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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紀景行所料,第二天布政使司那就送來了朝廷撥給江南織造局的銀子。
一共十萬兩。
紀景行連手都沒轉,一把交給顏青棠。
顏青棠怎可能拿這銀子,傳出去彆人該怎麼說?該說二人假公濟私,合謀貪墨了。
她將銀子交給海市衙門,由海市衙門那入賬造冊,又進行衝賬,才又把銀子拿了回來。
紀景行嫌棄她多餘轉幾道手,沒得麻煩。
為此,顏青棠有話說。
"既然定下規矩,自然要遵守,規矩是我定的,若我都不能遵守,又如何服眾?再說,你隻是端王世子,不要把自己當成了太子,公賬是公賬,私賬是私賬,如今你正得聖眷,自然千好萬好,若有一日彆人你不順眼,想挑你的刺,恐怕你渾身都是漏洞。"
這話似嚴厲,實則無不是為他著想了。
紀景行這個假世子真太子,一時間心情十分複雜,想明言又怕把她嚇走,壞了兩人如今正好的氛圍,隻能將她摟過來,把兩人都親得喘不過來氣,才說了一句:"你說得對!"
顏青棠沒好氣嗔他一眼:"怎麼每次說正事時,你都來這一套?"
又抹了抹嘴唇,理了理衣衫,才恢複平靜模樣。
"卞青不可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你需得提防他暗中使壞。"
平靜從來不是什麼好事,也可能暗中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你放心,他左不過就隻會使著人在朝堂上彈劾我,要麼就是在海上動點什麼手腳。"
“那司馬長庚呢?”
那日臉色不好的,除了卞青,還有司馬長庚。
這位都指揮使平日極少人前露麵,大抵是實在好奇海市,那日才會出現。不過他極少說話,幾乎不惹人注意。
倒是竇風出現在紀景行身邊時,這位司馬都司的臉色極為精彩。
之後各官員散去時,顏青棠見司馬長庚把竇風叫去了,估計竇風沒什麼好果子吃,不過竇風第二天還能送洋商離開,說明他把司馬長庚那擺平了,又或者司馬長庚沒跟他翻臉。
有句老話說,不叫的狗咬人。
像卞青那樣上躥下跳的,顏青棠反而沒那麼擔心。
"司馬長庚是個老狐狸,他既然都沒跟竇風翻臉,說明他暫時不會乾什麼。你放心,有端王世子這個身份在,他們明麵上不敢乾什麼,頂多隻敢像我方才說的那樣,要麼朝中彈劾我,要麼在海上動點什麼手腳。"
"至於海上動手腳--"紀景行頓了頓,"我有些準備,再說你以為那些洋商是吃素的?這些人能跨過大海,來到大梁,本身都不是軟柿子,他們要是想在這群人身上動主意,恐怕會吃個大虧。"
他說得確實有道理,但未嘗沒有顯擺的意味。
彆人吃虧,他卻把人壓住了,還都'請'來了蘇州,不就顯得他有本事。
顏青棠被逗笑了。
"反正你自己上心。"
算是給這段對話暫時畫下了句號。
紀景行猜的沒有錯,蘇州鬨這麼大的動靜,京中自然不可能一點動靜都無。
朝堂上這兩天是吵翻了天。
一撥人彈劾端王世子越俎代庖,織造局沒有權利私下開設海市,這是市舶司的事。一撥人抨擊端王世子行事荒唐,竟任用女子,簡直是牝雞司晨,有辱朝廷威嚴,當給予嚴懲,以免壞了綱常。
後者比前者動靜更大,儼然端王世子紀劼已成了荒淫無道的代表,隻差說他為美色所迷,不堪為親王世子,連端王都受了牽連,被彈劾管教無方。
下了朝後,乾武帝正與內大臣議事,端王跪在紫宸殿外,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福生拉了他好幾下,都沒拉起來,隻能由著他。
直到裡麵議罷事,幾位內大臣相繼離開後,端王方被叫了進去。
"行了,現在沒有其他人,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
見端王進來後,又要往地上跪,乾武帝略有些嗔怪道。不過他向來情緒極淺,非是極為熟悉的人,大概不能堪透這絲情緒。
"福生,賜坐。"
端王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在福生搬來的椅子上坐下,道:"這不是做給那些人,也免得他們一直盯著太子不放。"
乾武帝將手邊的奏章,拿起放到一旁:"你如不如此,他們都會一直盯著,本身是砸了他們的飯碗。"
他哼了聲,音調裡無不是冷意。
"真是出息了,正事都裝糊塗不提,倒盯著人私事上,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何為正事,何為私事?
本身這些人若無私心的話,當是議一議蘇州開海市之舉,可有借鑒采用之處,又在何地采用,才能更有利於朝廷。
可恰恰是有私心的人太多,於是水就被攪渾了,倒都攻擊起'端王世子'的私德,以及用女人的事上。
若非乾武帝清楚這些官員的秉性,若非端王世子其實是自己親兒子,若非乾武帝暗中另派了一隊人馬保護太子,並將太子的消息往回傳,若非太子是他與最心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也就這麼三個兒子,全由皇後所出。
若他隻是個普通君王,妃嬪兒子眾多,他還要真聽信了這些人所言。
畢竟當你身邊人都這麼說,而你又缺乏耳目,也隻能聽信這些人的。
"行了,你回吧,朕心中有數,他們願意鬨就繼續鬨,反正不影響太子辦事。"
"是,那臣弟就先回了。"
等端王走後,乾武帝腦中浮起一個聲音。
【這些人有一個殺一個,絕不會冤枉他們。】
【都殺光了,誰替你辦事?能不能動點腦子,一天到晚隻會殺殺殺。】
【你倒不會殺殺殺,讎讎想念祚兒了,你怎麼不把他弄回來,還有那個女商肚子裡的孩子。】
【你彆跟朕說話,煩!】
【哼!你以為我願意跟你說話?】
這時,有小太監來報,說皇後娘娘來了。
不多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風華絕代、穿一身鳳袍的女子。
從她臉上不出歲月的痕跡,說是三十多歲也可,說是二十多歲也行,長相柔媚嬌豔,偏偏眼神清澈乾淨,在她身上組合成一種極其獨特的氣質。
與之相比,乾武帝剛毅冷峻,威儀貴重,但斑白的雙鬢,多少還是有些歲月的痕跡。
"你怎麼來了?"
皇後嗔了他一眼:"沒事我就不能來?"又說,"那些人是不是今晨又在朝堂上鬨了?"
"倒也沒鬨什麼,就是彈劾端王世子任用女子,有辱朝廷威嚴,要給予懲戒,以免壞了綱常。"
"那你怎麼說?難道你還真打算聽他們的,處置了那顏青棠?"皇後緊緊地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