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五人, 一男一女並轡在前,身後三人皆為青壯男子。

說話的是位年輕姑娘,穿著鵝黃衣裙, 生得嬌俏可愛, 腰上佩劍, 單手拽著韁繩。

燕非藏沒回應。

“燕哥哥,你怎麼不回答我?”姑娘嬌嗔問道。

燕非藏皺眉:“你是……”

“你竟然不記得我了, ”姑娘杏目圓瞪,不甘心道, “我是羅連環,去年在洛州城見過的。”

“……”

極致的沉默。

羅連環麵上掛不住, 差點氣哭,好在身旁的青年及時解圍。

“燕兄,在下赤雲峰羅勝, 家師乃赤雲峰峰主,去歲在洛州武林盟見過一麵。”

燕非藏:“……想起來了,有事?”

“家師與周伯伯為故交, 此次來東流城是為給周伯伯拜壽。”

“哦。”

羅連環急道:“哎呀師兄, 你彆在這囉嗦了, 要去拜壽你去,我要跟燕哥哥一起闖蕩江湖。”

“不行, 師父說了,要我們陪你一起。”羅勝哄著她, “連環, 江湖險惡, 我不放心。”

羅連環輕哼:“你又比不上燕哥哥, 我跟著他比跟著你安全。”

羅勝:“……”

“小師妹, 你跟著他們,可就沒人伺候你了。”身後另一個青年勸道。

羅連環麵色發紅,羞怒道:“我什麼時候要你們伺候了!你們笨手笨腳的,我才不稀罕!你們彆攔著我,我就要跟燕哥哥一起!”

“師妹,咱們還沒參加壽宴。”

“不是已經去過了嗎?”羅連環滿不在乎,“你們去喝酒好了,我才不想去。”

羅勝無奈,轉向燕非藏:“燕兄,你能不能勸勸連環?”

燕非藏從未勸過人,他隻覺得聒噪。

“我們還要趕路,借過。”

陸見微默默道:還好,也不是那麼急,再多說點,難得有機會旁觀第一刀客的八卦。

“師兄,你們去壽宴,我要跟著燕哥哥,就這麼說定了。”羅連環調轉馬頭,要跟燕非藏並駕齊驅。

羅勝急道:“連環,你沒聽鄭前輩他們說嗎,燕兄有同行之人,你就彆給他添亂了。”

薛關河:“……”

有無同行之人還得靠聽說嗎?是看不見他們嗎?

羅連環怒道:“你能不能彆煩我了!這一路你們左一個小心右一個謹慎,煩都煩死了,我不想跟著你們了,滾開!”

“連環……”

“讓開。”燕非藏徹底不耐煩,六級實力壓過去,羅勝等人麵色一白,根本說不了話。

他們不由自主分開一條道。

燕非藏騎馬開道,薛關河駕車跟在後頭,無人敢攔。

羅連環倒是想攔,卻被六級威勢壓得喘不過氣,揚鞭駕馬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了城門。

等到他們走遠,威壓散去,赤雲峰五人才得以呼吸。

“燕兄更強了。”羅勝不由感佩。

“那當然,燕哥哥可是江湖第一刀客,爹都說他天賦卓絕,能不強嗎?”羅連環一臉驕傲,“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追燕哥哥了。”

她作勢揚鞭出城。

“等等!”羅勝勸道,“我看燕兄真的有要事在身,剛才你也看到了,他不願你與他同行,你若真的去了,怕是會討嫌。”

羅連環一下子紅了眼:“我很討人厭麼!”

“不討厭不討厭,燕兄就是那個性子。”羅勝柔聲道,“他們去的方向是去安州,等拜完壽,咱們也去安州,定能遇上的。”

他說得有道理,羅連環心知燕非藏不待見她,便暫時歇了這份心思。

她不願承認,方才的確有被嚇到。

羅勝給她台階下,她便應了。

行了一個時辰,快過午時。

薛關河問:“掌櫃的,要不要停下歇會兒,馬有些累了。”

“嗯。”

陸見微下了車,官道兩旁多是樹林荒草,人煙罕見。

她挑了兩棵樹,係上吊床兩端,躺在上頭,愜意地悠蕩。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細碎的金芒。

林中偶有鳥雀啁啾。

燕非藏抱劍坐在樹蔭下,默默地打坐修習;薛關河忙著撿樹枝壘小灶搞野炊;阿迢盯著地上的野花出神。

突然一聲尖叫打破靜謐。

“救命啊——救命啊——”

薛關河耳朵微動,猛地起身:“有人在喊救命!”

他少年心性,身懷熱血,迫不及待地想要行俠仗義。

燕非藏已然飛身而過,朝著聲音方向趕去。

“你留下。”陸見微眯著眼說,“來的是四級,你打不過。”

薛關河隻好坐下,伸著脖子往前看。

他什麼時候才能成為高手啊!

燕非藏攔住一個蒙麵灰衣人,對方手持利劍,毫無顧忌地刺過來,四級武者的出招在他眼裡無異於小孩耍劍,不過一招,他就擒下灰衣人。

“你是誰?!”

怎料灰衣人一口咬破齒間毒囊,氣絕而亡。

有他阻攔,喊救命的人得以喘息,卻也不敢停留,繼續拚命往前衝,一直衝到馬車旁。

陸見微抬眼一瞧,懵了。

哪裡來的大力嬌娃?

