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被排球擊中的前一分鐘,車內氣氛異常凝重沉默。
車裡其實有四個人,高木涉在駕駛座專心開車,伊達航和鬆田陣平則坐後排一左一右地把中間那位垂著腦袋、雙腕扣上手銬的男人牢牢夾住。
這是一起入室搶劫傷人後連夜逃走的犯人,不過他闖入的是小林名下剛安裝完監控的公寓,他們瀏覽監控對方逃跑的路線鎖定了地址,在郊外的房屋中將其逮捕。
但監控記錄拍下了兩名犯人,屋內沒找到另一名同夥,便準備押送回警局進行下一步審問。
因為這小子總是眼神飄忽、小動作不斷,警官們見多了犯人被逮捕後的反應,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直覺對方肯定不太老實,所以在路上格外謹慎。
兩位敏銳的同期就不多說了,連高木涉也雙手緊握方向盤,時不時瞥一眼後視鏡注意周圍情況。
當警車繞彎路過一大片河邊草坪,鬆田陣平墨鏡下青綠眸子慣例飛速環視四周,銳利的目光在瞧見草坪空地不遠處僅站著的兩個身影時停滯片刻,眼瞳縮了縮。
先不提那個白襯衫男,一旁黑裙子、運動長褲和運動鞋混搭的女生背影總覺得很眼熟……?
結果不等他回想起來,下一秒,一個藍白黃相間的球形物體便重重擊中了副駕駛座的車窗。
由於用途的特殊性,警用車會用於警察押送犯人、運送貴重機密物體、槍.戰掩體等,所以質量會比一般車輛牢固很多,一顆人打出的排球而已,不至於讓特製的車窗玻璃碎裂。
可這輛坐著四個人、本身型號也不算輕的車,在被擊中後發出了沉重的聲響,車身竟以不算太小的幅度左右晃了晃!
高木涉下意識地踩死了刹車停靠,整個上半身前傾又被安全帶拽回,車胎與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摩擦了幾米才猛地停下。
同期們以為是有人來劫車救人,齊刷刷地掏出了配槍哢擦上膛,嚴肅又警惕地張望周圍。
為了防止讓犯人有可乘之機下車逃跑,隻能由坐在前排且暫無配槍的高木涉出去查看。
他剛關上車門一低頭,腳邊咕嚕嚕滾來一顆排球。
……為什麼這裡會出現排球?
“啊,高木警官!”意識到自己可能闖禍了的小林夕拽著黑尾跑過來,在警車外幾米站定,心虛地沒翻過路邊的欄杆,雙手合十道歉,“是我剛才在邊上練習發球不小心發得太偏了,砸中你的車真對不起!”
哦,是發球練習啊,不是劫車就沒事……不對,這真的是國中女生能打出的發球嗎?!
簡直跟被幾個兩百多斤猛男撞擊的程度不相上下啊!
高木涉複雜地看著小林夕跟他手腕差不多細的手臂,又看了眼手裡撿起的那顆充氣和保養情況十分良好的排球,試圖找出上麵有發射裝置或附近有沒有攝像頭,才敢確認這不是整蠱類的綜藝節目。
黑尾鐵朗豎起的眼瞳上下觀察年輕警官的神情,心想小林雖然和人家認識,對方看著也比較好說話,但怎麼說都是他們的錯,萬一真的生氣被批評了也不能讓女生一個人承擔。
這種時候他還是很有學長擔當的,往一旁伸手輕輕把小林夕腦袋稍微往下按,自己則深鞠躬表示歉意,敬語一層層疊加上去,認錯態度良好並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打擾警官執勤很抱歉,是我沒有挑選好練球的地點,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高木涉被這鄭重其事的鞠躬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半步擺手,“沒事沒事,這裡本來也不禁止打球之類的活動,你們之後練習小心過路行人和來往車輛就行了,也記得控製一下……力道什麼的。”
然後隔著欄杆把排球遞過來。
小林夕接過球,點頭如搗蒜道:“謝謝高木警官!我記住了……話說車裡是隻有你一個人嗎?”
警車的窗戶上都貼了防窺車膜,又隔了幾米距離,她略微探看了下,並不能看清裡麵的情況。
“啊,我們……”高木涉脫口而出就要回答,突然想起這算是秘密行動還不可以向外界透露,於是趕緊撓撓頭改口,“不、那個,有個案件的當事人住在附近,我過來取一下證據。”
“這樣啊,那辛苦高木警官了,路上小心哦!”搜查一課的刑警果然敬業,這裡離警視廳挺遠的,都要親自上門來取證據。
揮揮手和兩位學生告彆,高木涉鬆了口氣坐回到車上,複述了一遍剛才的情況,三人檢查車內沒有異常後又再次出發。
押送犯人時不能閒聊,因此每個人隻是在心裡默默想著。
高木涉流汗開車:難道現在的國中女生都這麼厲害了嗎?!回去之後可以問一下佐藤警官……
伊達航咬著牙簽:那男生和小林同學似乎關係很要好,難不成是男朋友?不過就算是普通朋友,好像也很少見男女一起打排球的。唔,他看著都有些手癢了,要不要找幾個人周末也去打一場?
