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夜晚就到了。
明月如盤,高掛中天,水波粼粼, 漾起一片銀輝。
白玉舟走水路, 從一處繁華城池中穿過, 碰到不少漂亮的畫舫以及售賣各種吃食和小玩意的小舟。
這種小舟往往由戴頭巾的年輕漢子或是少婦撐著,要售賣的東西就放在小舟上。好多還用荷葉托著, 配以鮮花, 琳琅滿目,十分精致漂亮。
江楚容見狀就興致來了, 加上他這會手頭闊綽, 便叫住這些小舟買了許多吃食和小玩意。
買了一通江楚容還覺得不夠,就又跳上一艘畫舫, 去裡麵買了一壺酒。再見人家那酒具和鐵絲網烤架和小炭爐漂亮,江楚容乾脆一並買來了。
這會, 白玉舟中, 小炭爐在江楚容身邊燃著,上麵烤著幾個紅薯、栗子, 還有一隻用大荷葉包的烤雞。
江楚容身下墊著軟墊,掌中托著一片鮮嫩荷葉, 裡麵放置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小涼糕, 這種小涼糕模樣像果凍,但滋味更綿軟細膩。
有的裡麵夾了玫瑰花瓣, 有的夾了桂花, 有的夾了新鮮櫻桃。
總之酸酸甜甜的, 很好吃。
江楚容用酒具裡麵帶的雕花銀簽子戳著小涼糕吃了, 吃得一臉滿足。
這會江楚容鼓起腮幫子砸吧砸吧一連吃了好幾塊小涼糕, 就看了一眼一旁的聞淩。
聞淩正坐在他身邊,看一些地圖和功法書。
此時聞淩烏潤墨發隻鬆鬆束在背後,這會垂下絲絲縷縷落在冷白深邃的臉側,映著舟中的夜明珠光,顯得他向來冷冽的眉眼溫和安靜了不少。
江楚容見狀,目光動了動,笑笑,就戳了一塊淡綠色的梅子小涼糕送到聞淩唇邊。
聞淩麵不改色,動嘴吃了。
結果嚼了兩口,吃到裡麵的梅子,他又蹙眉。
過了一會,他抿了抿唇,側過頭默默把梅子核吐出來。
江楚容見狀,好奇道:“這個梅子味的好吃嗎?我還沒吃過呢。”
聞淩評價:“有點酸。”
江楚容:“真的?那我不該給你吃的,剛才那幾塊都有點甜。”
聞淩看了江楚容一眼:“要回去再買麼?”
江楚容怔了一秒,又搖搖頭,笑了:“不用那麼麻煩,我也就嘗個鮮。”
聞淩不說話了,但這時他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爐子,道:“你的雞快烤糊了。”
江楚容聞聲看過去,果然,包烤雞的荷葉邊一邊已經焦黑了。
江楚容連忙拿布包手,把荷葉烤雞從爐子上捧了下來。
雖然準備周全,但江楚容的小手指側還是不小心碰到了那燒紅的鐵絲網邊緣,燙得他立刻收回手,捏了一下耳朵。
聞淩:“燙到了?”
江楚容把酒壺放下,把手抬起看看,迎著燈光果然就看到白皙的小拇指外緣燙出一條紅紅細線一般的痕跡。
看完,他才老實答道:“是有點燙到了。”
聞淩靜默了一瞬,伸出手:“讓我看看。”
江楚容把手遞過去。
聞淩端詳片刻,取出燙傷膏,給他細細塗了,末了叮囑:“後麵小心點。”
江楚容笑道:“知道了,我也沒那麼嬌氣。”
說完就縮回手,興高采烈地又去拿稍微降了一點溫的荷葉烤雞。
聞淩:……
不過江楚容真的是喜歡吃,這會他打開包著荷葉的烤雞,一股油潤鮮美的肉香就撲麵而來。
他頓時開心極了,被燙傷的那一點小插曲立刻望在腦後。
而吃了一口烤雞後,江楚容更開心了。
這烤雞外麵的皮有點焦焦的酥,裡麵的肉卻很嫩,汁水四溢,應該是加了特製的香料和藥材醃製過,回味鮮美之餘還有點口舌生甘。
“真好吃。”江楚容心滿意足地讚道。
讚完,他又忙忙地去一旁拿了小銀酒壺倒了酒。
酒液淡青微黃,是他特意要的梅子酒,微酸甘甜,十分清冽,還是用涼水鎮過的。
喝一口,沁人心脾。
簡直太快樂了。
吃一口焦脆酥嫩的烤雞,再喝一口青梅酒,江楚容舒服得毛孔都打開了。
肥宅快樂水加炸雞的快樂也不過如此。
聞淩本來不好口腹之欲的,見江楚容吃得這麼開心,卻也忍不住好了奇。
“給我嘗一口。”
江楚容本來正在吃烤雞,聽到聞淩這話,就把嘴巴挪開了。遲疑了一下,他抬手默默把烤雞翻了個麵,將自己沒吃過的那麵讓給聞淩吃。
聞淩啞然:“我不嫌棄你,你還嫌棄我了?”
