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和白起的爭執起於黑白對弈,兩人都是當世名將,各有所長,各有戰績,如今會麵,自然要切磋一番。
不同於年輕人校場拳腳弓箭比拚,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將就決定在棋盤方寸之間殺出個勝負出來。
隻是殺著殺著,這落子之間的情勢就奔著當年上黨的長平之戰去了。
當年,若是廉頗沒有被趙孝成王召回,趙軍沒有臨陣換將,輸贏將會如何?
是白起仍舊奇兵致勝,還是廉頗以牢不可破的防守禦敵?
不光是世人兵家們發散遐想,就連兩個當事人都想分出個結果。
這不就比起來了嗎?
隻是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導致兩人竟動手打了起來。
秦魚左右看看兩個互不理人的倔老頭,就將視線投向了信文君孟伯禾。
孟伯禾封君退休之後也沒在家呆著不出門,而是去了渭水學宮做了一名客座教授。他這一生,上過學室,做過郎官,殺過敵首,任過縣令,掌過內史,最後被先昭王委以重任,鎮守河內,如今他功成身退,一身執政本事無處安放,便去學宮做個教授,教教學生傳道授業,著著書作流傳後世,不枉他在這大爭之世活了一回。
孟伯禾對上秦魚詢問的視線,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偏頭看了黃歇一眼,微笑不語。
好了,一切儘在不言中。
黃歇居然是你在搞鬼!
黃歇:......
黃歇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理秦魚,哼,你把老夫擄掠來秦國,不把你攪個天翻地覆老夫就枉稱春申君!
秦魚無語,咋地,善待你讓你出遊學宮竟善待出個罪過了不成?
秦魚笑問秦王政:“臣記得當年楚懷王在鹹陽旅居時就住在章台宮?”
秦王政:“寡人曾聽曾祖提起過,確實是章台宮。”
秦魚緬懷道:“可惜臣生的晚了,未曾當麵領略懷王之王者風采,不過,今亦有楚國令尹春申君在此,以今緬古,見著春申君也可遙想懷王當年一二了。”
白起、廉頗:......這話聽著怪怪的嘞。
秦王政詢問道:“今春申君所居何處?”
左右答道:“鹹陽令所。”令所是各國使臣來秦所居之處。
秦王政:“豈不是慢待了春申君,不如令其居住在章台宮,也可就近祭奠楚懷王,以全臣子之義,叔祖以為如何?”
秦魚笑讚道:“大王英明,臣以為甚好。”
讓黃歇住在章台宮,不可能是住正殿,正宮正殿是先昭王稷的常住居所,黃歇隻能是在章台宮宮殿群中選一個小宮室居住,當然,他也隻能住在小宮室中的偏殿。
秦魚又征求黃歇的意見:“春申君以為如何?”
早在秦魚提起楚懷王的時候,黃歇心下就覺不好,果然,這秦國君臣兩個狼狽為奸,幾句話就將他給軟禁在宮廷禁苑之中了。之前隻是將他安排在令所居住,他還覺著
是秦國故意辱他,現在秦國“貴”重於他......
他寧願秦國無視他,繼續讓他居住在令所,至少出入交友自由啊!
春申君臉皮僵硬的扯出個難看的弧度:“宮殿乃身份貴重之人所居,歇不敢踏足,歇在鹹陽亦有居所,就不勞秦王費心了。”
信文君孟伯禾在旁笑道:“非也。春申君亦是身份貴重之人,臣聽說,春申君在楚都郢陳和巨陽,都有自己的宅邸,其華美程度並不比楚王的章華宮差,在封地更是建有宮殿祖廟,如今春申君身在我秦國,我秦國理應以禮相待,入住章台宮也未為不可。”
秦魚頷首而笑:“正是此言。”
黃歇還要再辯,猛不冷定的對上了秦王政注視他的視線,冷冽而銳利。
年少的秦王已經看清楚在此次事情中他的陰謀手段和目的了。
如果安平侯是和風細雨裡的一把溫柔刀,那麼此時的秦王政就是烏雲密布裡的一把雷霆劍,隨時都有對他當頭劈下來的可能!
安平侯或許不會殺他,但秦王政一定會。
現在的秦王政看著年紀小小,但在他一臉陰沉視線堅定有如實質逼視人的時候,已經具有了吞狼驅虎之勢。
這是真正手握王權的人才會具有的威視,唯唯諾諾聽人吩咐的傀儡隻會眼神虛浮無定處,心中無主見,言談舉止自然就沒有氣勢。
這秦王,竟然不是安平侯手裡的提線木偶嗎?!
黃歇瞬間明了,他這次,是真的撩著虎須了。
秦趙世仇,在他見到廉頗居然在和白起談笑對弈的時候,心中隻覺荒謬可笑,挑撥兩人相鬥也隻是他謀算多年以來趨利避害順手為之而以。
秦魚給他的尊重和自由,讓他忘了,他其實是被掠來秦國軟禁的,他居然失去了最起碼的畏懼和警惕之心,此時此刻此地如此情形,小心蟄伏見機行事才是他該做的。
黃歇偃旗息鼓了,秦魚給了秦王政一個讚許的眼神:做的好!
秦王政驕傲的將下巴揚的更高了。
他跟叔祖之間果然默契無敵,幾句話就將黃歇給釘死了。
廉頗看看黃歇,再看看秦國不好惹的君臣兩個,屁股不由在後腳跟上扭了扭,他,他心裡有些發慌。
他也是被安平侯給中途“擄掠”到鹹陽來著,他不會也要被秦王給軟禁了吧?
此時,秦魚笑著問候廉頗:“廉君在鹹陽居住的可還習慣?”
廉頗謹慎的回答道:“鹹陽酒肉豐美,不比邯鄲差多少,沒什麼不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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