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級之間的鴻溝很難跨越。

內功修習越往後,進階的難度越大,光靠勤奮是很難跨過那道坎的。

張高燭停滯數十年,一朝得到新的掌法,才有了新的感悟,得以晉升五級。

洪英傑到底是少幫主,闖蕩江湖十數載,不會因為一招落敗就放棄抵抗。

他就地起身,長槍如一條銀龍,靈活刺向張高燭胸口,張高燭側身閃避,腳步挪移,飛躍客棧院牆,落至客棧後頭的河麵。

河麵停著一葉小舟,舟上無人。

他立在船頭,朗聲道:“為免殃及無辜,你我在河麵上打一場。”

洪英傑愣了愣,隨後哈哈一笑:“來得好!”

河麵可是他青龍幫的主場!

三樓欄杆處,陸見微等人憑欄俯瞰。

魏柳說:“青龍幫靠漕運起家,極擅長水上功夫,洪英傑一杆銀槍使得出神入化,不知擊敗過多少江湖客。”

“我也聽我爹說過,青龍幫的人在河麵比在地麵,戰力能提高兩成。”嶽殊點頭附和。

燕非藏:“槍法確實不錯。”

“張伯要跟人打架?”阿耐不知何時跑到樓上,探頭往下,“我也來瞧瞧。”

薛關河:“你家公子不用照顧了?”

“公子在看書呢,嫌我打擾。”

說話間,張高燭掌風掀起水花,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水浪從天而降,兜頭罩向洪英傑。

洪英傑提槍上刺,銀亮的槍頭噗呲一聲擊碎水浪,似銀瓶乍破,碎珠落盤,陽光下跳躍細碎的金芒。

二人打得有來有往。

“他在收著打。”燕非藏指的是張伯。

陸見微笑道:“張伯練了橫波掌後,一直沒有對戰的機會,洪英傑來得正是時候,河麵拔高了他的戰力,縮小四級和五級的差距,近戰中長槍比赤手空拳更有優勢,兩人戰力已經差得不遠。”

張高燭再稍微收斂,便能打得酣暢淋漓。

洪英傑也越戰越勇,槍如蛟龍出海,鋒芒畢露,河麵不斷炸出新的水花,窄小的細舟在河麵上晃來晃去,似乎下一瞬就要翻個底朝天。

周圍百姓趴著院牆或欄杆,偷摸摸瞧得過癮。

以往街上出現江湖客打架,他們都戰戰兢兢地躲在角落裡,甚至是地窖內。

而今河麵再翻天覆地,也無法波及他們。

原來江湖客打架這般精彩,他們以前錯過許多!

四級到底比不上五級,單是內力就耗不過。洪英傑漸生頹勢,凶悍的臉脹得通紅,眼睛瞪大如銅鈴,染著紅血絲。

他已握不住槍了!

張高燭不再戀戰,掌心聚起內力,河麵浪花四濺,紛紛湧向小船那頭的洪英傑。

洪英傑力有不逮,長槍脫落,沒入漣漪泛泛的河麵,很快消失不見。

他痛嚎一聲,一個猛子紮下去,試圖撿回心愛的長槍,可長槍乃精鋼打造,下落速度極快,他水性再好也追不上,在憋死之前,心灰意冷地浮出水麵。

“我的槍……我的槍……”

張高燭一把拎起他,輕功渡回河岸,將人扔到客棧院內,朗聲道:

“掌櫃的,屬下幸不辱命!”

院外江耀祖等人見狀,嚇得忙不迭四處逃竄。

薛關河眼疾手快,使出雁過無痕,眨眼間衝出客棧,將江耀祖捉了回來。

“你這身法很是精妙啊。”阿耐目露讚歎。

薛關河驕傲道:“是掌櫃的教得好。”

“又是掌法,又是刀法,還有輕功,”阿耐搖頭歎息,“搞得我都想給陸掌櫃當夥計了。”

薛關河:“你嘴毒,掌櫃的不會要你的。”

“你以為自己能好到哪兒去?”阿耐哼了一聲,踢踢趴在地上的江耀祖,“逮他乾嘛?”

薛關河轉身:“掌櫃的,怎麼處置?”

“先捆著,等家屬來。”陸見微指了指洪英傑,“同他綁一起。”

都說打了小的,會來老的。

她就在這等青龍幫幫主,還有江家的人。

洪英傑失去了心愛的槍,便如失去了靈魂,被繩子綁住時都忘了掙紮,一直紅著眼睛念叨。

“我的槍……我的槍……”

對門醫館,藥童躲在門後,小聲說:“張大俠竟然這般厲害,將少幫主都打敗了。”

“看來白鶴山莊被滅後,他有了一番奇遇。”館主捋著胡須,眼睛滴溜溜地瞅向客棧。

院中有道身影一閃而逝,高挑頎長,裙擺的雲紋飄逸灑脫。

“是得遇貴人啊。”

