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鶴見到了他的爸爸媽媽。
在見到那對夫妻的第一眼,餘鶴就清楚地確認:這就是自己的父母。
媽媽從見到餘鶴開始,就始終紅著眼圈。
爸爸開著輛普通的SUV,載著他們到了雲蘇的一家有名的飯店,一家三口在坐在包廂裡,點的每道菜都很符合餘鶴的口味。
他們非常了解餘鶴的喜好,一頓飯吃下來其樂融融,好像這二十年從未分離過。
這是種美好到不真實的感覺。
見麵之前所有顧慮都不複存在,餘鶴根本不用思考該找什麼話題聊。
血緣帶來的默契令餘鶴沉溺於親情之中,餘鶴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樣快過,兩個小時後,當他爸爸開車送他回傅宅時,餘鶴心中很是不舍。
回去的時候正值午後,陽光特彆亮。
餘鶴從沒見過那麼明亮、那麼溫暖的陽光,車開在寬闊光明的馬路上,就像開在夢中。
爸爸說:“你很容易暈車吧,你媽媽也這樣。”
媽媽笑著:“是啊,每次坐車都要吃一片安眠藥,睡過去才好受。”
餘鶴問:“媽媽你也暈車嗎?”
媽媽側頭凝望餘鶴:“沒事,從家裡開到雲蘇要三個小時,車程有些長,下次帶你坐火車回家。”
餘鶴望著路邊的街景:“咱們家在哪兒?”
爸爸說了一個地名,然後說:“現在正好是中午,要不你就在後座睡一覺,睡醒就到家了。”
他媽媽皺起眉:“還是下次吧,小鶴出門是不是要傅先生說一下,這樣太唐突了。”
餘鶴拇指無意識地按壓著指節:“我和傅先生在一起,不是像網上說的那樣,媽媽,我……”
他媽媽笑著摸了摸餘鶴的臉頰:“沒事的小鶴。”
餘鶴心跳得很快:“其實回去一趟也沒什麼,餘清硯在家嗎?”
“清硯最近在研究什麼論文,”他媽媽回答說:“早上一睜眼就跑到圖書館去,手機都打不通,晚上應該會回來。”
餘鶴點點頭:“哦。”
“跟我們回去嗎。”他爸爸再次提議:“你媽媽包裡有藥,實在暈車就吃一粒。”
餘鶴不免有些意動,很想和爸爸媽媽多相處一會兒。
“好,我給傅先生發條短信告訴他。”餘鶴說。
他媽媽含著溫柔地笑:“暈車就彆一直玩手機了。”
半個小時後,眩暈感一如既往找上餘鶴。
他爸爸將車停在服務區,餘鶴吐了,他媽媽也吐了。
回到車上,他媽媽從包裡拿出藥先吃了,又給了餘鶴一粒。
“你吃嗎?”他媽媽溫柔地問。
餘鶴接過藥,無意間看到他媽媽包裡放著一個手機,手機殼看起來有點眼熟,尚且來不及多想,爸爸就把服務區超市買來礦泉水遞給了餘鶴。
是千島山泉。
見餘鶴盯著手裡的水
發呆,他爸爸有點猶豫:“我喝這個水喝習慣了,你是不愛喝這牌子嗎?”
餘鶴搖搖頭,為父子之間過於相似的習慣感到驚奇:“我也喜歡喝這個水。”
太多的相似讓不真實的感覺進一步加深。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餘鶴呆呆地想。
爸爸媽媽怎麼會這麼好?
擰開瓶蓋,餘鶴把含有安眠作用的暈車藥吞了下去,靠在車窗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如果可以,餘鶴很希望那是一顆能見血封喉的毒藥。
這樣,當他滿懷對父母的愛意與信任吞下藥後,就能永永遠遠地溺死在這場重逢的美夢中。
不必醒來,就不必麵對這樣殘忍的背叛。
*
餘鶴睜開眼,入目的是有些古舊的天花板。
他覺得頭很暈,這是服用安眠藥的副作用。
可是不應該啊,他隻吃了一粒藥,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副作用?
“你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餘鶴猝然一驚,後背滲出冷汗,他猛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精瘦乾練,鼻翼側有兩道法令紋彰顯年齡,眼下的眼袋很深,他眯著眼端詳餘鶴,就像打量一件商品。
這種眼神猶如暴戾白刃,生硬地割過來,沒有給餘鶴一點緩衝的餘地。
似冷水滴落在沉睡者眉心,刺骨的寒冷瞬息蔓延開來。
激靈一下,餘鶴的夢徹底醒了。
餘鶴不知道這是哪兒,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可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父母的溫柔是假的,這是成為專門為餘鶴構造的陷阱。
他們和餘鶴有著無數相同的習慣和愛好,雖然那和對夫妻隻相處了三個小時,但餘鶴無比篤信他們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臉上溫柔慈和的笑容能夠偽裝,血脈中隱隱震顫的共鳴騙不了人。
出於對父母的信任,餘鶴吃下了防暈車的藥,醒來後卻被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真是諷刺啊。
他居然試圖攥住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被親生父母欺騙利用,這個虧餘清硯吃了一次還不夠,餘鶴明明親眼看著餘清硯在親情上栽跟頭,卻還跟個傻逼一樣一頭踩進了圈套中。
他甚至主動從母親掌心取過藥,放進口中,吞下去。
謊言是那樣美好。
被謊言包裹的那三個小時,完美如夢,引人沉溺。
可夢終究是要醒的,當餘鶴再次醒來,他隻能真相冷冷對峙。
他被親生父母算計了,難怪他聯係不上餘清硯。
餘鶴後知後覺,終於想起在他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