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因知道五百年前的那場災難給坎瑞亞與七國都帶來了深重的傷害,即便坎瑞亞試圖力挽狂瀾,甚至林潯的白鵠騎士全部折損在幫助須彌抵禦災難的戰場上,但這場災難在最後還是以坎瑞亞滅國為代價完成了最後的清算。

一切本應該到此為止。

可坎瑞亞的子民卻全部被扭曲成了怪物,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緣由,無論因為何種原因,取走人類的智識、磨損他們的愛恨、甚至奪走死亡的權利,永世糾纏不休的詛咒早已超過了贖罪的範疇。

而他們大多數人的罪甚至與災難毫無關係,隻是因為他們是坎瑞亞人。

戴因即便經曆了數百年的風霜侵蝕,對一切苦痛早已習慣接受,也無法否認自己對七神沒有任何怨懟,但放任人民的怒火絕對是錯誤的,得不到公義的子民無法報複神明,目光自然移向神明的信眾,事情一旦如此發展後果難以設想。

“我說過了,戴因,該做的勸導都會做的。”少女君王立在窗邊,靜靜地注視廣場上舉牌的人群,“但我不會打碎人類的脊梁。”

所以即便王僅需說出那麼幾句簡短的話語就可以讓她的人民放下仇恨、像藏起家人的舊照片一樣藏起那些無法宣泄的痛苦和惶恐,她也不會這麼做。

林潯可以說理性提議,文明表態,不要放任情緒傷及無辜。

但決不會說放下仇恨,接受一切,無神之國低下頭顱。

“可是,陛下……”戴因沉重地開口:“坎瑞亞才剛剛碰到陽光。”

“坎瑞亞從不缺少輝光。”

離開的時候,戴因在門口遇見了熒,金發少女抱著一遝文件站在那裡,不知道等了多久。

戴因知道熒選擇的道路,他們也曾為此分道揚鑣。但此刻,他還是不由沉沉問:“非要戰爭不可嗎?”

熒神情寡淡,“…戴因,你還看不出來嗎?”

現在早已不是他們二人的理念之爭了。

熒五百年來承受著內心的煎熬繼續命運的織機計劃,就是為了在林潯蘇醒前顛覆天理的統治恢複坎瑞亞的子民。因為熒深知隻要林潯入場,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公義,罪責,戰爭,真相,隻要王不在乎,就都不再重要。

熒敲門進屋,也有心問林潯對天理宣戰的事,卻看到趴在窗簷上的林潯正入神地托腮注視著什麼。她將文件放下,舉步過去,順著林潯的目光看向還未建設完成的聖斯蒂恩廣場。

舉牌的人群還在那裡,隻是不再喧鬨,定睛一看,熒才發現一旁有位婦人正在拉琴,遠遠傳來小提琴深沉而溫柔的旋律。

她在拉《Augenstern(眸中星)》。

那是坎瑞亞初中音樂教材上的經典曲譜,沒有一個坎瑞亞人不熟悉那溫柔爛漫的曲調,所以當那位女士拉起琴來後,無論是舉牌的群眾還是走過的路人,亦或者正在工作的測量人員,都不由愣怔地安靜下來,甚至輕聲跟唱——

“…我們眼中的星星

…”

“…我們眼中的星星…”

“…收藏著宇宙最後一抹餘暉…”

熒靜靜看著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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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利亞雷厲風行的抓捕了幾名煽動者,官方的呼籲與社交平台上的軟文也在持續作用,最後林潯發詔會在坎瑞亞重建完成後啟動公投,民情暫且平息。

林潯之後沒有再離開坎瑞亞。

重建工作要盯緊,自律機關需儘快更新迭代,林潯在規劃廠區的時候一時沒有忍住磕糖的欲望,先把食品廠搞了出來,導致卑微的統治階級隻有自己掏小金庫建發電站和化工廠。

她後兩個月基本泡在了辦公室,巨細無遺地處理政務、修建工廠、製定經濟複蘇計劃,偶爾消失,便會像隨機NPC一樣刷新在一些僻靜的街區、和被黃昏收藏的海港。

空來過幾次,林潯忙著沒去見他。

須彌舉行了盛大的學院賽,林潯也沒去湊熱鬨。

熒提了幾次林潯感興趣的那位建築設計師,林潯思索幾秒,也隻說等一切結束之後。

少女赤金的眼瞳緘默地看著她,直看得假裝認真工作、實則正在用小窗偷偷玩遊戲的林潯不由坐正,她才半斂眼睫,輕聲道:“我們談談吧,林潯。”

林潯摸下巴,“一副要給我做思想工作的樣子呢。”

這就太高看小啞巴了。

寡言少語的秘書小姐帶著林潯就從窗戶爬上了屋頂,她們在頂層吹著風喝了點小酒,聽見哈夫丹在下麵圈著手喊她們兩位注意安全,兩個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熒整理心態,先問林潯最近累不累,林潯說還好不過就是有點煩惱,熒便問那她有沒有想好如何處理,林潯不假思索地回答充錢。

“雖然遊戲公司已經無了,但用端腦主機應該能入侵篡改一下遊戲數據,可以先想辦法氪一把大寶劍出來!”

熒盯著她,險些沒有壓住眼裡的凶光。

被收拾了一頓,林潯才老實下來,他們瑣碎的聊了一些。林潯抱怨沒有靠譜的繼任者,之前林潯離開的那段時間,坎瑞亞人民本就因林潯的不在位而有些惶惶,再加上至冬的扣留事件也繃緊了人民的神經,尚未解決的詛咒、還混雜在坎瑞亞人民裡的第一王座時期古國的遺民都是待爆的炸彈。

這種艱難複雜的時期向來是培育新領袖的土壤,但直到林潯回來,都無人在察覺到國內壓抑的氛圍下登高一呼去支撐起人民的精神信仰。

“這個時候我倒有點想伊爾明了。”林潯托著腦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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