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離開稻妻城的時候就不早了, 穿過白狐之野,趕到甘金島的時候天色便徹底沉了下來。
林潯以為他們要安營休息,畢竟連夜渡海實在容易因分不清方向而迷失航路。但懸掛在市女笠上的薄簾被風吹起的少年看都沒看他的部下和俘虜, 命令他們立刻出海。
結果沒浪船了。
愚人眾其他人去找船, 隻剩債務處理人和雷螢術士看著林潯。天色已黑,幾人點了火堆, 林潯看了一眼遠遠站在海邊峭壁上的散兵背影, 問其他兩人晚飯怎麼解決。
“………”林潯在一片沉默中逐漸露出震驚的表情, 隨後苦口婆心語重心長, “人被餓,就會死。”
麵容在火光下越發動人心魄的少女憂愁地問:“我應該暫時還有用吧?”
債務處理人臉上的麵具也被火光映出深深淺淺的陰影, 不說話的時候威勢不淺, 他仿佛猶豫了幾息, 才看了眼散兵的方向, 從懷裡摸了點乾糧丟進林潯懷裡。
雷螢玩味地看著, 輕哼了一聲, 沒有說話。
林潯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乾糧,拆出來一看, 是奶酪和午餐肉罐頭。
林潯看賣相就大概察覺到是製式軍用食品, 但這類食品首要追求的從不是口感,她心懷忐忑地打開包裝淺嘗一口, 眼睛裡的高光頓時熄滅。
看林潯久久不動,一直盯著她的雷螢壓低聲音, 語氣輕柔又帶著些微惡意,“不動了~, 難不成, 食物裡有毒嗎~?”
債務處理人也看向林潯, 即便看不到臉,林潯也覺得他應該在皺眉。
“不,我隻是在思考逃跑路線。”林潯沉重地回答:“你們這種夥食條件,讓我很難跟你們混。”
“哦?那你想到了嗎?”雷螢好奇地問她。
“你走不了。”債務處理人冷冷打斷她們。
林潯滿臉遺憾地掏出堇瓜來烤,她稀爛的廚藝隻能支持她把食物烤熟,再加點調料。烤好了堇瓜,林潯快樂的獨享熟食,忽然發現債務處理人還在盯著她。
她立刻警惕起來,背過身去吃堇瓜。
債務處理人一愣,嫌棄地甩開頭。
纖細的雷螢術士發出帶著粘稠感的低柔笑聲。
林潯吃飽了,剛好其他愚人眾也找好了船回來。她利索地跑過去,隻見都是些隻能承載兩三人的小漁船,不知道是哪些可憐漁家的船被順手牽羊了。
她原本還想和債務處理人以及雷螢一船,但絳紫眼睛的少年雙手抱胸,冷淡地回頭看向她,林潯也沒等對方下令,直接就一副好了我懂了的表情上了船。
“……”被憋了一下的散兵。
船就那麼大,散兵還偏偏極具氣勢地站在中間,林潯在船尾的劃船位和船底的免費位猶豫了一下,選擇擠到窄小的船頭去。
她在尖頭漁船上坐下來,因為沒地方放腳,隻好把雙腿搭在了船簷邊。船啟動了,海上的風長長吹來,林潯靠在搖搖晃晃的小船上抬頭看見月亮,她自在極了。隻是海上的風實在冷,一會兒就要把人吹透,她回頭看了眼像座冰冷的雕塑一樣立在兩步外的散兵,舉了舉包裡掏出的酒,“想喝酒嗎?”
“想死嗎?”散兵冷漠地看向她。
林潯笑了笑,自己開心地喝起來。而酒意一酣,林潯便忍不住開始掏樂器了。
她這一路上沒有吃過什麼苦頭,主要是因為足夠配合乖巧,即使有時候說的話讓人滿腦子黑線,卻都奇妙的踩在危險邊緣的線上沒有出格,總的來說還是個省心的俘虜。
但這不代表她可以為所欲為。
散兵在海邊聞到烤堇瓜的香味時就覺得該給這家夥一個教訓,看到林潯彈起了琴,他更是惡意翻騰,剛想抬手,卻聽見林潯低低地唱起歌來。
在黑暗的大海上,在搖曳的小船中。
酒氣漸濃的少女在和弦中低柔地唱起了歌,如同編織著一個溫柔繾綣的夢。清冽的酒氣和潮濕的海風交織在一起,成全她在海麵上孤獨溫柔的絕唱。她的麵目在黑夜中隻剩下了隱秘而美的輪廓,隻有眼睛飄蕩著碎在海麵上的月光。
唱罷落音,海上風緩浪靜,無聲無息。
臉上泛了幾分紅的林潯地看了眼麵板。
【聚會已結束】
完成日常的林潯隨便檢查了下送進倉庫的藏寶圖碎片和隨機素材就放了吉他,忽然察覺哪裡不對,“嗯?我們不是要去踏韝砂嗎?”
船不知不覺就停在海麵沒動了,仔細一看,周圍的兩艘小船也是一樣。
船尾劃船的愚人眾這才反應過來,急忙繼續劃船。
林潯去看散兵,但夜色太深,少年又帶著市女笠,實在看不清神情,隻覺得他的氣場還算平和。大概是發現了她的注視,散兵冷淡地開口:“把頭轉過去。”
“哦。”人在屋簷下,林潯安靜照辦。
到達踏韝砂是深夜,林潯已經喝得有點上頭了。她迷迷糊糊摸下船,長裙被海水打濕,她一向把痛感開得低,察覺到雙腿走起路有些艱難,才發現腿部已經在船簷上硌出粗粗的青紫痕跡,而且徹底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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