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光城是遼州最大的城池,往來商旅不少,集市熱鬨繁華。
陸見微和裴知在客棧落腳後,一起離開房間。
前者往東,後者往西。
陸見微是要去城東“聯係師門”,讓“師門”給她提供各類零食和物件。裴知則是去玄鏡司獲取最近傳來的消息。
酉時初,兩人回到客棧。
陸見微“收獲頗豐”,直接雇了一輛車,載回大大小小的包袱。
這些都是她為換取沼澤信息準備的東西。
就算白雲村的人還沒告訴她,她也能想象到沼澤裡的情況。
七步沼澤是森林沼澤,武者可以借樹木使用輕功,避開森林裡可能存在的危險。
但若真這麼容易,跑去采摘地蓮的人定會如過江之鯽。
陸見微猜測,地蓮生長的沼澤旁,應該沒有可以借力的樹木,即便成功避開森林裡的危機,也難以渡過沼澤地,抑或是,采摘地蓮的過程中會遇到足以致命的危險。
白雲村的人能成功摘取地蓮,一定是用了某種特殊的方法。
這種秘法他們不會告訴外人。
武技能換到的,應該隻是一些表麵的信息,想要拿到詳細的情報,必須換一種方式。
陸見微要麼不闖沼澤,要麼就做足準備。
兩人攜手進了房間。
陸見微坐下問:“玄鏡司有什麼新消息?”
“閒雲山莊的案子已經查清,刑部尚書聞端落馬,其餘相關人員也都入獄。”裴知回道,“他們的罪行遠不止這些。”
陸見微:“並不意外。”
“白鶴山莊藏寶圖的泄露,的確與聞端有關。”
“他怎麼知道的?”
裴知:“他的供詞是,一次聚會上,偶然聽到兩個書吏閒談,提及前朝涼王修建陵墓活埋工匠一事。”
“就這?”
“就這。”裴知笑了笑,“人的貪欲永無止境,聞端極好錢財,聽聞墓葬一事,便動了心思。”
陸見微不解:“他又是如何知曉白鶴山莊留有藏寶圖的?”
“他秘密著人去找涼王墓,宋閒聽命於他,便四處打聽,一次酒酣之時,他與好友嶽莊主提及此事,發現嶽莊主對此諱莫如深才心生懷疑。他們有心去查,探知到嶽家的經曆並非難事。”
“一場隨意的閒談,便令白鶴山莊慘遭浩劫,聽上去似曾相識。”陸見微凝眉,“梅九疑喜歡看熱鬨,伏濟便掀起一場又一場腥風血雨,吸引梅九疑現身。”
裴知會意:“我讓人查了聚會的名單,‘梅思賢’的確在列。但隻是幾句話,無法證明什麼。”
生出惡意的是聞端,與閒談的書吏又有什麼關係呢?
“原來如此。”陸見微不由輕歎,“梅九疑說,人由善轉惡是常態,他試過很多人,無一例外。聞端素有清名,鐵麵無私,梅九疑便用寶藏故意試探他。”
白鶴山莊的悲劇,再次證實了他所謂的善惡理論。
從明鏡高懸的青天,到鋃鐺入獄的囚犯,聞端的表現堪稱完美。
但聞端本來就立身不正,私藏財物,嬌養美妾,算不得由善變惡,最多算是因為藏寶圖案終於暴露出真麵目罷了。
“梁上君也回京了。”裴知說。
陸見微:“他如何?”
之前小客跟她提過,梁上君留下一封信就悄悄離開客棧,原來是去了京城。
“他去天牢探望聞端,與他交談一炷香時間,便離開京城,返回豐州。”
“說了什麼?”
“關於他母親的事。”
“他母親不是已經去世?”
“沒有。”裴知與她說了聞端交待的事。
聞端在認識梁上君母親的時候,還隻是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
他見這姑娘心思單純,出手闊綽,便生了彆樣的心思。
兩人在路上互生情愫,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聞端以為梁母是隱藏身份的大家小姐,武功又高,以後若能與她成親,不僅錢財不缺,還能擁有很多免費“護院”。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書生眼中,能攀上這樣的人家,已經算是祖上燒高香了。
他以成親需要三媒六娉為由,多次旁敲側擊,詢問梁母的身世,怎奈梁母每次都找借口轉移話題。
聞端沒有放棄,在高中之後立刻向她求親,不知梁母家世他也不在乎,裝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徹底感動了梁母。
她答應了他的求親,成為了他的妻子。
旁人對聞端的行為表示不解,但聞端很興奮,他覺得自己娶到了寶。
隻要哪一天,他“離家出走”的妻子願意回到娘家,他就能擁有數不清的財富。
——畢竟她連手中的武器都是稀世之寶。
但他根本不知道,他眼中單純的妻子,並非他想象中那般好騙。
他的“癡情”偽裝得並不成功。
妻子生下孩子後不久,便留了一封書信,悄無聲息地離開。
信中言明,她從一開始就知曉他的真麵目,每天看他演戲實在有趣,便陪著他繼續假扮天真無知。
若非聞端生得確實俊美,她又想體驗一下俗世的生活,說不定早就離開了。
隻可惜,在她懷孕的時候,聞端的真麵目漸漸展露。
他似乎以為,隻要女人生了孩子,就會被綁縛在後宅之中,任他搓圓捏扁。
梁母見他不再演戲,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不想繼續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等生完孩子養好身體,招呼也不打一聲,隻留下一封書信,從此消失不見。
書信中還提及,聞端必須要善待孩子,她留下的武器和功法,也隻能交給孩子。
她會一直在暗中盯著,如若聞端違背信中的交待,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後悔。
聞端懼怕梁母的武功和其背後的勢力,對梁上君確實照顧有加。
但正因為這種懼怕,他對梁上君根本就沒有父子之情,所謂的照顧,也隻是讓仆人不要怠慢而已。
他自己則以公務繁忙為由,很少親自教導梁上君。
梁母悄悄離開之後,聞端便對外表明妻子突發惡疾,辦了隆重的葬禮。
梁上君從記事起,就以為母親早逝。
多年來家中不見其他妻妾,仆從也一直在他耳邊念叨他的父親有多麼清正廉明、大公無私,即便很少見到父親,他也對父親崇拜有加。
可是,一切從他為了練習輕功,不慎撞見父親與人密談時發生了改變。
他的父親,似乎並非外人口中那般正直。
心裡生出懷疑的種子之後,之前不曾在意過的事情,儘數成為佐證,一點一點撕開聞端清正的外衣,暴露出衣袍下的汙濁與不堪。
信仰轟然崩塌。
如果連公正不阿、人人讚頌的父親,都不是他想象中的正人君子,世上還有什麼可以相信的?
他本想暗中查找證據,卻因態度突然轉變,被身邊仆從發覺,仆從是聞端的眼線,他告知了聞端,聞端便起了防備之心。
梁上君自此心灰意冷,無奈之下隻能眼不見為淨,離開聞家,戴上麵具,成為一個漂泊不定的江湖神偷。
他的一身武藝,皆來自母親留下的功法。
這次回京,他也隻是聽聞聞端入獄,前去見他最後一麵,並借機解開多年來深埋心底的疑惑罷了。
——鑒於家中仆從和聞端的表現,他懷疑母親的死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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