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寵前夕
端午前三日。
魚瀅從外頭將徹底晾乾的風箏收回來,手腳麻利地穿骨架,綁上風箏線。將要進屋將風箏拿給小主的時候,恰好看見淩霄從內室走出來,急匆匆地往外去。
她知是日子到了,疾步進內室,眸子發亮,笑著說:“小主,是不是時機到了?”
蘇皎皎淡笑著點點頭,看向殿外的方向,緩聲:“是了,就是今日。”
大後天就是端午。
按著往常宮中的規矩,天微亮時陛下和皇後會一同前往京郊天吉山上拜神祭祖,叩拜,敬蒲酒。
帝後回宮後,太液池上的賽龍舟便會開幕,決出前三甲,陛下親賜恩典。等到晚間,九州清晏會舉辦大型國宴,除皇室中人,還有四品以上的朝官共聚一堂,慶祝此節。
每每這一日,後宮中皆守備森嚴,值守的禦前侍衛會將宮道開辟出來,以防外臣和後妃接觸。
而賽龍舟和國宴這樣的場所,隻有主位妃嬪才能前往。
蘇皎皎不過是美人位,這樣的熱鬨是與她無緣的。
之所以選在這一日,一是因為後妃們這幾日都會陸陸續續地在宮中放紙鳶,動機合理,二是因為每年端午當日陛下都是歇在皇後那裡,保不齊皇後會利用那日勞苦功勞的優勢來提拔彆的妃嬪。
她既然要重新將陛下的目光拉回來,自然宜早不宜晚。
主仆幾人拿好東西站起來往外走,臨了,蘇皎皎又問了句:“去向皇後銷假的時候可還順利?”
魚瀅點點頭:“去的時候皇後娘娘正因為端午國宴的時忙得焦頭爛額,聽聞您要銷假,很快就答應叫奴婢走了。”
這宮中三派,皇後的心腹大患始終是王淑妃。宓妃雖也有孕,但孩子尚未出生不知男女,不比王淑妃同她不睦已久,又懷有大皇子那般令人忌憚。
若是宓妃一黨羽翼漸豐能同王淑妃分庭抗禮,不論是誰得寵,隻要不過分,皇後隻會坐觀山虎鬥。
何況上次姬良使一事,皇後雖也想拉蘇皎皎下水,但蘇皎皎便是風頭再盛,也隻得寵了兩三天便熄了下去。如今鐘美人和蕭才人都是後起之秀,蘇皎皎當初曇花一現的威脅顯然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沉寂了大半個月,誰知陛下還能不能想起她。皇後最了解陛下的薄情,這假銷的,也就格外容易些。
禦花園內。
將至初夏,臨近正午的天兒帶了絲暑氣,禦花園內精致非凡,花團錦簇。妃嬪和宮人們熙熙攘攘,配合著放飛紙鳶。
蘇皎皎遠遠地瞧一眼,其中,抱著和她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端午盛事,放紙鳶乃是再合適不過的由頭。不少人做了各式各樣精巧華麗的紙鳶,顏色鮮豔,在空中格外惹眼。
說白了,哪兒有這麼多人愛放紙鳶,還巴巴地跑到禦花園來放。還不是因為禦花園離陛下最近,容易被看到,不容易落人口舌罷了。
蘇皎皎撐著一把淡青色的遮陽傘,施施然從禦花園的一側門口走進。
剛一進去,便見眼前涼亭內跪著一個淡粉色宮裙的女子,再往上一瞧,身前還站著一位。
站著的那位眉眼淩厲,滿臉怒容。
原是朱充衣和蕭才人起了爭執。
朱充衣跪在地上,臉頰發紅腫得老高,一看就是被人狠狠地打了臉。她生的小巧,模樣清麗,含淚哭的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
見狀,蘇皎皎足尖一頓,停在了原地。
魚瀅低聲問:“小主,咱們不走了嗎?”
“不急,”蘇皎皎淡聲,“看戲。”
今日的禦花園往來皆是人,她們在亭中的一舉一動格外惹眼,不過一會兒功夫,就不知多少人往這頭看。
早在絳雲殿第一次見蕭才人的時候就知她心高氣傲,愚鈍愚蠢,如今一見更是坐實了。
宮中妃嬪,唯有主位以上才可懲戒低位宮妃,若是私下動手,便是觸犯宮規。
今日蕭才人仗著自己小有薄寵便不將比她位低的朱充衣放在眼裡,甚至將她罰跪,本就是犯了大忌。她這樣的行徑無疑於是打所有主位娘娘的臉,若被有心人傳出去,僭越之名定然會坐實。
涼亭內,朱充衣哭得抽抽搭搭,委屈極了。
蕭才人見她柔弱可欺的模樣氣焰更是囂張,微抬了下巴,冷嗤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什麼好哭的?!真是小家子氣!若不是你弄壞本主的紙鳶,本主何至於動這麼大的氣!”
朱充衣紅著眼睛搖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滾落,哽咽道:“妾不是故意的……風箏線隻是在空中不小心纏在了一起,妾是無心的……”
“無心的?”蕭才人眉頭一皺,更惱了,“不論有心無心,本主的紙鳶是不是被你弄壞的!如今馬上要端午了,本主怎來得及再錯一個!都是你壞本主的事!”
近來陛下臨幸較多的就是鐘美人和蕭才人,但不論是初封的位份和陛下的寵愛,鐘美人都始終穩穩地壓她一頭。
明明二人容貌家世相當,可她卻一直屈居人下,這叫心氣高的她如何能忍!尤其是這宮中還有一個憐美人,家世比她還差了一截,地位卻比鐘美人還高上半級,更是令她每每想起便心中窩火。
幸好憐美人告假已久,她暫時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這才想要利用這端午盛事來爭寵。
誰知跟她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她的紙鳶更是剛放就被朱充衣的纏住。
蕭才人心裡著急,使勁拽了幾下,誰知紙鳶接口的線便斷了,紙鳶直直墜地,骨架被摔的歪七扭八,再不能用了。
這是她拿來搏寵的東西,卻被這麼個低微的賤胚子攪黃了,叫她如何不氣!
麵對蕭才人的質問,朱充衣除了哭,一時也無話可說。
可她實在委屈,分明是一陣風刮來惹的禍,她卻要為此受這樣大的屈辱。
端午佳節,禦花園又這樣多的人,她們分明是同一批入宮受訓的妃嬪,蕭才人卻如此跋扈,竟一絲顏麵都不留。
紙鳶在空中會絞在一起,若她能控製,她也不願和蕭才人有任何的牽扯。
隻恨自己位份不高,人微言輕,家世又是遠遠不及的,隻能硬生生將這份屈辱咽進肚子裡。
&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