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芸說的後半段話, 徐舒寧並沒有聽在耳裡。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費爺爺生病這件事。

沒能在家見到費爺爺,徐舒寧其實已經能猜得出費爺爺肯定是遇到了事情。

但是他沒想到,費爺爺居然……

徐舒寧回家的喜悅, 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衝刷得乾淨,他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眼眸流露出藏不住的手足無措與難過。

老費是整個徐家與徐舒寧相處、陪伴徐舒寧時間最長的人。舒芸和徐鈞城忙於工作、天天出差,不能久居家中的那段時間裡,是老費照顧著小小的徐舒寧。

他對徐舒寧的意義早已超越了管家與主人的關係,終身沒有妻子兒女、將一生全都奉獻給徐家的老費, 儼然稱得上是徐舒寧的親人之一。

老費雖是七十多歲的人,但因為他過去當過兵、當過徐舒寧爺爺的保鏢,所以身體一直十分硬朗。

明明前段時間他回到京城時,費爺爺還能和梅謙過上幾招, 而現在卻……

舒芸為了不讓徐舒寧擔心,故意用較為輕鬆的語氣將這段話說出。

然而徐舒寧不是能被隨便糊弄的小孩。他知道費爺爺即使隻是初期, 但老費到底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遭受不住一次次化療對身體的嚴重損傷。

徐舒寧垂落的眼簾,投下一片陰影。

“媽,明後天我可以去見見費爺爺嗎?我還沒把從晉江市帶回來的禮物送給他呢。”

舒芸摸摸徐舒寧柔順的發:“當然可以。”

話題漸漸岔開,原本沉重的氛圍逐漸趨於輕鬆。

談了些家長裡短的事情後,舒芸的注意力逐漸轉移到時刻站在徐舒寧身側的梅謙身上。

先前,舒芸便在一直悄無聲息地觀察梅謙。

徐舒寧在晉江市時,就時常與她通視頻電話。

在視頻電話中,舒芸見過無數次徐舒寧給自己不知道從哪兒請來的貼身保鏢梅謙。

無論是在徐舒寧的家中,還是在公司又或是在出差的路上, 梅謙一直都跟在徐舒寧的身後,幾乎從未離開過徐舒寧半步。

舒芸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麼樣的性格。徐舒寧彆看年紀輕、長得嫩, 是個好欺負的對象。但實則徐舒寧心中有一杆秤——要是梅謙是個不聽話的、居心不良的,徐舒寧絕對不會讓他時刻跟在身邊,更彆說跟到家裡去了。

梅謙雖然臉上看著麵無表情,神色又冷又凶,可舒芸注意到梅謙的視線最終總會落在徐舒寧的身上。

而那束冰冷的視線一觸及到她兒子的身上時,就如同冰雪遇暖陽,瞬間消融。

這個梅保鏢看著是對兒子忠心的、有感情的人。

舒芸暗自滿意。

她早在徐舒寧上一次回來時,就已經聽家裡的傭人們和費叔提過——梅謙這個保鏢挺不錯,比費叔當年還能打,保護徐舒寧絕對不成問題。

雖然梅謙神色凶一點、冷一點,但這樣也好。能震懾得住想要對她兒子圖謀不軌的人。

舒芸眉眼一彎:“你是寶寶視頻中經常出現的梅保鏢,對吧?”

梅謙正專心盯著徐舒寧的背影出神,冷不丁聽到舒芸將話題轉移到自己的身上,梅謙神色微怔了一瞬。

梅謙一想到這是徐舒寧的母親,他放平的冷峻眉峰微微多了幾分柔和。

看著舒芸那雙和徐舒寧頗有相似的眉眼,梅謙低聲道。

“是。”

潛意識裡,他不想給麵前的這個女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舒芸唇角微微上翹:“還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寶寶,你從哪兒找來的保鏢?長得又帥能力又強……我聽費叔說,他都打不過這個梅保鏢……”

梅謙聽著舒芸發自肺腑的誇讚之語,他的耳朵微微泛起了紅暈。

被心上人的母親大肆誇讚,他有點高興、又有點心虛——

生怕自己對徐舒寧的小心思會在不經意間暴露。

徐舒寧早已注意的梅謙落在舒芸身上時的神色變化。

尤其是當徐舒寧看到梅謙耳朵發紅、像是有害羞的意思時。

那一瞬間,徐舒寧兩根眉毛差點擰成了麻花。

他沒想到,這個看似平時對男女之事沒有任何興趣、儼然一塊千年都不會開竅的大木頭梅謙,竟然對他媽感興趣?!

