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霍無恤飛快起身, 顧不得眩暈的腦袋,一個箭步衝上去,接著搖搖欲墜的人。

謝涵怔忡間, 忽覺一陣難言的壓榨絞痛襲上心頭, 他按著心口,眼前陣陣發黑,說不出一句話。

霍無恤立刻掏腰封, 取出兩個瓷瓶來, 一個放在對方鼻下, 輕輕扇了扇, 飄出麝香川芎冰片的味道來,又用拇指撬開另一個瓷瓶取出一枚藥丸塞進對方嘴裡。

見人唇上青紫、額頭冷汗略有消退,才稍鬆一口氣, 將人打橫抱起,穿過庭院, 來到臥房, 踢開門, 讓人平臥。

好一會兒, 謝涵才撐掌坐起來,低聲道:“列子寫過一則故事,叫《好色賦》, 傳聞南地水澤有好色惡妖,名曰宊蚨,高有人身, 形似蝙蝠, 叫聲桀桀,好擄美貌女子。南地百姓深惡之, 鄉間連組勇士數年,每年數十人,儘死於水澤,百姓惶恐,上報主君。

適逢宊蚨大膽,擄主君愛女。主君編武士二十,共赴水澤。水澤陷阱密布,又有吸血之蟲,危亡之際,為十九人安危計,眾將一傷者拋入蟲群,得以脫險。死者無辜,生者有罪乎?

後陷阱無數,眾人一一推出犧牲者,初始自覺羞愧,後來逐漸理所當然。到最後一片沼澤地時,隻剩四人了,沼澤隻有踏死屍才能過去,為了殺掉惡妖,故事主角偷襲三人,將其拋擲成道,踩著他們的屍體來到惡妖居處。

隻剩他一個人了,自知無法對付惡妖,可武士不能退縮,隻有戰死。他抱著必死的信念,為了心中的信仰,與惡妖搏鬥。不想殺人無數、過往不可戰勝的惡妖竟然頃刻灰飛煙滅。

在他殺死宊蚨的一瞬間,他的身體開始變化,他的皮膚變得烏黑,覆蓋著醜陋的絨毛,它嘴巴開始變大,露出尖利的牙,他的背後長出漆黑的翅膀——

他成了宊蚨。

被他所救的小姐嚇得尖叫。他想帶小姐回府,小姐卻涕泗橫流地逃跑,他絕望又生氣,怒極殺了小姐。

——難怪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勇士殺了宊蚨救小姐們回去。

原來妖也曾是人。①

我一直引以為戒。

可——”

謝涵捂著雙眼,“果真是從善如登,從惡如崩。”

霍無恤坐在床沿,拿開床上人的手,他看到他眼中是如此的矛盾,“君侯統攬全局,是我們的主心,當初心不變,方得始終,否則即使成就大業,也是麻木不仁,就像勇士永遠救不了小姐,又何以完成今日的夢想。而我——”

他執著對方的手貼著自己乾淨的一半側臉,“我是臣下,隻管任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倘有一日,成了惡妖,君侯除妖便是。”

勿以惡小而不為,有時候踏出第一步就會有第二步第三步,直至深淵。

謝涵仰麵閉上眼,伸指描摹對方眉眼,低低笑了起來,“霍無恤啊霍無恤,這世上竟有一個你。”

他睜開眼睛,差人拿來藥膏和帕子,替人擦拭血水。

擦乾淨後,露出額角一個交叉兩杠,各拇指寬的裂口,創麵不深,僅達皮下。他點了點那個“×”形傷口,目光銳利,“可——你是還要做多少先斬後奏、違背我意誌的事?”

“且你做了,我又豈能不知道?一丘之貉罷了。我還能躲在你後麵良善地享受勝利果實嗎?我如何服眾?”

謝涵打開藥罐,抹上那還在滲血的傷口。

霍無恤嗅那藥味,表情略有奇特。

“你聞出來了。”謝涵低聲問,“是不是?”

霍無恤抿了下唇,“君侯做的,都是對的。”

“無恤,你真是長大了,這張臉真是日漸英姿逼人,俊則俊矣,卻——”叫我如鯁在喉,謝涵抹完藥,將那罐子丟進對方懷裡,“卻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既覺得我做的對,就日日夜夜都塗這腐藥,直到傷口爛到肉裡。”

霍無恤緊握著藥膏罐子,應道:“是。”又問,“那君侯三日後可否啟程回溫留?”

謝涵搖頭,拿繃帶纏上對方腦門,打了個蝴蝶結,“你且等著,再過七日,本君就替你弄來北境守將這官職。屆時咱們再一道赴楚。”

“君侯……”

“彆說了——朝廷既是五年內無法恢複,我得防著他國趁虛而入。燕國無力,梁國自顧不暇,唯南楚敵友難料,我得去一趟以保證後麵的友好。否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直到霍無恤點頭去熬藥,謝涵才在腦內對係統玩味道:“瞧,你怕什麼,男主的性格天注定。他連認字都是我教的,從替他啟蒙到教他策論,可我從來沒教過他這些。你看他是不是天生玩弄權術的高手?”

係統點頭:【劇情的慣性。】

“所以你擔心什麼,等他見到女主,早晚會愛上的,劇情的慣性。”

【我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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