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繡或是透繡都要用到鏡子。

但這兩種繡法都是難度極高的活計,北方很少有繡娘習得此技,所以那牙人才會如此驚訝。

睛雯隻管了一眼那牙人,就傲然轉開頭去不看她,將那牙人氣了個倒仰,磨著牙道: "倒看你能繡出什麼來。”

卻見睛雯運針如飛,她根本無需去描那花樣子,似乎花樣早就在她心中,隻需要偶爾將樣子與繡出來的結果比對一下即可。

然而晴雯在下每一針時,都需要看一眼鏡中的情形,似乎這一幅繡作的背麵也極其緊要,不能出現半點瑕疵。

時光飛快流逝,待到下午,日頭西斜的時候,睛霎麵前的繡架上,繡出來的花卉與行草字數,已經趕上了其他人,且她所挑選的絲線,顏色搭配得格外雅致,仿佛是一幅唐宋元明時的名家畫作。

這晴雯卻又突然停手,不再飛快地運針刺繡,而是又討了一柄小刷子,去那繡出的字跡上,將那絲線一點點地剔出細絨,再將這些細絨的方向理順,看起來那字跡便真的有了筆鋒,似乎與用毛筆蘸著濃墨寫出來的字跡一模一樣。

很快天色漸黑,到了掌燈時分。那牙人喊了讓眾人停手,繡娘們紛紛停下手中的針線,伸手扶腰背,揉揉後頸。

唯有晴雯忙著將她所繡的繡架立起,將繡架上繃著的絲緞兩麵現給人看——隻見那幅薄而通透的淺色絲鍛兩麵,都是精工繡出的花卉與題字,毫無差彆,也毫無瑕疵。除了那牙人,就連其她繡娘見了,都目瞪口呆,連連讚好。

睛雯那雙巧手是一向被人誇的,此刻她也毫不在乎周圍繡娘們讚賞與羨慕的眼神,隻是得意洋洋地望著那牙人,不說話。

那牙婆趕緊笑道:“晴姑娘一手好夥計,主家見了一定賞識。你且稍等等,主人家馬上就出來了。”

就在這時,遠處回廊儘頭傳來一個年輕女聲,正一邊說話一邊往這邊過來。就聽她道:“江南那邊,織機改良一定要提上日程。畢竟天幕上說過的……”

睛霎一呆:這位她還真認得。

“那不是薛大姑娘嗎?”

遠處快步走來的年輕姑娘停下與身邊管事的交流,將視線轉過來。她一時沒能認出睛耍,是她身邊一個模樣俏麗的大丫鬟湊過去提醒,寶釵才將晴雯認了出來,頓時又驚又喜地走上前,道: “真沒想到,你竟然從賈府

裡出來了。”

晴雯連忙向寶釵行了禮,然後轉向寶釵身邊那個大丫鬟,見不是彆人,正是金釧兒。

此時此刻,兩個姑娘都是麵麵相覷——金釧兒與晴雯,她們兩人都是被天幕預言,將來會死在王夫人手下的,然而兩人也都是沒想到,竟然會在寶釵這裡聚頭。

那名牙人見到睛雯竟然是認得寶釵的,連忙上來獻寶,指著晴雯繡出的那一幅成品對寶釵道:“姑娘果然有識人之明,認得的都是手最巧的繡娘。”

寶釵看了晴雯繡的成品,一時也感慨不已,道:“我該想到的!你從小跟著榮府裡老太太,見識自然勝過她人一籌。老太太那幅 '慧紋' ,你也應當是見過的,又見過寶玉寫字畫畫,知道該如何繡這些也不奇怪,隻是……”

隻是昨天天幕上一說,今日就在府外頭見到了晴雯,而且穿著如此素淨的衣裳,到繡坊來找差事……

寶釵又看看身邊的金釧兒,心想:這晴雯與金釧兒又不一樣。當日金釧兒是擔心留在王夫人身邊,不知道哪一天就被摔了。而自己又是因為天幕指責自己對金釧兒太冷血,才把金釧兒要過來的。

而晴雯,竟是甘願舍棄榮府裡那般優渥的生活,跑出來到個繡莊裡尋差事做。

“晴雯,你願來我這繡莊裡做活嗎?”

睛雯便似插蔥似的在寶釵麵前福了福,行了一禮,道: "隻要薛姑娘不嫌棄晴雯笨手笨腳的,又不會說話……"她見身邊那牙人使眼色,趕緊將自己身上揣著的身契取出來,要遞給寶釵。

誰知寶釵連忙搖手道:“不,我不要你的身契。你是我雇工的自由身,每日有工錢,繡品賣得好了還有分紅,你賺來的錢都自己收著…我管你吃住,可好?”

晴雯聽見,喜得隻拍手,連連點頭,笑道:“好!這可太好了!”

晴雯做慣女紅,所以深知她們這樣的人一雙手需要保養,若是她像在多渾蟲家裡那樣,日常勞作,洗衣做飯都親自動手的話,那用不了多久,她那一雙手就會變得粗糙無比,沒法兒再駕馭最細的絲線和最精致的繡品了。

所以寶釵意意管她的食宿,對晴雯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這時,寶釵才在那牙人的陪伴下,慢慢看著其她繡娘繡出的成品,有的尚可,有的不行,有的雖然工夫還未到,但頗有靈性,

看起來是可造之才……

睛霎陪著寶釵——看過去,寶釵有時候會問晴雯的意見,儼然是將晴雯當成是個刺繡的行家,令晴雯一時得意不已。

“沒想到寶姑娘竟然起心開一家繡莊。”

寶釵聽晴雯提起,便笑答道:"這是家裡本來就有的產業,但是近兩年沒人打理,就不怎麼賺錢了。我原本已經有計劃要將這裡裁撤掉,另外再設彆的營生。但是昨兒個受那天幕啟發……”

晴雯本是極聰明的一個人,而且她的命運與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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