梅謙以前見到公司裡的任何一名員工、或是其他公司的員工老板,從來都不會語氣柔和地和他們對話,也不會被彆人誇了兩句後就耳朵發紅。

雖然梅謙之前在視頻中和他媽見過幾次麵,但他們從來都沒有聊過天、也沒有打過招呼,梅謙那個時候仿佛就像是他的背景板,沒有一絲一毫的存在感。

然而現在梅謙和他媽正式見麵後。

徐舒寧心中頓時產生了狐疑的情緒。

徐舒寧的長相,大半都是遺傳了他媽——徐舒寧第一次上雜誌時,僅憑一張照片就讓粉絲剛為他開的微博超話狂吸真人粉絲十多萬,就連他那年狗人事主管趙步蹈,在第一次見到徐舒寧時,也恨不得讓他這個當老板的出道,好拯救公司的頹勢。

徐舒寧他爸另一半顏值瞎摻和,徐舒寧覺得自己再好看也比不過他媽好看。

舒芸年輕的時候可是轟動京城的絕世大美人,彆管洋人還是京城人還是外星人都想娶他媽為妻,要不是他爹和他媽是青梅竹馬、有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基礎,彆的人難以撬牆角,不然他媽早就被撬走了。

而且舒芸雖然現在人到中年,但是多年的打拚讓她身上縈繞著似有若無的特殊成熟韻味與氣質,比年輕時候的她更驚豔了。

也難怪梅謙這個幾千年都沒開過花的老鐵樹能夠開個花。

徐舒寧心中有些不悅地想。

我把你當保鏢、當朋友,沒想到你到頭來卻想泡我媽。

徐舒寧站起身。

“媽,一會要吃飯了。我一路趕回來風塵仆仆,我先回房間洗漱,換個衣服,然後再下來吃飯。”

“好呀。”

徐舒寧剛朝著二樓樓梯的方向邁了一步,梅謙便立刻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

察覺到身後的梅謙,徐舒寧的唇角翹了翹,他心中頗有幾分得意。

哼,雖然你看上的是我媽,但你到頭來不還得乖乖跟著我嗎?

到底是他的保鏢,就得聽他的話!

徐舒寧拉開房間門,冬嬸他們已經將他的行李全都擺放在了他的房間內,東西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徐舒寧拿起換洗的乾淨衣物,哼著五音不全的歌朝著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沒了徐舒寧的吩咐,梅謙隻好傻傻地站在徐舒寧的臥室內,等待徐舒寧洗完澡出來。

梅謙這不是第一次進徐舒寧的房間,卻是第一次進徐舒寧的京城的臥室房間。

上一次他和徐舒寧在京城時他們都待在這個家中,然而老費經常會找梅謙切磋切磋,所以梅謙隻能用靈識保護徐舒寧。

每到晚上睡覺時,徐舒寧又會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來二去,梅謙沒了進入徐舒寧房間的機會。

