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見她
皇後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
朱寶林借胎爭寵, 毓貴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就算陛下原本決定獨寢,可毓貴嬪主動開了口, 陛下便不好再拂她的臉麵,定會縱著她的想法。
見毓貴嬪如此, 皇後乾脆冷下聲音說道:“雨荷,你去看看朱寶林的胎, 再請太醫來診治,若請了太醫還不適, 就讓朱寶林去本宮的鳳儀宮,本宮親自照料。”
沈淮漫不經心地掀眸看向毓貴嬪, 須臾, 淡聲說著:“去永安宮。”
陛下禦駕轉身去了永安宮,毓貴嬪也跟著向皇後福了身子,語氣淡然:“臣妾便先回永安宮了。”
皇後點點頭,看向不遠處的朱寶林, 心內冷笑了聲。
朱寶林看起來謹小慎微, 實則卻是個心思深的。幸虧她早知道朱寶林有野心,這才刻意將她和毓貴嬪安置在一個宮裡, 有了毓貴嬪在上麵壓著, 朱寶林再想玩什麼花樣爭寵,都要掂量著來。
步輦旁, 朱寶林彎腰捂著肚子, 一臉不適, 她額上沁了許多汗珠, 被宮女慢騰騰地挪到步輦上。剛坐好, 就見皇後身邊的雨荷跟著翠梅一道兒過來, 臉色頓時有些蒼白:“雨荷姑姑怎麼來了。”
雨荷瞧著朱寶林臉色,溫聲說著:“方才娘娘聽到小主身子不適,唯恐是動了胎氣,便叫奴婢前來看看,又派人前去太醫署請了太醫,若是小主還是不適,娘娘說了,叫您去鳳儀宮歇息,娘娘自會親自照看好小主。”
朱寶林白著一張臉看向雨荷,眼中有些慌張:“妾隻是不慎滑了一下,請了太醫便無礙了,怎麼敢勞煩皇後娘娘尊駕。”
雨荷皮笑肉不笑,看著她說著:“便是這個理兒,小主怎麼還敢勞煩陛下呢?陛下憐惜小主,娘娘也同樣憐惜小主,怎麼便越過娘娘,先去尋了陛下來。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了,說您不將娘娘放在眼裡,借腹邀寵,又該怎麼辯解去?”
她雙手交疊,很妥帖地一福身,提醒了最後一句:“後宮之事陛下一向少過問,拿主意的還是皇後娘娘,奴婢奉勸小主一句,安分養胎便是,莫要因小失大。”
“是……妾明白。”朱寶林定定地看著雨荷漸漸消失,抓緊了手下的扶手。
皇後叫雨荷前來就說明她已經動了怒,如今表麵是在安撫她,實際卻是警告,叫她不要再想著借腹中皇嗣邀寵獻媚,乖乖地將孩子生下來即可。
可她又憑什麼乖乖地將孩子生下來拱手送出?
她不甘心!
待人走遠了,朱寶林才冷聲問:“陛下去哪兒了?”
翠梅低頭說著:“陛下去了永安宮。”
朱寶林麵上一喜,問著:“去永安宮了?那還不快些回去,彆叫陛下著急。”
聞言,翠梅便知小主誤會了,支支吾吾地說著:“陛下去的是永安宮的主殿,毓貴嬪處。”
毓貴嬪入宮的消息朱寶林也是聽了些風言風語的,知道她身份不簡單,和陛下少年時期便相識,十分特殊。
但她沒想過毓貴嬪會住進永安宮的主殿,難道說之前皇後著人修葺永安宮上下,並非是為了讓她和腹中皇嗣住的舒服,而是為了迎毓貴嬪入宮!
朱寶林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原來她在外人麵前明裡暗裡的炫耀自己遷去了永安宮,根本就不是為她而下的恩典,她不過是順帶捎上的罷了,倒顯得她自作多情,當真可恨!
皇後……
朱寶林眯了眯眸,不過就是想利用她才對她稍稍好些罷了,她朱問蕊絕不要心甘情願當一枚棋子。
不論如何,隻要陛下常進永安宮,那她就有機會再得聖眷。
“回繪竹館。”
永安宮同心殿內。
沈淮神色散漫,坐在主位上喝了口清茶。
同心殿原本就明亮華麗,如今又修葺過,看著更是多了絲淡雅,倒是適合毓貴嬪。
他粗略掃了一周殿中裝潢,便淡淡收回目光,不知在想什麼。
夜色漸濃,同心殿外院中的金桂馥鬱芳香。
“表哥。”
毓貴嬪的身影從宮門口出現,她一看到內殿裡坐著的沈淮,眼中就帶了淺淺的笑,纖纖玉手往下一劃,提著裙邁進門檻,一路小跑進來,臨到跟前才停了步子,轉而行了正禮:“臣妾給陛下請安。”
沈淮拍拍身側的位置,溫聲說著:“都及笄了,怎麼還像個小姑娘似的。”
毓貴嬪彎眸笑笑:“你們都出去,本宮和陛下單獨說說話。”
說罷,她便很歡喜地坐在了陛下身側的位置,清冷的嗓音也帶上些女兒家特有的嬌羞:“表哥,我們是不是有好久都沒見過了?”
