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憐嬪主子身邊的魚瀅求見。”
姬良使捏著杯柄的指尖用力到泛了白, 她將瓷杯放回桌子上,淡黃色的茶湯蕩起一陣不小的漣漪。
“妾和朱寶林是早就相識,如今想來卻是藏著掖著從未交心, 連陌生人都不如。”
聽到她這麼說,蘇皎皎一邊為她惋惜, 一邊又有些不知所措:“我還以為你們感情頗深,你定是早就知道。若是如此, 妹妹都不知道告訴姐姐這個是不是妹妹做錯了。”
“若非您告訴妾,妾怕是要一輩子被蒙進鼓裡!”
姬良使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 想起朱寶林不由怒從中來。
自從中毒失寵這麼久以來,她都一直把妙禦女當成是那個害她失寵的罪魁禍首, 對她惡語相向, 恨不得抓花她的臉。
她還覺得奇怪,陛下定罪這麼久了,妙禦女卻始終不肯承認自己中毒一事是她做的,每每提起都情緒激動, 巴不得撕爛自己的嘴。
儘管沒有找到切實的證據, 可在姬良使眼裡,除了妙禦女再不能有旁人。
如今看來, 她竟然從來沒有懷疑到朱寶林身上。
是了, 整個宮裡除了朱寶林和她從家中帶來的貼身侍女若薇,還有誰知道她愛吃桃花酥, 還有誰能隨意進出她的臥房不被任何人察覺。
如果朱寶林當真精通醫術, 那當初害她中毒禦前失儀的人, 除了朱問蕊, 絕不會再有旁人!
姬良使越想越恨, 隻覺得自己如同一隻能被人隨意戲耍的猴子一般, 被人殘害,蒙在鼓裡!
蘇皎皎不動聲色地瞧了她一眼,懇切的勸著:“姐姐先彆生氣,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不是。若是氣壞了身體,豈非更讓那些人不願你好的人得逞。”
姬良使深吸一口氣,強製讓自己冷靜下來:“您說的是,若是妾如今自亂陣腳,那才是著了她的道。”
說罷,她情不自禁想起上次在繪竹館見到朱寶林那風光得意的模樣,神情頓時變得有些悲哀:“隻是可惜,如今妾不得寵,又人微言輕,除了打碎牙往肚子裡咽,還能有什麼辦法!”
蘇皎皎柔柔歎了口氣,將手中瓷杯擱下,說著:“看著姐姐的模樣,真是讓妹妹心裡難受。”
話音一落,她忽而抬起頭,眼睛一亮:“姬姐姐,你若是想複寵,妹妹倒是有個法子。”
姬良使猛地抬起頭看向蘇皎皎,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相信。
蘇皎皎清淺一笑,柔聲細語道:“妹妹沒什麼能幫你的,若能助姐姐複寵,也算好事一樁。姐姐,你且附耳過來。”
亭中兩人貼耳密語了許久,魚瀅續了兩回的茶熱了又冷,最終潑進了花盆。
蕭瑟的秋風寒涼如水。
不知過了多久,蘇皎皎才噙著笑說:“如此,想來能有□□分能成。”
姬良使猶疑不定地看著蘇皎皎,半晌才點了點頭,目光也堅定起來:“您說的不錯,妾如今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也不怕拚一回。”
一日之內心情經曆了數次大起大落,姬良使此時再看蘇皎皎,不由感激萬分。
她起身就要給蘇皎皎磕頭,誰知被她及時攔住,說著:“同是在宮裡的姐妹,我能幫則幫一把,若是事成,妹妹也歡喜。”
“如今天色不早了,馬上便要傳午膳,妹妹便先不留了。”蘇皎皎嗓音柔柔,起身說著,“魚瀅,走吧。”
蘇皎皎走出涼亭,外麵忽而刮起了一陣風,挾著落葉吹得她衣袂紛飛,有些滲骨的涼。
她沒回頭看姬良使,隻不緊不慢地坐上步輦,淡聲說著:“回披香殿。”
待走遠走,魚瀅才低聲問著:“小主,姬良使同您無親無故的,您怎麼會想著幫她複寵?”
蘇皎皎悠悠道:“我既說了朱寶林的事,有些仇,她心中自然有數。姬良使生得不錯,又心思簡單,最要緊的是——她如今醒悟了誰才是害她失寵的凶手,又得了複寵的機會,對我千恩萬謝。”
“我不過動動嘴皮子,既得了她的好處,又給朱寶林添了個死對頭,這麼劃算的事,為何不做呢?”
蘇皎皎皓腕輕轉,低眸打量自己的纖纖玉手,淡聲說著:“我記得這個月內侍省才送來了一批新的蔻丹,今晚回去試試。”
主子一向心思縝密,魚瀅愈發佩服,應聲道:“是。”
如今朱寶林和毓貴嬪不和,姬良使和朱寶林是對頭,妙禦女和姬良使也因誤會不睦已久。
宮裡的這些女人總是不會和睦相處的,隻要有仇家,就不愁不出事。
蘇皎皎一抖雲袖,以手支額,神色淡漠無波。
這宮裡的風兒,總不能老是往她身上吹。
鸞鳴宮
回宮的路上,姬良使心裡一直反複地回想方才憐嬪所說的話,生怕哪一個細節記錯了,帶著若薇低頭走在宮道上,神色有些魂不守舍。
剛進了鸞鳴宮的正門,恰好看見妙禦女同她的貼身婢女竹微一起在院中的秋千上玩樂,嬉笑聲清脆如風鈴。
姬良使正心中焦躁不安,聽到笑聲隻覺得刺耳至極,尤其這笑聲還來自同她一直不對付的妙禦女,便更加火大,活生生像是往火盆裡澆熱油一般叫她生惱。
“正午時分笑什麼?若是惹了溫婕妤不快,有你好果子吃!”
聽到聲音,妙禦女一雙杏眸眯了眯,絲毫沒有從秋千上下來行禮的意思,反而冷聲譏諷道:“我還道是誰說話這麼難聽,原是姬良使來了。怎麼,我如今在鸞鳴宮蕩秋千都不成了?”
看妙禦女氣焰囂張,姬良使身邊的若薇忿忿低語:“您是良使,她隻是區區一個禦女,竟對您如此無禮,還不是仗著陛下近日多寵幸了她兩回!”
姬良使死死盯著趾高氣揚的妙禦女,心中的怒火愈發壓不住,剛挪了一下步子正要發火的時候,忽而想起方才蘇皎皎交代的事,腳步不由得一頓。
若是真能一舉得寵,她怎需看區區一個妙禦女的臉色!想到這,她心中頓時有了底氣,火也消了不少,冷笑著揚聲說著:“有的人仗著陛下的一丁點兒恩寵便目中無人,殊不知自己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平白惹人笑話!小家子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