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秋笑著應道:“那是當然。”
兩人邊走邊聊,倒也聊得很投機,要說之前林逸秋還算是個小輩(郭書江大他15歲),那現在兩個已經算是合夥人了,郭書江也沒辦法再拿對待小輩的態度來對待他。
郭書江往遠處一指:“走,我帶你上那邊看看去。”
兩人沿著森林外圍的小路,行走在九場中。
走到一排兩層小屋前,郭書江停下腳步:“這裡就是我們員工宿舍。我們九場才成立不久,難免簡陋,今晚你們就住這邊吧。”
林逸秋往裡頭看了看,標準的四人間,上下鋪,一張桌子和櫃子。美中不足的是沒有獨立衛浴,但是這條件也已經很好了。
“我們連夜收拾了五個房間出來,要是住不下,我們辦公室也可以住人,委屈你們了。”
“不委屈,這已經比我們知青所還好很多了。”
逛了一圈,林逸秋也沒看見有類似的勞改份子住的地點,心裡不自覺地有些著急。而且勞改犯不能像廖英傑的名字一樣明目張膽地打聽,還要自己暗訪才行。
可是怎麼暗訪呢?農場這麼大,亂跑會不會大家帶來麻煩?
林逸秋從斜挎包裡拿出一打紙遞給郭書江:“哦,對了,郭場,這是我手寫的這兩天的節目安排,一共二十份,您過目一下,有什麼不合適我們還可以調整。”
郭書江感興趣地翻了翻:“你們倒是有心了,兩天節目都不一樣……不過怎麼沒有那出《孫丁寶下鄉記》啊。”
林逸秋早就想好了說辭:“哦,那個節目太長了,跟春節聯歡的調性也不太搭,就被我換掉了,不過我們臨時加了一個小品,也是原創的,就是這個《陳三鬨茶場》。”
“這名兒倒有趣,怎麼個鬨法?”
“就是個工人階級對抗資本階級的小故事。”
郭書江點了點頭:“不錯,比光是些唱唱跳跳的節目好,有教育意義。”
“我也這麼覺得,不過我有個小想法。”
“說來聽聽看。”
“我聽說九場也關著不少勞改分子,這樣的節目,我覺得光咱們工農階級看還不夠,那些勞改份子更要看,好好掰一掰他們的思想。”林逸秋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郭書江的神色。
郭書江皺了皺眉:“給勞改犯看表演?不行,他們怎麼能看表演呢?”
“我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我問您一個問題,這些勞改分子來農場有多久了?改造得如何?成功了嗎?”
“這……最長的也有七八年了,改造得如何我還真不敢說,畢竟一天天也見不到,而且之前沒有九場,這裡的勞改犯是每個場關不下的人,勻出來到九場的,他們什麼情況我還真不清楚。”說到後麵,郭書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這畢竟九場是他一手管理的,手下的事情都不清楚,他愧為一個場長啊。
林逸秋“義正言辭”道:“所以我才說要好好讓他們看看這出節目。現在這群人不外乎是做些苦力,每天有吃有喝有睡,日子也挺安穩的,他們心裡怎麼想領導怎麼知道?咱們不能光磨煉他們的肉體,得從精神方麵要他們知道,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在咱們國家是必然要被滅亡的。”
郭書江有些詫異:“你倒是……”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形容,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政治覺悟還挺高的。”
林逸秋溫厚地笑了笑:“那是,我畢竟是個基層乾部,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在我們村,那些個勞改份子被我們王隊長訓得那是服服帖帖。”
林逸秋:王隊長,反正我也沒說錯,你就背個鍋吧。
“不過,如果您做不了主,這件事就算了,我也就是這麼一提。”
郭書江隱約感覺這話怪怪的,但是又不得不被林逸秋牽著走。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小小的科長了,而是八七五農場第九分場的分場長,這點小事他還做不了主嗎?反正橫豎也沒多少人。
郭書江含糊道:“那行吧,畢竟是過年,讓他們也出來溜溜放放風,一會兒我去跟保衛科的人說一下,問問有沒有什麼刺頭之類的,不過……”
林逸秋幫他補充完整:“不過除了這倆有教育意義的節目,其他都是演給咱們工農兄弟看的,他們可不能看。”反正他也隻是想見個人,相認的事情還得緩緩。
郭書江這才覺得這個方案可行。
表演就定在了初五下午六點整,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農場的工作人員在舞台邊上一左一右拉了兩盞大燈還有好幾個小燈泡照向舞台。
李招紅和宋國慶擔任主持,其他的知青多多少少都有了任務在身,沒有一個人是閒著的。
李招紅:“尊敬的各位領導!”
宋國慶:“親愛的九場同誌!”
合:“大家晚上好!”
台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李招紅:“又是一季雪飄過!”
宋國慶:“又是一年人增壽!”
李招紅:“辭舊歲歡欣鼓舞慶勝利!”
宋國慶:“迎新春豪情滿懷譜新篇!”
…………
開場白兩人配合默契,念起台本來如同行雲流水。
舞台下一片歡騰,群眾積極性極高,倒是很有幾分春晚的味道。
幾個合唱獨唱節目以後,輪到《陳三鬨茶場》了,林逸秋也收拾收拾站到了舞台邊上。
他剛一上台,就察覺自己失策了。
舞台上這大燈一打,誰還能看得清底下坐的是誰啊?整個黑壓壓的一片。
林逸秋暗自告訴自己要鎮定,畢竟徐離景還在下頭。
整飭好心情,林逸秋開始了他的表演。
齊援朝大著膽子走上台,先念了一段搞怪活躍氣氛的獨白,接著自我介紹道:“我就是附近有名的陳三,今兒個特地來接我們少爺回家,也不知道這個老扒皮生的這個小扒皮是個什麼模樣,要是跟他老子一樣,我陳三可不會放過他!你們大夥兒說對不對啊——”
全場歡呼道:“對——”
齊援朝沒有怯場,林逸秋鬆了口氣,這樣的互動是他臨時添進去的,畢竟有互動才有看頭,能調動大家的積極性。
輪到林逸秋出場了,他的人設是個留學歸來的大少爺,簡單地幾句自我介紹一哈,他學著齊援朝跟下麵打招呼,結果自然是一片“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