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吧?”
山坡上,林潯回答的聲音很清晰,她從兜裡掏出糖,溫吞地剝掉糖衣放到嘴裡,在兜帽的陰影下思索著繼續說:“一次比一次更早倒不至於,但時候到了,我會死。”
“…什麼時候?”空有些滯塞地繼續問。
“該做的事做完了,該履的約踐行了,繼續存在的意義不大的時候吧?”林潯也知道這個問題答不答估計都會漲不少黑化值,但她還是答了,話語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散漫,也帶著前所未有的真誠。
她看向旅者仙人,“…唔,抱歉,但我覺得…死亡對生命來說同等重要,…對吧?”
無人能回答她。
之後林潯跟空回返,與仙人錯身而過的時候,一直沉寂不語的仙人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他拉住林潯,又不說話,金眸低垂。
林潯看向心緒晦澀的空,旅者頓了頓,先帶著派蒙離開了,林潯才回頭問仙人怎麼了。
今夜的雲層遮住了星空,山坡上不休不止的風帶著輕薄的冷意,魈沉默許久,才低低道林潯的事…他全然不知……
不知道也沒關係啊,林潯告訴他這沒有什麼,不必覺得她好像受了莫大又難言的苦楚。她其實過得很好,玩遊戲就開開心心地玩,玩得無聊了就開下一輪,她要權利時無人能撼動她的統治,寂寞時也有流水般的人陪伴過她。
何必為她覺得難過。
但仙人不說話,山坡上也一下子安靜下來,悲傷像晨霧一樣蔓延。
林潯又花了一點時間去哄魈,所幸純情仙師也很好哄,沒太久就被林潯安撫下來。隻是仙人走前又想起什麼,忽然開口問林潯可否記得曾經約好一起看雪。
林潯記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仙人眉目微斂,似乎感到些微安心,叫她莫要忘記,這才離開。
林潯也離開了山坡,隻是剛下山道,她就看見空和派蒙還在山腳的樹影下等她。空看到她便像平常一樣笑了笑,隻是演技比較一般,眼角眉梢還是藏不住沉重的情緒,派蒙大概也知曉了事情原委,用一種不知所措又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她。
林潯盯著這兩個家夥。
啊不是,就非要她一個個哄是吧?
“派蒙。”林潯伸手,“想抱一下嗎?”
小家夥愣了愣,似乎有什麼想說,但還是乾脆帶著滿腔的困惑擔憂一股腦衝進了林潯懷裡,乾巴巴地、又沉甸甸地說:“…林潯,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們會陪著你……”
行行行。
林潯哄好小家夥,又看向不說話的旅者。
她伸手又做了個要不要抱一下的姿勢。
清夜無聲,提瓦特的夜色溫柔地擁住所有人。
次日,林潯大清早就爬起來,和柔弱不能自理所以留守營地的吟遊詩人一起送大家進入霧區。芙尼婭不打算再去,自覺泄露了林潯隱秘的她自請返回坎瑞亞,林潯打著哈欠讓她去見見坎瑞亞駐
璃月的外交部,也可以順便帶著杜林去注冊一個公民身份。
“嗯嗯,大家都去忙了呢。”眼見芙尼婭也離開,溫迪快樂又有活力地湊到林潯身邊,“雖然這個時候好像不太好,但閒著也是閒著,林潯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曬曬太陽啊?”
“不要。”林潯打著哈欠無情秒拒。
鬥篷怪人自顧自地鑽回自己的棺材裡,吟遊詩人又眨巴著眼睛趴過來,“那我也可以陪林潯休息哦!”
林潯淡定地把溫迪的手挪開,合上棺材板補覺。
昨夜休息得太晚,林潯一覺睡到正午才從自己的棺材裡醒過來。營地意外的無人,一覺睡得十分安穩的林潯感覺哪裡不對,掃視了一眼自己的豪華單人間,隨後從枕頭邊上拎起一隻呼呼大睡的小邊角料。
小邊角料還沒完全醒轉,發出細小的夢囈。
林潯啃著蘋果先打開係統麵板處理了一下政務,又打開信號儀和端腦刷了一會兒社交平台。這段時間裡,趴在她肩膀上的小邊角料也從打盹的狀態,逐漸變成盯著端腦屏幕聚精會神的清醒狀態。
林潯的手指劃過無數人的時訊、生活吐槽、風景照、心境感言,肩膀忽然一重,有人將他的下巴擱在林潯肩膀上,愜意地跟林潯一起刷起社交平台打發時間來,直到林潯麵不改色地點讚並保存了一張不知道哪位男菩薩的腹肌自拍照,像是被太陽曬得過於舒服所以散發出散漫氣質的詩人這才睜圓眼睛,卻一時不知道該指責網上的男菩薩還是隨手存圖的林潯,腦子卡殼的欸了幾聲,才發出一聲:“…過分!”
然後順過林潯的端腦,摸進林潯的相冊,就刪掉了剛剛保存的照片。
想了想似乎還有點不甘心,又摸回社交平台取消了點讚。
“唉,成熟冷酷的獨立女性,總是會讓人吃儘愛情的苦。”林潯從容且做作地感歎,隨後誠懇建議:“不然還是儘早放棄吧。”
溫迪瞪大眼睛,一副深受傷害的可憐樣子,“成熟冷酷的獨立女性誘導無辜的詩人跨過朋友界限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林潯十分鎮定,“當時也說了想逃跑也可以啊!”
“…啊,所以…利用完可憐的詩人,就想把他甩掉了嗎?”溫迪一副後知後覺自己被渣了的神情,“誒…不行不行!說這種話就算是我也是要生氣的!這次就算林潯給我買酒喝也會很生氣哦!!”
林潯沒有接他的話,與他玩鬨著的少女似乎想到什麼,短暫思考了一下,“…可以生氣。”
“溫迪,你可以……”林潯的聲音被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打斷。
她轉頭,看見兩個眼熟的青年正被一隻幼岩龍蜥追得上躥下跳,春日正午的陽光撒進兩人的瞳仁,映出清晰的星星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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