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街邊早早掛起了大紅燈籠。
燈籠在北風中晃蕩,長長的流蘇飛得很高,紅色與金色一同織就出獨屬於華國人特有的年味。
餘鶴走出心理診療室,先站在寒風中抽了一支煙,才抬步返回車上。
他把手中的檔案袋遞給傅雲崢,檔案袋裡麵裝著他的診療報告。
傅雲崢接過檔案袋,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看向餘鶴:“還好嗎。”
餘鶴其實並不太好,但他還沒有從應付心理醫生的表演狀態中脫離,臉上掛著淺笑,看起來和平常完全沒什麼兩樣,說的話倒是很誠實。
“不太好。”
傅雲崢微微挑眉,舉起手中的檔案袋:“所以,診斷報告我還有必要看嗎?”
餘鶴抿了下嘴唇,半秒後回答:“不用了,所有問題我都是答得該答的,而不是我想答的。”
這孩子,對著心理醫生說謊還理直氣壯。
傅雲崢隨手把檔案袋放在一邊,抬起手想摸摸餘鶴的頭發,又不確定餘鶴是否會排斥他的接觸。
現在的餘鶴總是很戒備。
正在猶豫中,餘鶴低下頭湊過來,主動把一頭略微炸毛的頭發放到傅雲崢手掌之下,就像一隻過分黏人又溫和無害的小動物,依舊很親近傅雲崢。
傅雲崢壓了壓餘鶴翹起的發梢:“真是大少爺,頭發也嬌氣,又不是拿洗衣粉洗的,怎麼炸成這樣?”
頭發都炸成這樣了,餘鶴還在替傅雲崢找補:“用沐浴乳洗的頭發很蓬鬆,挺好的。”
傅雲崢輕輕捧起餘鶴的臉:“肢體接觸會讓你不舒服嗎?”
餘鶴說:“你碰我沒關係的,傅老板,我的戒心不針對你。”
餘鶴的直白使他們的交流變得更簡單。
傅雲崢也坦誠道:“小鶴,我很怕讓你感到難受。”
餘鶴握住傅雲崢的手:“和以前一樣就可以。我沒有任何一個刹那排斥過你的接觸,你讓我感到很安全。”
“好吧,”拇指輕輕在餘鶴唇角的傷口一觸,傅雲崢眼中全是藏不住的心疼:“和醫生約下次見麵的時間了嗎?”
餘鶴臉上露出很無辜的表情,好像很苦惱:“我對抗性太強了,和醫生也談不出什麼結果,我沒辦法和他建立信任感,會下意識說謊,所以治療好像沒什麼用。”
傅雲崢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掐著餘鶴臉上的肉晃了晃:“心裡什麼都清楚,就是不肯改是吧。”
餘鶴應了一聲,掏出手機:“我從網上下單了一些有關心理治療的書,我可以自己醫自已。”
這真是一個荒唐的決定,如果雙向情感障礙真的這麼容易醫治的話,也不會成為醫學難題了。
可傅雲崢卻說:“都隨你吧。”
然而,餘鶴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仰頭看傅雲崢,一雙桃花眼瀲灩著,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
傅雲崢很擅長讀懂餘鶴眼中的情緒,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圖書訂單,承諾道:“好,這些書我來看,我來醫你。可以嗎?”
餘鶴滿意了,桃花眼彎成一條漂亮的弧:“那最好了。”
回去的路上,傅雲崢還是打開檔案袋。
他對餘鶴過於完美地測試答卷感到訝異,若不是親眼所見那些異常表現,僅憑這份報告實在讓人難以相信餘鶴居然存在心理問題。
嚴重到在幻覺和噩夢中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無論是什麼事情,傅雲崢都能找到誇獎餘鶴的切入點。
傅雲崢看著手中評分極高的檢測報告:“有的題還挺難的,這些邏輯推理題你都怎麼做出來的。”
餘鶴並攏中食二指,點了點自己太陽穴,如實陳述:“躁狂狀態下,創造力和工作效率會增高,海明威的表現是擅長寫作,而我是擅長考試。”
瞧著餘鶴有些得意的驕傲模樣,傅雲崢唇角微揚,但微笑的弧度還沒能完全展開就再度壓平。
傅雲崢惆悵道:“確實,很多天才都患有躁鬱症。”
每一次躁狂發作,都是一次大腦的重塑與激發。
可以簡單地比喻成電腦係統升級。
大多數的時候係統升級都是帶有正向意義的,但也無法排除某種特殊的情況。
有些升級,會導致整個電腦程序的全麵崩潰。
天才的奇思妙想與瘋子的胡思亂想界限模糊,越高智商的人越容易患上精神類疾病。
創造性思維與神經錯亂的聯係極其微妙。
比起欣喜於餘鶴的聰慧敏捷,傅雲崢更心疼餘鶴要承受的痛苦——
那些奇異天賦帶來的尖銳影響。
越敏銳的人越容易受傷,餘鶴的共情能力極強,這讓餘鶴更加明睿的同時也更容易受到刺激。
比起遲鈍的鵝卵石,澄明的水晶更易碎。
鈍感力強有時並不是一件壞事,相反它能很好的保護我們不被這個世界紮傷。
傅雲崢牽住餘鶴的手,輕歎一聲:“如果你笨一點就好了。”
“傅老板好不講道理,你聰明得像條老狐狸,還不許彆人聰明。”餘鶴眼睛中含著笑意,伸手往傅雲崢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