,人家是養孩子,又不知道他心裡七拐八拐的念頭,既要這樣又要那樣,豈不是在故作矯情的為難人家?
他覺得這樣很不好,眼睫輕輕顫動著垂下眸子,臉上掛著笑,神情瞧起來還挺開心: “我在京中另外尋間宅子,已經托小郡王幫我瞧了,這兩日就能有下落,生辰後搬進去不成問題!"
戚拙蘊心中鬆口氣。
他
問:"既然如此,不妨哥哥讓人為你找。早先你說要帶忠言與連翹他們出宮,哥哥答應過你,侍衛也會額外撥幾人過去。還要帶誰走,你自己點清楚,名單給忠洪便是。"
可以說得上是滿足沈禾所有的要求。
沈禾小聲應: "好哦。"
他掛著笑臉,但整個人都姿態與氣息都透露出一種他自己不自覺的失落氣息。戚拙蘊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不要在這種時候抱抱他的禾禾。他在心中反複告誡自己,這是好事。
他原本以為少年被嚇得逃走後,再回來會對他有幾分抗拒。尤其是在聽柳宣妃說他想要搬出去的時候。
所幸,現在瞧見禾禾這副模樣,也並無他以為的高興。反倒是對離開他的不悅居多。
像是一隻蔫巴的小貓,委委屈屈縮在牆角,瞧見人來還要乖乖衝人叫兩聲,假裝自己沒有不高興。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那顆嫩芽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抽出了新枝,已經變成了一棵能夠忍受一些風雨澆灌的小苗。
戚拙蘊懂的忍耐,更懂的很多時候,退一步才是進一步。沈禾不知道自己被狗男人算計了。他心裡還怪委屈的。
一邊委屈一邊譴責自己。
然後回到東宮,便開始埋頭收拾自己的東西,咬著腮幫子,在心裡邊罵罵咧咧邊收拾!等出了宮!他就要專心賺錢!
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虛的,隻有賺到手的銀子才是實的!戚拙蘊這狗直男讓人生氣就算了。
他還晃到自己眼前,可勁轉悠,問他要不要幫忙?
幫忙乾什麼?
幫忙氣人嗎!?
沈禾現在看人哪哪兒不順眼。
這就算了,他還得憋著,因為理虧的是他。他偷摸喜歡人家,有不正當感情,人家一個直男知道什麼?
對他還不夠好嗎?
戚拙蘊見他非要自己動手,也不讓他幫忙,隻好坐在小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間隙裡用餘光瞧著少年的動作。
緊繃了十幾日的心緒,眼下無比的鬆緩。
誰會看小貓炸毛不開心呢?
還想順毛摸兩把。
可惜了,這種時
候,真去摸兩把,估計人要炸毛的更加厲害,說不得還要一蹦三丈高。沈禾這麼忙了兩日,連翹與荷菱都讓他乖乖待著,由他們這些人來收拾就成。沈禾要給自己找點事做,所以非要湊在一起跟著收拾。到了生辰的時候,沈禾出宮,去了國公府。按照他的意思,這回生辰沒有大宴賓客。
請來的都是姻親至交,擺了幾桌小宴。
少年人們坐一桌,都是同窗友人,金願他們幾個自然也是到了的,在桌上開始攀比給沈禾送的生辰禮
鄭學則覺得他們甚是聒噪。
抬眸便瞧著沈禾支著下巴,兩眼發直,不曉得去想什麼了。宴席過後,幾個人拽著沈禾到人少的地方。
戚厭病是最先察覺到,上下打量: "小禾弟弟,你怎麼瞧著魂不守舍的?"沈禾: "?"你是住在我肚子裡的蛔蟲吧!他長長歎口氣,歎得幾人摸不著頭腦。
沈禾毫不講究,隨地靠著樹蔭的石頭坐下來: “沒什麼,在想搬家的事。”戚厭病用扇子給自己扇扇風,又調過去給沈禾扇兩下: “不是說皇叔給你尋?怎麼,尋得宅子你
不滿意?要我說,你做什麼不直接住在國公府?我瞧著先前老國公與老夫人便是想與你說此事,你乃是將來的小國公,這國公府便是你的,放著自己家不住,出去住外宅何必?"
戚厭病倚著石塊蹲下來,小郡王的形象全無。柳崢聞言,站在戚厭病背後,輕輕踹了他屁股一腳。戚厭病瞪大眼睛,怒目回視!
好大的膽子!柳崢這廝已經開始對他上腳了!實是可惡!
鄭學則也瞪了戚厭病一眼,平聲道: "宅子尋在何處?不是說明日就要急著搬出來?"沈禾搬出東宮的決定突如其來,還搬得這樣急,他們三人其實有些不解。
沈禾撓撓臉側: “宅子在東街,與恒親王府還挺近的,轉個街角就是。說是從前周家罰沒的宅子,不算大,但不用翻新重修,我一個人住正好。"
他又解釋:"不想住在國公府,不高興住這裡。祖父祖母若是想我,反正日後我不住宮中,一刻鐘的功夫便能回國公府瞧他們。"
戚厭病見沈禾拿定主意,不再多說什麼,就是瞧著他確確實實一副沉鬱的模樣,心中憂慮。
沈禾從前是什麼樣
子呀?
開開心心的,像是冬日裡的一輪暖日,誰瞧了他都會忍不住跟著露出笑容,又乖巧可愛的一個孩子。
甚少有多少低落的時候。
最近卻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從去錦州的時候,戚厭病就敏銳發覺少年藏著心事。該不會……是有了喜歡的姑娘?
因為有了喜歡的姑娘,所以搬出宮,方便去見人家姑娘,也便於日後說親。
又或者,小禾喜歡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還不知道,他隻是個單相思,才如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
子?
戚厭病越想,越覺得很通順,很符合沈禾現在的模樣。
不行!
戚厭病實在是瞧不得他們家小禾弟弟這副模樣。他們幾個當哥的,不該為弟弟幫著謀劃謀劃?沈禾不知道為什麼,後背發涼。
他直起身體,仰頭看著站著的兩個哥哥,又低頭瞥了戚厭病一眼,收起自己那點低落,振作道:“再說了!我自己尋間宅子住,咱們日後就有大本營了!在國公府裡做點什麼,還得畏畏縮縮的,多不好!"
沈禾拍著胸脯保證: "哥哥,你們這段時日便好生讀書!生意的事都交給我來!"
是時候掏出現代社會五花八門的營銷手段了!
低級的商人迎合需求,高級的商人創造需求!
沈禾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向著高級發展!他的不高興一陣一陣的。
人家都沒來得及安慰他,他就自己將自己安慰好了,還給自己找好了新的奮鬥目標,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過戚厭病還是對他家小禾弟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