日本並沒有早戀的概念,國中生情侶數量不少,一般來說都不會有人阻止,因此伊達航會這麼想沒有半點問題。
而卷毛警官雙臂交叉地靠在座椅上,儘管墨鏡遮掩住了大半表情,但還是能看出他臉色有點不爽。
那個男生他之前在家庭餐廳見過,記得名字是……黑尾鐵朗對吧?比小林夕大一歲,曾經是小學校友,以後會是高中校友。
上次見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好像不太對勁,老是打眼神官司什麼的,這次男生直接自然上手摸人家腦袋了。
小林家不住在這兒,怎麼會大老遠跑到這種偏僻地方打排球?
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會打排球。
鬆田陣平咬牙扶額,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不怎麼對,有點像自家大白菜被豬拱了的微妙心情。
可說白了,小林夕和他除了見麵能聊上幾句外並沒有其他特彆的關係,甚至平時都不怎麼聯係。
不要被喊幾聲警察叔叔便自動帶入對方長輩的視角啊!
深呼吸冷靜思考——他們兩人都穿著黑白正裝並且胸口佩花,附近剛好有一個墓園,結合之前小林夕父母已經去世了的時間信息看,她應該是在父母忌日前來上香,湊巧遇到了那個男生。
明明很清楚自己推理出來的就是正確答案,為什麼還是覺得鬱悶?
不單單是這點,還有一個地方令他彆扭。
小林夕以前會時刻戴著那隻他送的生日電子表,然後有機會就湊到眼前晃悠,亮著杏眼炫耀求誇獎。
剛才從車裡往外看,她為了方便打球而脫下外套,黑色長裙的袖口僅到肘部,露出纖長白皙的小臂,在運動擊打後有些微紅,不過毛細血管沒破,看上去蠻正常的。
……除了左腕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無論在什麼地方,鬆田陣平都是靠著白色電子表一眼認出小林夕,剛剛卻沒有反應過來。
雖然很了解打排球不能戴手表這個常識,但就是仿佛有一口惡氣悶在胸口發泄不出去,讓他緊皺眉間稍顯煩躁。
若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跟以前和金毛混蛋打架輸了時差不多。
他不爽地咂舌,瞄到右手邊的犯人跟屁股長痱子似的在座椅上磨來磨去,冷戾地低喝一聲,“老實點坐好,不要亂動!”
低氣壓的表情和低音著實有著可怕的威脅力,像一把懸在脖子上冰冷刺骨的刀,後者瞬間僵在那兒動也不敢動,生怕惹了他生氣在半路上被偷偷暗殺。
哪怕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前麵專注開車的高木涉都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警告嚇到了,渾身哆嗦了一下,差點腳底打滑將刹車踩成油門。
好在伊達航開口,幾下將緊張的氛圍扳回來,又長臂越過中間的家夥拍了拍鬆田陣平的肩膀以示安撫。
並沒有問他怎麼了,以鬆田的性格,要是想說的話自己就會說的。
——
“阿嚏!”黑尾鐵朗西裝外套穿到一半打了個噴嚏,手指蹭了蹭鼻尖,奇怪道,“哦呀,不會是有人在說我壞話吧?”
小林夕用濕巾把手臂一點點擦乾淨後,才從挎包裡取出電子表重新戴上,聞言回了一句,“那就要看黑尾學長得罪過多少人了。”
“鄙人一向待人熱忱,怎麼可能會得罪人!”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因為小林夕充滿隨機性和危險的大力跳發,兩人的排球熱情暫時被澆滅,而且已經練習了快兩個小時,身上出了不少汗。
中學生的身體素質好,也經不住滿身大汗後被十一月的冷風吹,吹完回去第二天準得發燒在床上躺一宿。
看時間已經中午了,小林夕上網搜索附近的餐館,把手機屏幕翻給黑尾看,“這家的鹽烤秋刀魚看起來超好吃!秋天的秋刀魚最肥美了,黑尾學長剛才那麼義氣,這頓我請你吃!”
鹽烤秋刀魚是黑尾鐵朗最喜歡的食物,他瞅著屏幕裡精心拍攝的圖片不禁吞口水,好笑道:“哪裡有學妹請學長吃東西的道理?”
“就當感謝你上次幫忙參觀音駒了,免得某人老是抓著這點念念不忘。”小林夕睜著半月眼調侃他。
最後兩人達成的共識是,小林夕請吃飯,黑尾請喝奶茶。
坐在餐館裡點完兩份套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