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普諾斯的請求最終還是沒有得到批準。
哪怕他放下矜持,討到了黑夜女神的歡心,成功動搖了她。
——哈迪斯苦思冥想的新措施終於有了頭緒,他當麵拒絕了奧林匹斯山使者的邀請,作為副手的修普諾斯得去幫忙。
畢竟他方才才當著女神的麵,說出過“不論讓我聽從哈迪斯的安排和吩咐多久都行”的誓言。
倪克斯可不聽他狡辯。
“小塔一定要早點回來,不然我會很寂寞的。”
雙生子的哥哥依依不舍,徘徊在冥河邊,不想鬆開緊牽在一起的手。
他不斷在心中告知自己接受,適應,帶有眷戀的目光一直追隨了塔納托斯很遠,直至對方走出厄瑞波斯,離開那麵暝晦的幽昧。
這是塔納托斯第二次來到大地上,他撞進一片夜色。
清輝流溢的滿月懸掛在他的頭頂,天穹上卻找不到月亮女神駕著神駿,站在月車上的身影。
是在和情人幽會嗎?
還是在參加奧林匹斯山的歡宴?
塔納托斯不得而知。
他在原地短暫駐足了片刻,欣賞——或者說再度詳細地觀察了周圍的景象,這才不緊不慢地繼續向前,朝天地儘頭,沐浴著神輝的奧林匹斯山前進。
經過湖泊、溪流,塔納托斯看到了那些無憂慮的水澤寧芙的身影,她們嫋娜地聚著,歌聲輕柔縹緲,平等地向路過此地的神和人釋發著美和善。
早在之前,塔爾塔洛斯就已經告訴過他讓神格變得強大,讓神職變得強大的辦法了。
腦海中閃過類似的念頭時,他也的確有一種模糊、隱約的,能夠輕易做到的感知。
神格在微微發燙,湧動著他極為陌生的迫切和歡欣。
塔納托斯捺下它的躁動,矜持冷淡地拒絕了那些寧芙的邀請,從她們之中穿過。
他來地上的目的是去奧林匹斯山探望兄姊,而不是豐盈關於死的概念。
那不是有多迫切的,必須要馬上去做的事。
係統曾經斷斷續續地回憶過,告訴他將來大地上會有一場涉及諸神立場的戰爭。
奧林匹斯山上的神分成了兩派,彼此爭鬥,甚至大打出手,僅為了左右一座名為“特洛伊”的城邦的存亡。
塔納托斯寧願等到那個時候。
他不熱衷,更不崇尚使用武力,主動去挑起什麼。
比起冷漠的死,他還是更喜歡冷漠的月亮。
月亮是不用去理會什麼的,月亮僅需要保持它自身的運作。
可惜係統對那場戰爭的了解也僅限於城邦的名字,還有最後的結果,並不能詳細說出到底有那些神參與其中,又進行了怎樣的爭鬥。
他無從得知塞勒涅的立場。
要是可以,他也希望最後自己獲得神格的方式可以稍微和平一些,最好是月亮女神厭倦了奧林匹斯山上的爭鬥,想主動遠離。
——塞勒涅願意把神格給他,他也會用其它合適的神格補償,特定的情況下,他也不是一定要等待戰爭的到來。
但那都是之後的事。
可能在那之前,他就會先一步陷入沉睡;也可能在他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變得不忍心對月亮動手,哪怕對方僅是擁有一職位的神,與那顆冰冷荒蕪的巨大天體並非密不可分。
就像沙利葉也隻不過奉主的命令去司掌它。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
去奧林匹斯山。
避開那場歡慶的宴會,不引起任何波瀾地,拜訪埃忒耳和赫墨拉,他的長兄和長姐。
假使時間充裕,友誼和謊言的住所最好也造訪一遍。
在這些都順利達成的情況下。
他才可以考慮去找塞勒涅維修或是更換發帶的事。
塔納托斯又將速度放慢了一些,儘可能延後自己抵達那座神山的時間,並在心中呼喚休眠中的係統,試圖叫醒對方。
不是因為夜色令他寂寞,比起上次和修普諾斯一起來大地上,他其實會更適應現在這種自己前行的情況,也要更加放鬆,散漫。
塔納托斯隻是有點本能排斥奧林匹斯山,想儘可能再確認一遍與之有關的信息。
托係統之前的科普——或許還有修普諾斯那些念叨的福,他對奧林匹斯山的印象模糊又刻板,總是忍不住將那座天神所居之山和萬魔殿潘地曼尼南劃上等號。
隻不過從外在來看,那裡顯然要比潘地曼尼南更神聖,如同常青的伊甸。
他沒有造訪過潘地曼尼南,那場叛亂結束後主向地獄派遣的使者不是沙利葉。
他隻不過偶然在月亮上投下過遙遠的一瞥,剛好看見了那座笙歌不歇,無時無刻不浸在享樂和歡慶中的放縱之城。
奧林匹斯山同樣時刻縈繞在類似的氛圍中。
明明,按照性質來說,那裡對標的應該是天堂。
塔納托斯不敢想象那樣的天堂,哪怕是零星半點的念頭,都是再明顯不過的對主的褻瀆。
而被那些寧芙們在口中傳頌的,英武偉大、用雷霆擊潰了怪物的宙斯,也不過隻是一個空有陰謀和手段,根本不知何為節製的家夥罷了。
他不具備真正的天神應該擁有的品德。
帶著所謂的、不敬的想法,他經過了拉特莫斯山,沉睡著月亮女神的情人拉特莫斯山。
過去這裡曾經屬於一個叫伊奧利亞的地方,但現在這裡隻有荒蕪的山脈,附近沒有村落,更不見牧羊人的痕跡,藤蔓和草叢瘋狂肆意地生長,遮住了通往山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