沈淮眉眼微垂,靜靜看著她,略一思索,說道:“見是見過,隻是像如今這樣能安靜說話的時日,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早在先帝還在時,許清嫵便是皇後親侄女,家中勳貴。
自小跟著皇子公主們一道在國子監讀書,她得皇後照顧,又有親緣,時常入宮陪伴皇後嫡出的公主,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因生母病逝而被指到皇後膝下撫養的沈淮。
且當初的沈淮已被劃入皇後名下,於情於理,他也算得上是許清嫵的表哥。
彼時的沈淮才失去母妃和妹妹,沉默寡言,戒備心極重,並不怎麼把許清嫵放在眼裡。
但他少年時期便生得一幅好相貌,許清嫵也不怕他這個名義上的“表哥”,時常入宮為他出頭,贈他吃食,黏在沈淮身後哥哥長哥哥短。
幾年過去,沈淮作為唯一的皇子被冊為太子,又過幾年,登基為帝,他們都不曾再有機會如兒時那般常常相見。
如今陛下的性情和氣度同少時相比變化極大,從無人問津的皇子到坐擁天下的年輕帝王,這其中經曆的人情冷暖、運籌帷幄又豈是幾句話可以草草帶過的。
但儘管如此,在許清嫵眼裡,他始終是那個會冷著臉將崴腳的她背回宮的哥哥。
隻是當初是她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八九歲小姑娘,如今的她已經及笄,順理成章入宮變成了陛下的妃嬪。
等待入宮的這段時間,許清嫵雖人不在,卻也對後宮發生的事如數家珍。
誰得寵誰失寵,許清嫵心裡清楚,但不論是誰,哪怕再得寵,許清嫵也相信表哥隻是打發時間,絕不會真正花了心思。
而她,在陛下的心裡是絕無僅有的存在,更不是她們可以比擬的。
毓貴嬪從一側的桌案上將醒酒湯端過來,彎了眉眼:“表哥要不要喝?清嫵喂您。”
沈淮點點她眉心,漫聲:“這種事交給下人做就好,你初入宮,許多地方若是有不稱心的,儘管告訴皇後。”
“告訴表哥不行嗎?”毓貴嬪紅唇翹起,不依道。
沈淮漫懶地笑笑:“朕政務繁忙,自是不能事無巨細地照顧你。皇後統領後宮,你同她說也是一樣的。”
話音一落,見她臉色委屈起來,隻得轉了話鋒,有些無奈:“若是朕得閒,便來同朕講。”
毓貴嬪這才笑起來,主動去拉沈淮的衣袖,晃了晃,說著:“謝謝表哥。”
她微微側頭,看向身側坐的沈淮,隻覺得歡喜極了,這才想起打量一番殿內模樣。
同心殿離鳳儀宮和永壽宮都近,她幼時也常在這附近活動,如今親自住進來,隻覺得格外親切。
何況進宮前父親便告訴過自己,陛下為了她中秋入宮一事特意將永安宮上下重新修葺過,此時再看,都是陛下對她的偏愛。
想起今日接旨時的疑惑,毓貴嬪並不打算將這疑問壓在心底,直接問道:“表哥為何今日給清嫵是貴嬪的位份?”
沈淮抿了口茶,垂眸淡聲:“貴嬪亦是一宮主位,不算委屈你。”
“何況你初入宮,本就惹眼,位份封得過高隻怕會讓其餘妃嬪不滿。”
毓貴嬪聽是表哥為她著想,當下也沒什麼好埋怨的,她展顏一笑,身上的緋色宮裙愈發襯得她膚色如雪,眉目如畫。
她小心翼翼地靠上他的肩頭,說著:“陛下今日歇在同心殿嗎?今日畢竟是清嫵第一天入宮……”
毓貴嬪心慕陛下,將今日看得格外重要,自然希望陛下能夠在這樣特殊的一夜陪著她。
而後水乳相融,托付身心。
然而沈淮的身子隻是微微一頓,卻沒應聲,神色如常的說著:“今日朕喝了酒,便不留了,你好好歇息。”
說罷,他便起身往外走,吩咐著:“侍候好毓貴嬪。”
同心殿內頃刻安靜下來。
毓貴嬪沒想到陛下會這麼乾脆了斷地拒絕自己,一時有些怔忪。
對沈淮而言,毓貴嬪的確和其他女人的存在都不一樣。
年少的情誼,她又幫他良多,雪中送炭的情分難得,他不曾忘。
但沈淮更多的是把她當成妹妹,寵著縱著都無妨。若想將她當成尋常妃嬪同她歡好,抵足而眠,他做不到。
深夜的宮道安靜得有些可怕。
皎月如玉輪,月華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