青龍幫少幫主、如歸客棧少東家找茬落敗,被人綁縛在八方客棧,消息如長了翅膀般飛往江州城各個角落。

幫主洪賀得知後大怒,提刀趕往八方客棧,恰好與尋來的江家人在院外會合。

“何人欺辱我兒!”洪賀聲洪如鐘,帶著五級內力,似要將緊閉的院門衝垮。

院門紋絲不動。

防禦道具堅若磐石,就是錢幣嘩啦啦地掉。

陸見微心疼極了,懶得跟他廢話。

“燕非藏。”

燕非藏會意,同樣提著刀,打開院門與之正麵對上。

兩人同樣高大英武,但一人年輕俊朗,淺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細膩而有質感,另一人已然蒼老,兩鬢略顯斑白,眼角細紋密布。

高下立見。

等級高的武者可駐容顏,可洪賀突破五級的時候年紀已經不輕,他如今五十多歲,自然容顏不再。

不過,尋常百姓這個年紀早已鶴骨雞膚,老態龍鐘,他卻還稱得上正當壯年。

兩人一照麵,洪賀便知不敵。

他收斂起息,鷹目盯著燕非藏,問:“在下青龍幫洪賀,閣下是何人?”

“燕非藏。”

洪賀猛然一驚。

練刀的人對這個名字可一點也不陌生。

他愈加謹慎:“可是燕氏驚濤刀?”

燕非藏的刀法叫“驚濤”,刀名同樣如此,這是他們家族的傳統,用以區彆身份和行走江湖。

作為燕家的天才,驚濤刀早就名揚武林。

燕非藏麵無表情:“可要戰?”

洪賀:“並非如此。”

他瘋了才會自取其辱。

“燕前輩,敢問犬子是否在客棧內?”前輩不分年齡,誰等級高誰就是前輩。

“嗯。”

“犬子年輕氣盛,許是不小心衝撞了您,我代他向您賠個不是,不知您能否高抬貴手,原諒他的不懂事?”

江州第一大幫的幫主,如此低聲下氣求一個客棧的夥計,驚掉眾人下巴。

“連幫主都怕,他到底是什麼人啊?”藥童攀著門板,震驚又後怕。

館主也麵露驚色,說道:“江湖第一刀客,六級高手,你說什麼身份?”

“六級……”藥童囁嚅道,“六級武師怎麼會當客棧夥計?太不可思議了。”

館主皺眉道:“我先前倒是看走眼了,以為張高燭托大,竟敢得罪青龍幫。”

藥童:“照這麼說,八方客棧豈不是成了江州城最強的勢力?”

“……”

“我說得不對麼?”

“能讓燕非藏甘心為仆,這個掌櫃的確不容小覷,不過勢力強弱也看人數。青龍幫幫主雖隻有五級,其手下嘍囉幾千人,她再強能強得過幾千人?”

“她比第一刀客還厲害,也不是不可能。”

“她還得罪了武林盟呢。”

“也是哦。”

燕非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身,麵向廳堂大門。

洪賀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廳堂門外,女子儀容秀美出塵,身旁張高燭、魏柳等人均以她為尊。

他竟看不出她的深淺!

江湖客之間一般能夠互相感應內力等級,察覺不出唯有兩個原因。

一是對方毫無內力,二是對方內力遠超自己。

當然,能夠隱藏內息的絕技被排除在外。

洪賀是個老江湖,不似年輕人莽撞,他見多識廣,想得多。

燕非藏不傻,張高燭也不傻。

能讓這兩人甘心在客棧做夥計,這個女掌櫃絕非等閒之輩。

“在下青龍幫洪賀,見過前輩。”

他以前能當孫子,現在依然能當。

陸見微很久沒見過這麼識時務的人了,頗感欣慰,不由露出和善的笑容,腔調婉轉柔潤。

“在下姓陸,是這兒的掌櫃。洪幫主,久仰大名。”

“陸掌櫃見笑了。”洪賀鬆了口氣,小心問,“犬子粗莽,恐衝撞了陸掌櫃,洪某替他賠個不是。”

陸見微:“倒也算不上衝撞,隻是與我店裡的夥計切磋了幾招,不慎弄丟了武器,正傷心流淚。”

眾人:???

壯漢流淚?他們屬實想象不出來。

洪賀清楚兒子性子,那杆槍就是他的寶貝,平日裡精心擦拭,妥帖保管,在外尋樂不便時,交給最信任的手下收著。

而今寶貝丟入河中,難以打撈,必定失魂落魄。

他訕訕笑道:“切磋時失了手,是他學藝不精。”

“還是洪幫主通情達理。”陸見微笑道,“不過令郎不分青紅皂白,便要破我院門,替他的兄弟找回場子,搞得我很沒麵子的。”

洪賀並不知具體發生何事,厲目瞪向洪英傑手下。

“回幫主,是、是江少東尋的少幫主,具體發生什麼,小的也不清楚。”

洪賀還沒說話,旁邊的江家人便開口:“定是我兒衝撞了貴人,少幫主熱心腸,想要幫自家兄弟說說情,洪幫主,千錯萬錯,都是犬子的錯,小人給您賠罪。”

“你是何人?”薛關河昂著下巴問。

“小人是江耀祖的父親,”那人諂笑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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