而這一次,他剛到京城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跟著徐舒寧,進入了徐舒寧的臥室。

這是徐舒寧住了二十多年的臥室。

房間不大不小,室內的擺設簡單有秩,處處都有生活的痕跡。

梅謙慢慢地踱著步,一點一點地將這個房間逛了個遍。

他注意到徐舒寧床頭擺放的相框。

看著像框內,穿著黑色西裝的小少年模樣初現精致漂亮,梅謙的手控製不住地將其拿起。

原來,十年前的徐舒寧就已經長得這麼漂亮了。

梅謙的指尖隔著相框玻璃,輕輕地戳了戳少年略帶有一點點嬰兒肥的白嫩臉頰。

梅謙的眉眼似若春水蕩漾,唇角更是翹得高高的。

真可愛。

無論是床頭擺放著的、徐舒寧中學時期的相框照片,還是一旁的寫字台上擺放的、徐舒寧剛出生時和已經成人後的照片,都很好看。

房間內除了照片外,還貼了些許的獎狀和年輕人喜歡的手辦。

徐舒寧似乎對貓貓狗狗很感興趣,他有不少小貓咪小狗狗的擺件。

梅謙完全能想象得出,一隻軟綿綿像個小包子的徐舒寧擺弄著一隻肥嘟嘟的黑白貓手辦的模樣。

更可愛了。

正當梅謙將臥室逛得差不多時,盥洗室傳出了些許的響動。

徐舒寧洗完澡了,他一邊用乾毛巾擦拭著頭發,一邊走出盥洗室。

盥洗室內,水霧彌漫——到處都是沐浴露和洗發露的香氣。

徐舒寧的身上仿若也沁著沐浴露和洗發露的香氣,隨著水蒸氣的散發,聞起來甜絲絲的、像是暖呼呼的甜奶香氣。

濕漉漉的黑發經過徐舒寧不太友好地擦拭後,在他的腦袋上肆意亂翹,徐舒寧圓潤的墨眸像是被水霧浸透了般,也泛著薄薄的霧色。

梅謙的視力非常好,他和徐舒寧隔著一段距離,卻能清晰地看見徐舒寧的霧色雙眸、被霧氣浸透得白裡透紅猶如粉桃的臉頰和那雙豔紅色的唇瓣。

“啪嗒”。

梅謙看見,有一滴晶瑩的水珠順著徐舒寧濕漉漉的發絲墜落至他的唇瓣上,徐舒寧似乎察覺到了這一滴水珠,他下意識地伸出軟嫩靈巧的舌頭輕輕舔試著唇瓣上的水珠。

徐舒寧舌尖上的晶瑩水珠,恍惚間,好像與那天舌尖上的黑色珍珠融為一體。

梅謙身體微微一僵,他立刻彆過頭去。

他差一點無法控製住紛亂的心神和身體,想要將自己的呼吸儘數與身前不遠處的青年交換,讓他全身上下、每一出角落全都染上自己的氣息。

這份忍耐的感覺,和他當初過心魔時都差不多了。

徐舒寧察覺到,自己一出浴室時梅謙就一直盯著自己看,然後猛地轉頭。

徐舒寧眉頭微微皺起。

梅謙盯著他看,該不會是透過他在看他媽那張臉吧?

徐舒寧走到梅謙麵前,他淡淡地瞟了梅謙一眼:“他們還沒給你分客房吧?你就……”

梅謙硬彆著頭,控製自己不看徐舒寧,聲音硬邦邦的像是塊大石頭:“我住原先的房間就好。”

他相信自己如果轉過頭,那他可能就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欲望,做出一些他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老房子著火,不過如此。

徐舒寧:……

他有這麼討人厭嗎?看一眼都不看?

不對呀!

他手裡捏著天道轉讓給他的、和梅謙簽訂的合同,他才是老板!

徐舒寧沐浴過後,身體的馨香順著空氣不斷地往梅謙鼻尖裡鑽。

也許是房間內的地暖和暖氣同時開著,空氣中略顯燥熱。徐舒寧剛出浴室時,穿著的淡藍色薄款睡衣上麵的兩粒紐扣沒有擰緊,而是任其敞開著。

梅謙先前的那一眼,隱隱可見徐舒寧被睡衣掩蓋住的,白裡透紅的肌膚。

軟軟的,白白的,嫩嫩的,帶有一點點的粉紅色,像是鋪上薄薄一層草莓醬的雙皮奶。

房間溫度高,梅謙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更熱了,他很想出去透透新鮮空氣。

但按理來說,他是一個修真者。修真者不懼凡間的嚴寒,可以隨意調節自己的身體溫度適應環境。

難道是他這幾天練功出岔子了?所以身體才變得這麼熱?

不對,他這段時間總徐舒寧占據得心神不寧、無心練功,又怎麼會因練功出岔子呢?

