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悠揚,曲調婉轉。
女子白衣飄飄,頭戴帷帽,雙手執笛,立於高樹之巔。
笛音似從天穹傾瀉而下,如遠古而來的梵音,洗滌人的心靈。
他們癡了,醉了,放下手裡的武器。
阿勒舒皺眉:“她想乾什麼?控製所有人偷取故白頭?逍遙宗的人可真貪婪!”
他恨那些害死林從月的逍遙宗弟子,連帶著恨上逍遙宗的所有人。
不管逍遙宗的人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虛偽的、狡詐的。
陸見微饒有興致地望著不遠處的赫連雪。
在場之人都是五級和五級以上,赫連雪修為隻有五級,笛音卻能控製這麼多五級和六級武者。
七級武王雖然沒受多大影響,但也停滯了幾息。
可見其在音攻武技上的天賦是多麼出類拔萃。
一位七級武王怒不可遏,反手擊出劍光,卻在半空中被無形的音波化解。
武王:???
越級挑戰也不能這麼越吧!
赫連雪是逍遙宗宗主之女,修煉的心法和武技都是頂尖,再加上天賦極為出色,化解一兩個招式不算什麼,可再多就不行了。
她放下長笛,聲音清冽而空靈。
“故白頭乃繆族私物,還請諸位收手。”
“你算哪根蔥?”有人破口大罵,“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滾!”
“靈藥有緣者得之,你讓我收手我就收手?”
“趕緊滾!否則彆怪老子不客——”
趙瑞一劍刺過去,“敢罵雪兒,受死!”
“你有病啊!”
兩人纏鬥在一起。
卞行舟也不甘落後,方才喝罵赫連雪的都逃不過他的扇子。
其餘宗門的年輕弟子中,也有赫連雪的狂熱迷戀者,紛紛舉起武器衝向叱罵之人。
混戰再次開始。
阿勒舒目瞪口呆:“你們中原人腦子是不是不太靈光?”
“個彆而已。”陸見微轉向阿勒紅,“教主能否看出她體內有無蠱蟲?”
阿勒紅眉頭深鎖,觀察片刻後搖頭:“我察覺不出。”
“肯定是蠱皇,那晚我的小幽都嚇死了。”阿勒舒心有餘悸道。
“倘若真是蠱蟲作祟,事情就能說得通了。”陸見微疑惑,“可是下蠱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讓赫連雪成為風靡江湖的第一美人,讓這麼多年輕弟子成為她的狂熱擁躉,到底想乾什麼?
故白頭樹下,因為赫連雪的出現,鬥爭愈加激烈。
有人不識赫連雪,未受美人影響,趁著他們打鬥之時,伸手觸向枝頭。
瑩白的花瓣俏生生立在樹梢,一瓣就是無價之寶。
要發財了!
又是一道笛音落下,大腦不受控製地陷入迷境,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笛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激烈,聽得人耳膜打鼓,頭腦發脹,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憤怒的七級武王拚命抵擋,劍光如網,鋪天蓋地攻向無形的音波。
噗——
劍氣刺破音牆,毫不留情擊向赫連雪,赫連雪靈活閃避,衣袂於空中翻卷出層層漣漪。
“你敢傷我雪兒!”趙瑞瞧見,不顧對方是七級武王,持劍就刺。
武王氣怒不已:“黃口小兒,自不量力!”
作為擎天殿年輕一輩的天才,趙瑞的武功絕對不差。
盛怒之下,招招充滿殺機。
擎天殿培養的精英弟子不是孬種,對上七級初期的武王一點也不怵。
武王:“……”
有病啊!
逍遙宗的弟子本以為赫連雪是來助陣的,正高興著,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也不聽使喚。
雪師姐的音攻不是可以排除自己人嗎?
這是怎麼回事?
“雪師姐,你在做什麼?快放開我們呀!”
“趁他們亂鬥,我們趕緊摘了故白頭!”
赫連雪輕輕歎息,聲音如羽毛般落入眾人心田,讓人輕易與她共情,心裡湧出無限的悲哀。
好似一切的爭鬥都變得毫無意義。
陸見微心道,這種武技就像是遊戲裡給敵人疊加負麵狀態的技能,還挺實用的。
赫連雪的音攻肯定也不止這些。
意誌脆弱的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武器,意誌堅定的還在拚命掙紮,想要掙脫聲音的影響。
赫連雪橫笛,無儘悲涼的曲調幽幽響起。
不少人潸然落淚。
阿勒舒也不由紅了眼眶,但他與思幽幽相伴多年,對這種精神方麵的攻擊有了較強的抵抗力,隻恍神片刻就恢複了。
“還挺厲害的。”他悶悶道。
阿勒紅頷首:“這個年紀,確實不錯。中原武林,果然人才輩出。”
單一個陸掌櫃,就能傲視西南了。
“嗯?”陸見微目光落向一人。
方才混戰時她沒注意,此時赫連雪控製住所有人的情緒,許多等級低的放下武器,這人才變得醒目。
他也受到笛音影響,但許是意誌極強,並沒有被控製,隻是稍稍有些暈眩,繼續走向故白頭。
一個七級武王,在笛音的攻擊下,竭力伸向故白頭。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戴著麵具。
前來采摘故白頭的都不會戴麵具,如卞行舟、趙瑞等人,是各宗的精英弟子,其餘小門小派的弟子或散客,看到他們會心生退意,也不敢強行正麵衝突,爭搶時更不會故意傷及性命。
大宗吃肉,小門喝湯。
這是江湖規矩。
否則當初趙瑞也不會信誓旦旦說要庇護林望。
戴麵具反而會拖後腿。
這位武王倒是反其道而行,戴著易.容.麵具,唯恐旁人認出他。
憑他的武力和身份,此舉完全沒有必要。
真有意思。
赫連雪到底隻有五級修為,在場的六級、七級武者合起來用內力抵抗迅速破了她的笛音攻擊。
十數道劍氣刀光紛紛湧向樹巔,從四麵八方,將她牢牢困住,讓她退無可退。
赫連雪運起內力抵抗,但五級的內力如何擋得了這麼多攻擊?