江楚容撇嘴:“我這不是不想給你吃我剩下的嘛。”
聞淩聞言淡淡笑笑,湊過去,咬了一口。
感覺果然味道不錯,就讚了一句。
江楚容不是個護食的人,見聞淩誇烤雞好吃,他更開心,索性便又起身把烤雞分成了兩半,一人一半。
又殷勤地給聞淩倒滿梅子酒。
聞淩也沒拒絕,該吃吃,該喝喝。
很快,兩人就把烤雞分食完畢,梅子酒也喝了大半壺。
聞淩是魔,自然不存在醉這種東西。
江楚容是人,但這身體酒量還不錯,所以他隻是微醺,雪白昳麗的麵頰上泛出一層淡淡的粉色,如雲霞一般,好看極了。
一雙晶亮的桃花眼也蒙了一層淡淡的霧氣,配著他盈盈的笑,愈發撩人。
這會,江楚容歪著頭,借著酒勁就沒骨頭地靠在聞淩身上撒嬌,讓聞淩抱著他。
聞淩一言不發,就抱著他,把他扶到自己膝蓋上躺下。
江楚容靠在聞淩懷裡,一邊仰頭伸出細白手指輕輕去戳聞淩的下巴,一邊就笑。
眉眼彎彎,笑得撓人心弦。
聞淩不生氣也不開口阻止,隻把他抱緊了點,免得他翻身掉下去。
江楚容戳了一會聞淩的下巴,忽然想了想,道:“聞淩,我剛剛忽然想到一件事。”
聞淩:“什麼事?”
江楚容靜了一會:“我其實一直在想如果我是那個特殊種族的人,那我遭遇這一切會不會是什麼布局之類的。所以有點害怕。”
“但我剛剛忽然覺得,會不會是魘魔比較特殊的問題,堂兄他認錯了?”
說這話的時候,江楚容又不像是醉了,條例很清晰。
聞淩回過神,看了他一眼,道:“然後呢?”
“然後——要是我母親真是那個特殊種族的人,怎麼先前在江家,我一點相關傳聞都沒聽過?而且我從小到大測出來資質都是平平,要不是跟著你修了魔,也不會有那麼多機遇,聽堂兄的意思這族人資質都十分恐怖,跟我不像啊。”
聞淩聽完,覺察出江楚容對這個特殊身份有點抗拒。
但靜默片刻,他還是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有件事你還記得麼?祈真長老那次也想說你是‘神’,但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江楚容酒意上湧,反應有點慢,這會眯著眼想了好一會,想起來了。
然後他就好奇皺眉問:“可這跟這個種族有什麼關係?”
聞淩淡淡:“因為這個種族自稱神族。當時我沒有反應過來,後來想到這一點,感覺多半是如此。”
頓了頓,他又道:“江潮生或許可能看錯,但如果祈真長老也看出不對,那多半就不是看錯了。”
江楚容靜了一會,撇撇嘴,嘟囔道:“可我真的是魘魔啊。”
聞淩聽著江楚容這語氣,無奈地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其實江潮生說完那些之後,我後來就懷疑,魘魔多半不是魔,而是……那個種族修魔修魔的修士。要不然再稀罕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隻出了兩個。”
“你覺得呢?”
江楚容聽到這,腦中“嗡”的一聲,愈發有點轉不動了。
聞淩又道:“而且據我所知,那個種族的一門奇門造化神通就跟魘魔的一些造化手法很像。你若要驗證,不妨試試打開江潮生給你的那枚玉碟看看。”
江楚容聽到這,回過神來,連忙就掙紮著要起身取出先前江潮生給他的玉碟,打開驗證。
聞淩立刻伸手扶住他:“慢點。”
江楚容這會沒顧聞淩說的慢點,這會掏出玉碟就先注入靈力。
但靈力注入到玉碟之後,卻如同泥牛入海,絲毫沒有反應。
江楚容遲疑了一下,又咬破指尖,擠了點血上去。
還是沒反應。
江楚容:?
旋即,他就釋然一笑,微醉的麵頰紅紅的,炫耀一般把那毫無反應的玉碟遞給聞淩看:“你看,我說了,我隻是魘魔,不是那什麼特殊種族。你跟堂兄都猜錯了。”
聞淩看著那毫無反應的玉碟,沉默了一下,他道:“你用學到的魘魔功法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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