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安市機械廠

一個青年匆匆從傳達室跑到車間,他跑得像一陣風,邊跑邊喊著:“叔年,叔年——有你的電報!”

車間裡,眾人正休息著,有耳朵尖的先聽見了,撞了撞身邊的人:“劉叔年叫你呢!”

劉叔年趕緊上前接過:“電報?是我家裡出事什麼了嗎?”不然以他娘那個摳門的性子,怎麼會花錢拍電報這麼貴的東西呢?

青年氣喘籲籲地說:“不知道啊,你自己看看吧。”

劉叔年迫不及待地拆開,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結果他期望太高了,上頭攏共才兩行字,倒是十分符合蔣鳳英鐵公雞的作風。

讀完以後,劉叔年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嗨,沒事兒,讓大家擔心了,隻是家裡來信讓我回去一趟。”

工友好奇地打聽著:“這非年非節的乾嘛要你回去?還不說嘞,搞得神神秘秘的,難不成你跟欣子要成了,家裡頭催著辦婚禮呢?”

劉叔年把信紙卷成筒狀,敲了下工友不著調的腦袋:“彆瞎說,隻是叫我回去拍個全家福。”

被拍的人也不生氣:“噗——回去拍全家福?回哪裡?回你們村裡拍?”

“嗯。”其實劉叔年自己也二丈摸不著頭腦,但是電報上確實是這麼寫的。

這時有人開口了,他語帶優越道:“回去拍什麼?村裡能有什麼好師傅啊?要拍就來咱們市裡拍,咱們市裡照相館多。”

劉叔年不喜歡對方那口氣,卻還是老實說了:“是啊,我也奇怪。電報上說我們村裡開了個照相館,邀請我們全家做什麼模特,拍全家福,還是免費的,樣片還給掛櫥窗裡呢!”

那人聽了心裡一梗,嘴上不依不饒繼續說:“哈哈哈,那肯定得免費啊,村裡的玩意兒,倒貼錢我都不去。”

說話的這個工人是鬆安本地人,一直以自己是正式工的身份驕傲,又向來看不起下麵村鎮上來的工友,劉叔年短短幾年就從臨時工做成了正式工讓他心裡不平衡了好久,故而才出此言。

劉叔年緊皺著眉頭沒說話,他不想得罪人,可對方見他如此,臉上更得意了。

眼看氣氛僵了,有人便出來打圓場:“哎呀,我估計啊,是那個老板看我們叔年個子高樣貌好,更可能因為你是工人,要找你攀關係呢!”

也不怪眾人那麼想,機械廠才多少個正式工,分派到縣裡鎮裡鄉裡村裡,一個村能出一個工人都很了不得了。

劉叔年沒有工友們想的那麼天真,信上說是林出納,啊不對,現在應該叫林隊長了。是林隊長自己開的小照相館,隻給村裡人拍照用的。

他不理解,這麼一個小小的十二分隊犯得著專門開個照相館嗎?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從上次新年回去吃飯,他就知道對方對自己有敵意。人家是分隊副隊長,一年跳兩級,自己一個小小的工人,對方隻怕還真看不上。

恐怕還得是看在季年的麵子上。

不過馬上就是勞動節了,廠裡會發不少東西,現在正好趁著不那麼忙回去一趟倒也不錯。

中午,劉叔年一個人端著飯盒在角落裡吃飯,一個青年女子端著餐盒直接走到了他對麵。

女子坐下,開門見山道:“我聽你們車間的人說你要回去?”

劉叔年輕笑道:“你倒是消息靈通,是啊,回去拍全家福。”

女子皺著眉:“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劉叔年無奈道:“我沒說,你這不也知道了?”

女子一梗,嘟囔了一句:“你那全家福有什麼可拍的?你都要入贅到我家來了,要拍也是跟我家拍。”

劉叔年笑容一僵:“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入贅了?”

女子微微不滿,抬高了嗓音道:“你不入贅?咋滴,還想讓我嫁到你家那窮溝溝裡頭去?”

眼看不少工友看過來,劉叔年不得不壓低了聲音道:“張欣,你彆太過分了,你看不起我家,我們也可以不結婚。”

張欣卻毫不退讓:“不結婚?你要不是我對象,你能做成正式工?”

劉叔年板著臉,乾脆直接不說話了。

張欣一看對方真生氣了,語氣也軟了:“不論結婚以後去誰家,總要見見父母吧,你已經見過我爹娘了,我也想見見你爹娘,勞動節可是大節日,你帶我回去唄……”

劉叔年心裡也是很為難,張欣是城市獨女,父母都是正式職工,還跟廠裡領導有關係,不然自己申請正式工不會那麼順當,裡麵張欣父母出力不少,都是看在他會留在城裡的緣故。

而自己家呢,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以烈士兄弟的名義進來的,但實則除了大哥劉伯年,他甚少在外麵提起家裡的其他人,比如說他還有個大齡未婚先孕的姐姐,一個癡傻的哥哥和過繼出去的弟弟。

不知道張欣看見這樣的家庭,還會不會願意同自己結婚呢?

想到這裡,劉叔年抓緊了筷子,開始拚命劃拉米飯。

張欣見狀撇了撇嘴,委屈的淚水在眼裡直打轉。

下午下工以後,幾個女工結伴回家。

其中一人正是張欣的好友,她推著自行車靠到張欣邊上逗她:“怎麼一臉不開心啊?我可是聽說了,劉叔年馬上回老家了,這是要帶你見父母了?”

張欣強笑道:“哪跟哪啊,人家回去拍全家福,關我什麼事啊?”

好友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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