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無意外,今年臘月初應該還會在城外施粥舍藥,屆時大家夥兒一並湊份子。你若愛動彈,自己去露個臉兒最好,若懶怠去,打發下頭的人在棚子外麵掛上師家好味的幡子也是一樣的。”
說這話的時候,窗外正下著鵝毛大雪,鄭義脫了厚重的貂裘,跟莊掌櫃一起擠在師家好味包廂內小火爐邊,一邊說話一邊警惕地看著鐵絲網上的豆腐乾和年糕。
師雁行在對麵調醬,“要辣不要?”
兩個半老頭兒齊刷刷抬頭,“要!”“不要!”
話音剛落,都眯著眼對視,看向對方眼神中充滿鄙夷和不可思議。
鄭義仰著下巴瞅莊掌櫃,“不能吃辣算什麼男人!”
莊掌櫃嗤笑出聲,半點不受激,“打量自己還是年輕那會兒啊?月初是誰拉不……”
他突然想起來對麵還一個黃花大閨女,老臉微紅,彆彆扭扭改口,“是誰捂著胃哼哼來著。”
兩人相識小二十年,交情匪淺,互揭老底毫不手軟。
師雁行裝沒聽見的,隻似笑非笑瞅了鄭義一眼,分彆往兩人跟前擺了兩個小碟和毛刷子。
“等會兒鼓包了自己刷。”
豆腐乾和白年糕受熱後會慢慢膨脹,外酥內軟,刷醬吃特彆香。
這兩位今天本來是定年貨來的,順便說說商會曆年施粥舍藥的事兒,見師雁行一家三口在那兒擺弄小吃,就順口問了句。
“這啥?”
師雁行也真是順口回了句,“烤豆乾、烤年糕,吃嗎?”
莊掌櫃跟她沒見過幾回,還有些放不開,但鄭義就不同了,他直接就挑了個好位置坐下,還要攆走好友。
莊掌櫃:“……”
你要不要臉啊?
於是他也不走了。
好容易鐵絲網上一塊豆乾烤鼓包,原本平整的表麵開始龜裂,伴著細微的“噗嗤”聲,隱約噴出白汽。
鄭義和莊掌櫃看看彼此,不約而同舉起筷子,然而下一刻,就被師雁行搶走了。
她直接夾著豆乾往自己碟子裡用力一按,紅棕色的醬料瞬間淹沒了近球形的豆乾,順著撕裂的紋理直往下流。
師雁行頂著四隻老眼火辣的注視,鼓起腮幫子吹了吹,“呼呼,嘶,真香,唔,就是裡麵有點燙。”
鄭義:“……”
莊掌櫃:“……”
這小不要臉的!
師雁行對此毫不內疚。
隻要我沒有道德,就永遠不會被綁架。
都說尊老愛幼,論老,我兩輩子加起來怕不是頂你們倆。
論幼,未成年人怕過誰?
搶了豆乾後,師雁行心情大好,又拿過小本本來跟他們確認年貨數量。
風乾雞鴨若乾,五香、甜辣的香腸若乾,再有熏製的臘肉等。
有自用的,包裝可以簡單點。
有要送人的,說不得要來個精包裝,最好再搭配些諸如鹵味啊蛋糕蛋撻之類的拳頭產品。
因不少員工要回家過年,師家好味從臘月二十七開始就隻開半天,但她表示還可以接少量訂單。
鄭義張口就要蛋糕。
“過年嘛,來個團圓糕,圓些大些才好,要三層的,大年三十當日不成的話臘月二十九也行。”
莊掌櫃也說要。
師雁行想了一回,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多烤幾個蛋糕胚就是了。
左右他們都在城裡,倒也不用擔心配送和保管問題,就應了。
莊掌櫃額外還要了幾壇子泡椒蘿卜丁和酸菜,“年前後少不得應酬,膩都膩死了,弄點爽口小醬菜吃吃正好。”
又嘿嘿笑,“我閨女有了身子,如今正愛吃酸的,那日我打發人從你這兒買了盤泡菜煎餃送過去,竟很受用。”
師雁行和鄭義都道了恭喜,後者抱了一大罐油燜辣椒,配粥極好。
或是剁碎了與皮蛋同拌,加點醋,酸辣爽口,很下飯。
然後師雁行又向鄭義下新一年的布料和緞帶訂單,向莊掌櫃買新一月的糧食。
之前師雁行一直從另一家糧行進貨,但入了商會後,莊掌櫃表示可以給她更優惠的價格,並保證是當年新糧。
總有個先來後到,師雁行先去找了原來那家,問能不能更便宜。
對方大約是覺得師雁行都買了一年了,市麵上應該也沒有比他家更合算的了,就咬著沒鬆口,隻象征性地說若來日用的更多,還可以商量。
於是師雁行禮貌道彆,轉頭就去找了莊掌櫃這家不用商量的。
三人湊在一處你來我往互砍半日,又刷刷刷埋頭寫文書,並互為見證,當場簽訂新合同。
就這麼會兒工夫,三方六份加起來數千兩的買賣就達成了,還不用到處跑。
多省心!
師雁行看著墨跡未乾的一摞合同,心想這就是熱騰騰的GDP啊。
分彆時,師雁行給兩位商業合作夥伴兼忘年交包了好大一包豆腐乾和年糕塊,額外還有調製好的醬料,外加一罐自己煮的五香黃豆。
這玩意兒越嚼越香,下酒吃絕了。
莊掌櫃道了謝,投桃報李,“過幾日給你送些好牛肉來。”
師雁行驚訝道:“不是不讓殺牛了麼?”
作為重要生產資料,官方對牛肉買賣一項嚴苛,明文規定隻有老牛和因意外死亡,或是重傷救治後仍不能恢複勞動力的牛才可以宰殺販賣。
但老牛多難吃啊!
若等意外,又哪兒來那麼多意外!
所以一直都有人打擦邊,看牛長得差不多了,就故意弄點重傷。
衙門的人受了打點,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奈何人心不足,出事了。
年關將至,大家都想犒勞自己,許多平時不舍得買的人也會咬牙買點牛肉。
一來二去的,牛肉竟不夠賣的。
於是那牛販子就被金錢衝昏了頭,一個月內連殺四頭牛!報上來的原因還都是摔死的。
衙門裡的內應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你這不睜眼騙鬼呢嘛!
好歹遮掩一下啊。
那廝轉頭就被人檢舉了,蘇北海下令嚴打了一回,如今風頭正緊,原本似是而非能賣的牛,那些屠戶也不敢宰了。
鄭義笑道:“你也不看看他是做什麼的,隻管等著吃便罷,怕不是還有鹿肉、麅子肉呢。”
莊掌櫃南來北往販糧食,自己就有好幾個農莊,挑地處偏僻的裡麵偷偷養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