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此話一出,沈宗主自己也有點心虛。
畢竟方才撩撥放火的是他,這會子見勢不妙又想打住的也是他,好像多少有點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
雲燃一貫束得一絲不苟的冠發微散,稍稍散落下一縷在額邊,卻不顯得如何狼狽,反倒襯著那張俊美淩厲的臉孔,透出些許帶著侵略感的野性來,是他身上難得一見的氣質,此刻聞言自沈憶寒頸間抬起頭看他,一雙漆黑鳳目亮得驚人——
沈憶寒莫名被他這樣的眼神看的心頭發慌,本來到了嘴邊的話竟有些說不出了,隻怔怔望著他,心中卻不知怎的,回想起少年時的雲燃。
雲燃十六七歲、還未得登陽劍傳承的那幾年,沈憶寒約莫二十二三出頭,這點年齡差距對修仙之人本來算不得什麼,但在彼時年紀還輕的兩人之間,沈憶寒兄長的地位倒因這區區幾歲顯得尤為穩固。
與如今許多人以為的——妙音宗的沈宗主實在是運道好,竟然能交得雲真人這樣一位厲害友人的想法完全不同,那時的梅今雖得慈恩劍傳承,但他修為不高,在昆吾諸峰劍主中地位也不怎麼高,昆吾劍派門中甚至有人打著奪了梅今傳承的主意,對他屢次陷害,連帶著剛拜入他門下的徒兒雲燃,日子也過得不甚太平。
那時沈老宗主倒正是風頭最勁的時候,沈憶寒沾了外祖父的光,雖還沒做少宗主,旁人見了他稱一句沈公子,倒也都十分敬重,不敢輕易得罪。
沈望霞雖是樂修,性情卻很有急公好義的一麵,為人愛打抱不平,十分仗義,之所以在那幾年頻頻拜會梅今,又常留在昆吾小住,當然不是沒有原因,正因知道梅今給小人算計欺負,這才有心護他。
沈憶寒既知外祖父要護著梅叔,就理所當然的覺得,自己也該幫忙護著梅叔的徒兒,雖覺雲燃性情沉悶,但他自娘胎裡出來,便是副天生的笑模樣,對旁人來說或許是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事,沈憶寒卻從來不以為意,他與雲燃相處,多數時候總是他一個人叭叭的找話題,沈憶寒卻也不覺厭煩。
人心總是肉長的,十幾歲的雲燃話雖少了些,卻並非真是塊冰坨子,漸漸也就被沈憶寒捂熱,兩人同飲同食、同進同出,有時沈憶寒陪著雲燃去演劍堂日課、有時雲燃不知從何處為沈憶寒尋得新奇曲譜,兩人一齊在居所試奏到半夜,才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那時沈憶寒半夜醒來,有時對上夜色裡雲燃望著他的眼睛——漆黑烏亮如星子,熠熠有光浮動,那雙眼倒不似如今這般,總是黑沉幽靜,難見半點情緒起伏。
雲燃此刻的眼神,和少年時卻很像。
沈憶寒怔愣片刻,腦子裡空白了一陣,不知怎的,把方才要說的話都丟到了九霄雲外,鬼神神差的,他抬手將雲燃額邊那縷散發撥到了他耳後,道:“阿燃……你……”
雲燃沒有回答,隻是低頭吻了上來,就此堵住了沈憶寒後頭要說的話。
這一次兩人吻得比方才緩慢許多,不再是疾風驟雨,而像是暮春
山林間綿綿不絕的細雨,氤氳如霧。
沈憶寒漸漸覺得身體發熱,呼吸灼燙,兩人起伏的胸膛緊緊相貼,唇|齒間柔軟濕潤,滿是另一個人身上的淡淡楓木味。
他不自覺的攬住了雲燃的後頸。
分明一開始對這個吻有抗拒之心的是沈憶寒自己,卻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沉溺其中。
一吻結束,兩人眉眼近在咫尺,呼吸可聞,沈憶寒能清楚的看見雲燃眼底暗流湧動下藏著不知名的情緒——
“……有件事未告訴你。”雲燃道,“不過你既得長樂女君傳承,或許也已知道,祖師之劍……劍道與劍心有違,長久修行,非問道正途,我已在百年前悟得己身劍意,如今登陽劍已非我劍道修行之基。”
沈憶寒聞言,愣了許久。
他本來還在為難,該如何將此事告訴阿燃,怕阿燃得知從前走了千年彎路,會心境動搖,誰知……原來他早就有所察覺,而且還已悟得獨屬於自身的劍道,這實在是……
好像在意料之外,又仿佛應該在情理之中。
難怪……難怪那日在振江城外,妖瘴之中,他看見阿燃所用的劍意,明顯與登陽劍意並不相同,隻是那時沒來得及多想,此刻卻什麼都明白了。
雲燃若非將此事在這個時候告訴他,沈憶寒定是會為他悟得自身劍意高興、甚至雀躍不已的,但雲燃此刻告訴他這個,是何用意……顯然不必多說……登陽劍既已不是雲燃如今劍道修為之基,那這元陽之身,自然也就不必死死捍衛了——
甚至連沈憶寒拋出長樂、登陽兩劍,本就是“鴛鴦劍”這個消息都不必,難怪阿燃方才半點不像有所擔心的樣子。
沈憶寒心下歎了口氣,暗道這也是天意,他兩個現下都已滾成一團了,自己若還因誰上誰下、誰進誰出猶豫扭捏,豈不矯情得很?
現下若因此喊停,阿燃或許也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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