嶷山。

光正殿內人流湧動。

為了保持秘境正常運轉,許多琅嬛弟子日夜不休地檢視法陣,主殿側殿內靈壓密集,值守的修士們行色匆匆地來往穿梭。

韓靚從他們身邊經過,諸人紛紛行禮,他就微微頷首,偶爾有高輩分的長老走來,他也會默默俯首。

“韓師侄——”

長老們也連聲問好,“從秘境內出來了?是要換人吧。”

大多數人也不用問句,隻用猜測的口吻笑著說幾句,且並不期待他會回答。

韓靚也沒有說話。

不久前,他在秘境內接到了同門傳的消息,說飛火仙尊讓他出去一趟。

論理說以他的職責,師尊不應當輕易讓他出去,否則萬一秘境裡那幾個年輕人發生不測,他也無法及時趕去支援。

畢竟即使外麵隻是一盞茶的時間,裡麵也度過了很久。

當然,傳訊的那位師妹倒是說了,會有人暫時頂替他的位置。

踏出光正殿後,韓靚的身影頓時化為一道流光,以最快速度抵達了飛火仙尊的居所。

他先向長案後的琅嬛掌教行禮。

“老二來了啊。”

飛火仙尊低頭批閱文書,指間還夾著筆,隻揮揮手讓他直起身,“這位林仙君要見你。”

韓靚這才看向殿內的另一人。

那人垂手立在一旁,笑盈盈地看向他。

“韓仙君。”

聲音溫柔如水,動聽至極。

她穿了一身天水碧的羅裙,越發襯得氣質溫和,此時柔聲說話,隻讓人覺得十分親切友好。

韓靚自然知道這是魅修的本事,與此人的性格全無乾係。

對方境界遜於他,因此對他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他可以隨時隨地殺了她。

飛火仙尊微笑著看向徒弟,“這位是群玉宮綺裳門門主的弟子林晴——”

林晴含笑行禮。

韓靚算了算輩分,綺裳門門主林獨山,便是群玉宮宮主之女,所以林晴算是比自己低了一輩。

他也就安心受了禮,隻是微微點頭。

“此次前來,是受家師派遣。”

林晴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昔年家師遊曆九州偶得一物,前些日子呈閱於師祖麵前,方才知道乃是劍聖所遺。”

她說完憑空取出一隻狹長精致的紅木匣子,將之緩緩打開,露出裡麵一柄碎成十幾塊的斷劍。

韓靚倒是沒認出來。

隻看其光澤顏色,他就能大致推斷出材料。

他並不曾在師伯那裡見過這樣一把法寶。

隻是上麵附著的靈力,確實有些熟悉——

“此劍握柄上刻了一個韓字,師尊推斷這大抵是劍聖想送給韓仙君的,隻是錘煉過程中損毀。”

林晴慢慢說道,“這才將其拋棄。”

她遞上了匣子。

韓靚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陣,確認那字跡是屬於師伯的。

他也才明白為什麼將自己喊出來,否則若隻是師伯曾經用過的劍,直接交給師尊就行了。

林晴又行了個晚輩的禮,才退了出去。

殿內一時寂靜。

飛火仙尊抬頭看了他一眼,頗為隨意地道:“老二就不要回去了吧。”

韓靚一愣,“?”

回去?

回秘境?

“已經有人替代你,去值守那一片地方了。”

韓靚微微皺眉,“誰?”

他其實不止有這一個問題想問。

飛火仙尊低頭展開一張信箋,“林井,你在仙盟大會上還曾與他交手。”

韓靚眼神微沉。

與他過招的魅修並不算很多,故此每一個都還記得,此時也能回憶起那人是誰。

“沒事的。”

飛火仙尊慢條斯理地道:“他們的恩怨,我們就不去摻和了,再說,或許結局也能如我所願。”

……

大坤山秘境內。

蘇陸垂下視線,試探著說道:“整件事和我又沒什麼關係,我爹娘當年……那會子我都沒出生,你們何必如此對我?”

那人輕笑一聲,“與我何乾,若是我的話,早將你一刀宰了,留著豈不是礙眼。”

礙誰的眼?

他說的話並不好聽,然而他的聲音如此動聽,他的語調和吐字皆蘊含著一種讓人著迷的韻律。

哪怕說的話是要殺了她,她依然覺得對方整個人充滿了魅力,讓她禁不住想要接近他,了解他。

蘇陸:“……”

好吧。

人家是金丹境魅修,這就是他的本事,她抵抗不了這些,就像她抵抗不了金丹境劍修的劍招一樣。

所以她也沒感覺很糟。

不過——

韓靚為什麼還不出現?

這家夥難道又被魔修纏住了?

蘇陸心態很穩,“說了這麼多話,還沒請教前輩的名字?”

那人也知道她在受魅術的影響,問出這種問題毫不奇怪,“我是林井,想來尹家的人也提到過我吧。”

蘇陸心道提到個毛線球,麵上還是露出幾分恍然之色。

因為她確實知道對方的身份。

之前師兄們曾經提起過群玉宮的高手們——這所謂高手自然是金丹境以上。

他們著重介紹了那些此次前來中州的人,但對於沒來的高手也簡單說了幾句。

其中就有這個林井。

這人是林瑚的弟子。

林瑚就是群玉宮宮主紫青仙尊的兒女之一,是群玉宮主脈靡樂門的長老。

蘇陸環顧四周,“仙君不怕我直接從秘境裡出去麼?”

林井肯定誤以為尹家與她說了許多當年的秘密,甚至可能還警告了她要麵對林家來的殺手。

偏偏她並沒有得到這些信息,那麼顯然林家和尹家之間也有點誤會。

不過她總覺得,這事未必涉及到整個林家,說不定隻是林家的一部分人。

“你大可以試試。”

林井淡定地道:“且不提你能否在我眼皮底下激活傳送玉簡離開——”

那也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就算你真的能出去,我必然也一起出去,喊破你的半妖身份,隻說你是妖族派來的奸細——”

蘇陸暗自咬牙。

彆人未必立刻會信,但恐怕不會無所作為。

她現在連鱗片都有了,不一定能經得住那些手段的檢測。

林井微微一笑,“而且等到你被帶走,我定然會殺死這三個人,栽到你頭上。”

他用匕首刀尖指著地上昏迷的三個修士,“你要不要試試?”

蘇陸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麼可試的?你確實威脅到我了。”

她一直在琢磨對方是不是魔修,但他的靈壓並沒有那種氣息,所以倒打一耙不太可能。

而且就算可以,也不過是他倆一同被帶走,那她的身份多半還是要暴露。

蘇陸也不太擔心另外三人,他們雖然重傷,但如今秘境裡魔物多了,重傷乃至瀕死都快是家常便飯了。

他們四個都有過數次比這更嚴重危險的情況,這周圍魔物都被清空了,一時也是沒事的。

蘇陸還想多說幾句話,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信息,正準備開口,林井的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

短刃流溢著淺碧的熒光,森然刀影閃爍變幻,凜冽殺氣如有實質般襲來。

他大概是來滅口的,也不想多說廢話。

蘇陸這麼想著,艱難地躲過對方幾刀,小腿卻猛地一痛。

有什麼東西直接紮穿了腿腹,她一邊消解刺入體內的靈力,一邊凝聚靈力向外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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