正當梅謙身體緊繃、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軟軟的手觸及到梅謙的胳膊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梅謙也能察覺得到徐舒寧溫暖、柔若無骨的手。

手與手臂相觸,梅謙體內的熾熱在一瞬間爆發。

徐舒寧隻想拽拽梅謙的胳膊,卻沒想到梅謙反應這麼大。

梅謙轉過身,三兩下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徐舒寧的身後是一整麵的牆壁。

梅謙又寬又厚的右手緊緊抓著徐舒寧的雙手手腕,將徐舒寧抵在了牆上。

兩人的距離一瞬間拉近,狹小的空間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室內的燈光略顯昏黃,尤其是梅謙還是背著燈,這讓徐舒寧看不太清梅謙的神情。

他隻能看見,在梅謙的眼眸又黑又亮,亮得有些可怕,如同吃人的獵豹,下一秒就要將他吞噬入腹。

梅謙的身體緩緩下移。

伴隨著他的動作,衣服逐漸勾勒出他的結實腰腹和寬厚胸肌。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眨眼之間。

當徐舒寧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時,卻發現,梅謙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像是下一秒他們的鼻尖就會相觸,再下一秒他們的唇瓣也會相觸……

他們間氣氛,由爆發時的弩拔弓張趨於詭異的曖昧。

徐舒寧動了動膝蓋。

梅謙的膝蓋抵在他的腿間。

這好像是一種擒拿技術——徐舒寧是個被擒拿的倒黴蛋,在梅謙絕對強勢的力量下,徐舒寧甚至動都不能動。

更令徐舒寧驚恐的是,他好像感覺到了一個硬硬的、大大的、像保溫杯一樣的東西抵在他的腿上……

草,老房子著火著到他身上算是個什麼事兒!

徐舒寧用儘全力試圖推開梅謙,他的反抗終於讓梅謙回過神來。

梅謙鬆開手,徐舒寧迅速與他拉開距離。

菀菀類卿的替身文學太狗血了,他才不要當替身!

徐舒寧警惕地盯著梅謙,梅謙的心猛地一沉,心臟開始抽疼起來,呼吸似乎也變得困難了許多。

徐舒寧發現了什麼?

無論徐舒寧發現了什麼,他都不想讓徐舒寧開口。

徐舒寧直截了當開口:“我知道你喜歡我媽,我也知道我和我媽長得像。但你和我媽是沒可能的,你和我也沒……”

“我不喜歡你媽。”梅謙立刻反駁。

徐舒寧拆穿:“我才不信。你剛才分明盯著我媽害羞……”

隨後,梅謙定定地看著徐舒寧,一字一句重若千斤。

“那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

麵對突如其來的告白,張口還想繼續說的徐舒寧嚇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草。

臥槽!

他,他,他,他,他聽到了什麼?

梅,梅,梅,梅,梅謙在對他告白?

天崩了,地裂了,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耳朵沒出幻覺吧?梅謙怎麼會,怎麼會對他告白!

梅謙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呀!

這塊冷冰冰的大石頭,千年沒開過一次花的老鐵樹,老房子的縱火者……居然是他自己?!

徐舒寧磕巴了一下,他嘗試說話,可差點沒咬著自己的舌頭。

“為,為,為什麼?”徐舒寧都成結巴了。

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梅謙會喜歡自己?

還有,他根本看不出來梅謙喜歡自己!

畢竟梅謙之前對他一直很嫌棄,前段時間看都不看他一眼、還有段時間睬都不睬他。

怎麼可能會突然喜歡自己!梅謙一直在說謊!

徐舒寧鼓起臉頰,試圖找出梅謙說謊的小動作。

然而……

徐舒寧平時都是一副孤傲嬌氣、趾高氣昂的老板模樣,現在變成一隻受了驚、差點兒原地一蹦三尺高的小兔子,這樣的模樣落入梅謙的眼中,也變得分外可愛起來。

梅謙在師父的諄諄教誨下,他一心隻有修煉。在外人看來,他冷漠無情、凡事都不會牽動他的心,猶如一塊冰涼的、沒有感情的冰塊,任何人都無法消融。

可實則,當冰塊遇到暖流融化,亦會化為潺潺流動的溫泉水。

梅謙冰封在心中幾千年的感情,也在遇到暖陽後蠢蠢欲動。

梅謙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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