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有一件事……”林逸秋故意放慢了語調,劉喜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趙家的小兒子趙強不滿地插嘴道:“還走不走了,窮鬼!”
雖然是一句嘟囔,話音不大,但是大家都聽見了,此言一出,飯桌上瞬間安靜了。
趙衛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一直自詡是個體麵人,兒子當著客人的麵這麼說話,是一件相當沒有禮貌的事情,劉喜妹則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劉喜妹的公公趙慶大也不滿地皺了皺眉,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全場隻有趙唐氏滿意地看著孫子,覺得孫子說出了場上所有人的心聲。
“哦?你說我?”林逸秋怒極反笑。
“你要走不走的,磨磨蹭蹭,是不是想蹭我家的雞蛋吃啊?”趙強熊慣了,從小奶奶就跟他說,家裡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雞蛋香油之類的美食,沒人可以吃他的東西包括三個姐姐。他是獨子,全家愛的獨苗苗,天長地久就成了附近一帶的小霸王,彆人看在趙衛國的麵子上,對他多有忍讓,林逸秋可不會慣著。
“趙強同誌,這說人窮可不對!”
“哪不對了?你家不就是窮嘛,穿的破破爛爛,吃的鹹菜稀飯,窮還不讓人說了?我說的是實話,你家就是窮,窮的雞蛋都吃不起,想來我家蹭雞蛋!”最後一句話,趙強幾乎是喊出來了。
“首先,我並不想吃你家的雞蛋!”林逸秋著重強調了你家,接著又道:“其次,你這思想不對,正所謂越窮越光榮,我們家越是窮,越是證明我們家是無產階級,一顆紅心向著國家,你們家倒是富,外麵的孩子個個瘦骨嶙峋,你家頓頓香油燉蛋,把你養得肥頭大耳的,就是不知道你吃的是資產階級的飯還是無產階級的飯?”
“什麼資產階級,什麼無產階級,哎呀,你這小兔崽子嘴巴倒是厲害,我們家是五代貧農,就出了衛國這一個工人,我們家可是、可是……我家就是無產階級!”趙唐氏想來撒潑打滾這一招,但是她肚裡沒貨,根本接不住林逸秋的話,隻能嚷嚷。
林逸秋繼續緩緩道來:“唐阿婆,您說咱們都是無產階級,您家是工人家庭,我家也是工人家庭,咱們應該是工農親如一家啊,您罵我是小兔崽子,您孫子罵我是窮鬼,那你們家成什麼了?”
“我們家為什麼窮,還不是舊社會的時候被地主資本家剝削的?這家家戶戶誰不窮?你罵我家窮,就等於罵這天下千千萬萬戶貧下中農窮,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晚罵我的?地主階級的立場還是資本家的立場?你們是什麼思想?剝削階級思想嗎?”
“而且你們對我敵意那麼深,難道不成你們家是階級敵人?”林逸秋的話擲地有聲,一詞一句都精準踩在時代的雷點之上。
趙唐氏氣得口不擇言,挽起袖子,想直接上來打:“什麼敵人,什麼剝削?他就是個孩子!小……我撕爛你的嘴!替你爹媽教育教育你!”
林逸秋才不會站著讓她欺負,一連串輸出以後,他作勢往後一退,把劉喜妹暴露在趙唐氏麵前。
這可是城裡,又不是鄉間地頭,罵的再難聽也不興動手,劉喜妹連同兩個女兒趕緊上前把人拉住,這要是打了人可就鬨大笑話了。
趙唐氏發起火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們兩個賠錢貨給我滾遠點,今天我要——”
“都給我住手!”
趙衛國看眼前一片混亂,直接氣得喝住,他沒想到林逸秋這嘴巴還挺能說的,一番話下來,直接把一件小事上升到了階級高度,顛倒黑白,偷換概念,這讓他不得不正視這件事,要知道,這個年代一點風言風語都會害死人,如果林逸秋再小題大做把事情宣揚出去,或者去家具廠告一狀,自己馬上就要被請去喝茶,這份工作也難保。
趙衛國在家裡一向有威嚴,他一張口,趙唐氏再氣也隻能熄火。
趙衛國嫌丟人又怕聲音引來鄰居看熱鬨,連忙安撫林逸秋:“額,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娘,你怎麼說話的,你要是再這樣你回鄉下跟大哥一起住吧!還有你劉喜妹,一天天往外跑,你看看你把孩子都帶成什麼樣兒了!”
合著孩子是老婆和老媽生的,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林逸秋翻了個白眼道:“你們家趙強也十歲了,農村的孩子十歲早就當起半個家了,還小呢?”
他還是個孩子,千萬彆放過他!
趙衛國訕笑地道歉:“你看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鬨得人儘皆知呢?逸秋啊,今天這事是趙叔做得不對……”趙衛國從碗櫥裡摸了兩個雞蛋遞給林逸秋,“彆跟小強一般見識,你可是高中生了,來來來拿著吃!”
林逸秋看著兩個女人被訓得跟個鵪鶉似的,並不感到得意,反而覺得悲哀,而趙衛國,不過是一個窩裡橫的男人。
趙衛國又朝趙強使眼色:“趙強,給林哥哥道歉!”
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