形容狼狽的姑娘扛著一個男人,愣生生地站在他們麵前,鵝黃色衣裙沾滿了血跡。

她目光掠過薛關河和阿迢,落在陸見微臉上。

雙方怔愣幾息,燕非藏持刀回歸。

“服毒自儘了。看不出是什麼人。”

羅連環這才回過神,眼眶驀地紅了,將肩上的男人放下,跪坐於地,哽咽道:

“燕哥哥,他們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師兄為了救我受了重傷,也快死了。”

她越說越傷心,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與先前的驕縱形成強烈的反差。

薛關河對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見此情景,也不由心生同情。

受傷的是羅勝,不僅身中數劍,還被內力傷到經脈,即便現在就看大夫,也隻能堪堪保住一條命。

“先救人。”陸見微果斷吩咐,“關河,將我的藥包拿來。”

“是!”

薛關河從車廂取出藥包,裡麵裝著銀針、傷藥之類的治療工具。

“你要乾什麼?”羅連環臉上掛著淚珠。

陸見微神色平靜:“想他活嗎?”

“想!”

“關河,擬一份契約,救一命,五千兩,讓她畫押。”

“好嘞!”

羅連環:“……”

陸見微從包中取出銀針,撕開羅勝染血的衣裳,就要刺其穴位。

“等等!”羅連環撲過去攔住,滿眼質疑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陸見微語氣平和:“不想你師兄活?行,我不救了。”

她順勢收回銀針,沒有絲毫猶豫。

羅連環不由無措,看向一旁的燕非藏,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燕非藏並非見死不救之人,燕家與赤雲峰到底有幾分交情,碰上這事不能不管。

“她精通醫術,能救羅勝。”

言簡意賅,羅連環聽懂了。

“這位姐姐,對不起,我方才不知道你會醫術,求你救救師兄。”

嬌蠻的小姑娘親身經曆磨難,倒是懂得幾分人情世故了。

陸見微揚眉:“關河,契約改到一萬兩。”

“好嘞。”薛關河刷刷寫上一萬兩,並紅泥一起遞到羅連環麵前,“簽字畫押吧。”

“你——”羅連環小姐脾氣到底沒忍住,“你們欺人太甚!”

薛關河:“這句話有點耳熟。”

“雲來客棧。”阿迢冷不丁提醒。

“對對對,東流雙俠也是這麼說的。”

結果呢,還不是乖乖奉上一萬兩。

燕非藏冷目看向羅連環:“人命關天。”

一瓢冷水澆進心裡,羅連環呼吸微滯,愣怔幾息後,才終於認清一個事實。

其餘師兄都命喪壽宴,羅勝師兄危在旦夕,已經沒有人再順著她哄著她了。

她心頭一酸,又落下一串淚珠。

薛關河見她如此,不由心軟,放輕了聲線:“羅姑娘,不是我們欺負你,你師兄傷成這樣,已經是一條腿跨入鬼門關了,我師父要救他的命,必定耗費無數心血,一萬兩真的不算多。”

“嗚嗚嗚嗚。”羅連環哭得妝容全花,一邊哭還一邊拿過契約,簽了字畫了押。

她不是心疼銀兩,她就是難過想哭。

陸見微看了係統地圖,從東流城方向來的暫時沒有其餘追殺的人,但不代表一直沒有。

她先用銀針封了幾處穴道,阻止傷口繼續流血,再抹上治療外傷的藥。

“先離開這裡。”她吩咐道,“燕非藏,將人搬上馬車,趕路。”

燕非藏依言行事。

羅連環不由看呆,他為什麼這麼聽話?

眼下隻有一匹馬,一架馬車,他們卻有六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傷員。

人一多,馬跑不快。

事不宜遲,陸見微無視其它,直接下令:“燕非藏,你騎馬帶上羅連環。”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燕非藏和羅連環皆無異議。

車馬開動,陸見微帶傷員在車廂,薛關河同阿迢依舊坐在轅座上。

“掌櫃的,咱們車上四個人,馬跑不了多久。”

陸見微:“暫時先這樣。”

她點開地圖,東流城方向已有綠點追來,一共兩人,按照速度,應該騎著快馬。

從東流城到下一個城池,還有將近半日的工夫,他們跑不過對方。

對方既然滅了壽宴所有人,自然不願有人逃出,待周府事情處理完畢,便會騰出更多的人手前來追殺。

陸見微不留在原地,就是防止被圍困。

眼下隻追來兩人,還算好解決,人數一多,縱使燕非藏武功卓絕,也不一定能抵擋得住。

周府壽宴上定然不乏五級和六級強者,他們都未能幸免,說明出手的勢力極為強橫。

陸見微有自知之明,以她如今的修為,對上他們,無異於以卵擊石。

兩隻綠點越來越近。

燕非藏極為敏銳,側首朝車廂道:“跟了兩條尾巴,我去處理。”

“彆忘了他們的馬。”陸見微提醒道。

“嗯。”燕非藏縱身一躍,踩著馬背往反方向飛去。

韁繩落入羅連環手中,她緊緊咬住後槽牙,回頭看了一眼,夾緊馬腹往前疾馳。

她不能成為拖累。

片刻後,燕非藏駕著一匹馬,帶著另一匹馬趕回來,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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