帷帽瞬間被刀子般的內勁絞碎,幾縷發絲與碎紗一同飄落。
美人如玉。
陸見微與眾人一起眯起眼,欣賞樹巔之上的第一美人。
眉如彎月,目似晨星,肌膚白皙勝雪,清冷如雪原上的芙蓉,出塵絕俗。
“雪兒!”
“雪師姐!”
赫連雪帷帽碎落,狂熱追求者和本宗弟子全都焦急憂切,恨不得上去替她遮掩。
這一露麵,還不知會引來多少登徒子。
赫連雪神色淡淡,垂眸俯視眾人,忽地吐出一口血,緩緩從樹巔墜落。
數十道身影風馳電掣,急速撲向墜落之地。
可有一人身影比他們還要快。
八級內力加絕頂輕功,陸見微在美人落地之前及時趕至,環住她的腰,返回觀景點。
凡事論跡不論心,不管赫連雪是不是真心想要阻止眾人搶奪故白頭,她既已做出這種選擇,陸見微就不能視而不見。
樹下那群人,沒一個好東西。
“該回去了。”陸見微說。
阿勒舒嫌棄:“你救她乾什麼?她可是逍遙宗的人!”
“如果你想為林從月報仇,就找出真正害了她的人。”陸見微認真道,“蠱神教出了一個阿紮奇,難道蠱神教就都是叛徒壞人?”
“……”
阿勒紅:“赫連姑娘為守護故白頭受傷,我們得承情。”
阿勒舒彆扭地“哦”了一聲。
假的故白頭還在枝頭隨風招展,樹下的爭鬥重新開始,但沒有一道劍氣刀光靠近枝頭,唯恐傷及故白頭。
幾十個人前去解救赫連雪,卻沒有找到半點人影,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趙瑞狠狠踹了一腳樹乾,“雪兒呢?”
“也許是自己離開了,”卞行舟捏緊扇子歎息,“這樣也好,她吹笛阻攔,定會遭人怨恨。”
“花!”
有人陡然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往回趕,加入新一輪的打鬥。
蠱神教。
陸見微給赫連雪喂了治療內傷的藥,就不再管了。
輕傷而已,很快就能痊愈。
不過片刻,赫連雪睜開眼。
身著淡青衣裳的女子坐在窗邊,手裡捧著一本書,書的封皮是嶄新的,沒有書名。
幾縷陽光在她睫毛上停駐,落下長長的斜影。
赫連雪靜靜望著,沒有出聲。
“醒了怎麼不說話?”陸見微側過首,眉眼帶笑。
她早就察覺到赫連雪的視線,正等著對方先開口,怎奈沒有喝醉的第一美人就是個悶葫蘆。
赫連雪鼻子驀地發酸,心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忍不住落下眼淚。
陸見微:???
她問:“哪裡疼?”
赫連雪搖搖頭,紅著眼睛望她,像隻無家可歸的可憐兔子。
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陸見微心中不忍,說:“你之前與那麼多人為敵,就不怕宗門斥責,日後無法在江湖立足?”
“怕。”赫連雪啞聲道,“可我覺得你是對的。”
“你是赫連宗主的女兒,旁人應該不會過多苛責於你,你回宗門後潛心修習,不問世事,待風波過後,便無人再記得此事。”
“我不想回去。”
陸見微:“為何?”
“陸掌櫃,”赫連雪忽地坐起,眼中飽含期待,“我可不可以去你店裡當夥計?”
“……”
赫連雪看出她的遲疑,誠摯道:“陸掌櫃,你那日一語點醒了我,從小到大,我都按照宗門的規矩行事,到了江湖上,又像個不會思考的木偶,隻能遵循江湖的規矩行事。”
“哪裡都有規矩,就算你成了客棧夥計,也得遵守客棧的規矩。”陸見微失笑,“赫連姑娘,客棧不適合你。”
“很適合!”赫連雪急道,“我看了話本之後,心裡隱隱感覺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我又分辨不清,隻是很佩服你,想成為像你一樣主持公道的人,可我還是太過淺薄,竟想找你合作搶奪繆族之物。”
陸見微隻是笑笑,沒有回答。
“陸掌櫃,我真的已經理解你心中的大義了,我想跟著你。”
“赫連姑娘,”陸見微不得不提醒她,“你知道我店裡的夥計每天都做什麼嗎?”
赫連雪狠狠點頭:“燕非藏劈柴,薛關河做飯,阿迢擅長醫毒,嶽殊會奇門之術,張前輩負責內外諸事,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認為,你進了客棧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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