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假白月光小仙鹿(十三)(1 / 1)

原來。

他搜的真的是清衡的記憶。

他從沒拿過他‘愛人’的記憶,也從沒刻意扮演過誰。

就是他啊。

魔尊的心猛然間門鈍痛起來,鏡麵中,記憶裡模糊的一切再一次重演。

無比清晰。

卻遙不可及。

這是他曾渴望了三百年的事情——他看清他的臉,知道他的名字。

這一刻。

他終於得償所願。

可是,卻換來心痛如絞的滋味。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他搜的是我的魂,拿的是我的記憶。”

“他在你眼前,從來都是真實的。他其實根本扮演不了誰,他那般愚鈍,如何能演。”

戰神緩緩閉上眼,“仙族聖草隻有一枚,他開啟了,便再沒了。”

“不,不……”

魔尊搖著頭,一時間門似乎完全不能接受。

“慢著,對!”

魔尊似乎想到什麼,“我先找到現在的他,他既然回到三百年前,即便他無法立刻回到本尊身邊,但隻要度過三百年……”

他抱著萬象鏡倏然回到魔界,開始不斷地翻找著什麼,時霧的衣衫,時霧的鞋履,時霧曾經穿過的用過的一切……他想要用‘夢盅’入他神識,哪怕隻說一句話也好。

他要和他道歉。

他要跟他解釋。

“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

“你那時說你騙了我,我就以為你真的不是——”

一樣一樣東西被翻找出來,可上麵殘存的氣息總是不夠。

魔尊十分麻木地翻找著那些,那些都是時霧平時穿的衣物,時間門並不久,願力也不足。魔尊似乎想到什麼,驀然間門一道身影來到人間門。

周國的人間門熙熙攘攘已過數十年,皇帝都換了,都城卻還是曾經模樣。

他腳步蹣跚,來到那條時霧曾許過願的河流。

“對不起。”

魔尊捧著那些衣物,望著一江逝水,“是我不好,是我莽撞。”

“是我太執念於‘恩人’這個身份,不斷地去證明你是或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雪茸,這次我真的,真的……”

魔尊雙手微微顫抖,卻再找不出當年那隻仙鹿在這裡許願時點下的那一盞荷花燈。

人間門的東西太脆弱了。

荷花燈早已沉入河底成為碎渣。

可上重天的仙子,曾虔誠許下願望的念力還在。

魔尊緩緩閉上眼,將那一縷念力收集來彙聚在一滴河水中,點在‘夢盅’之上。

“你讓我見你一麵好不好。”

“你讓我,入你神識好不好……我知道這會耗費你一些法力,但是,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彆的方法能再找到你了。”

“求你了,讓我見你一麵。”

‘夢盅’焚燒著魔尊的法力,追溯著時霧的氣息而去。

可那一縷青煙,卻隨著人間門的風飄散了。

魔尊臉色蒼白。

人有魂魄,便有神識。為什麼‘夢盅’會完全追溯不到那隻仙鹿的神識。

不管是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隻要人還活著,‘夢盅’就不該找不到那人的神識啊。

魔尊不相信,再燒了一次

還是無跡可尋。

這意味著什麼。

那隻仙鹿,到底在哪裡。

就算是他回去了三百年前,可隻要他活過那三百年,他現在,總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不是嗎。

就算他再厭惡自己,再不想和自己成婚。

也總不該,真的消失得這般徹底。

他知道了。

一定是那隻鹿還恨著他,所以這三百年間門找到了什麼要緊的法器,徹徹底底地藏起來了。

魔尊混混沌沌的回了魔界,開始沒日沒夜地守著‘萬象鏡’。

他要知道時霧究竟找到了什麼法器,他要知道,時霧這三百年來到底去了哪裡。

“三百年前,你還願意救我的,你……你對我,也沒有那般厭惡至極的,對不對。”魔尊扶著鏡子,看著裡麵打水的人,很輕聲地問,“你還會給我打水,你還,還日日於我在一起,你知道那是我,是不是,小茸,你……你對我……”

魔尊緊緊握著那顆十色珠。

深吸一口氣。

“沒事,你不要我了也沒關係。”

他唇角扯出一點微末的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堅定,“我要你,我隻要你。你知道的,三百年來,我都隻喜歡你。”

鏡子裡的少年不得隨意動用仙法。

提著水桶的腳步微微踉蹌,他便捏緊了手裡的十色珠,恨不得鑽進鏡子裡去替他搬水。

然而少年還是一下摔在河岸邊的泥地裡。

他擦了擦臉。

又打起一桶,慢慢地往洞府方向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迷路了。

曾經根本辨不清從洞府去往河流方向的小鹿。

漸漸地已經輕車熟路,再不會走錯。

曾經畫不出陣法。

現在也隨手可召。

因是果,果是因。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救下過去的我——竟會是現在的你。”魔尊看著獨自一人走在密林中的心上人,伸出手,碰到的卻是冷冰冰的鏡麵,“所以,仙族將你送來和親時,你根本就沒有救我的那段記憶。”

“我將你關在寒牢裡整整三天,你也根本……無從解釋。”

魔尊拿起那塊喜帕,他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出過長生殿寢殿。

每天就隻會守著這麵鏡子。

好像他陪著他在這裡看,便算是與他同去同歸了。

“你的鹿角還疼嗎,仙元我都為你修複了,打水這種活兒,你怎麼不用仙法呢。”魔尊看他手心摩擦出一道紅痕,喃喃地又對著鏡麵問著。

裡麵的人永遠也不會回答他的。

到後麵。

魔尊竟咬牙切齒地怪起了鏡子裡另一個‘自己’。

“混賬東西,你不過是靈脈儘斷了,又不是死了。怎麼還要他獨自一人去河邊打水!”

“你這雙手腳是斷了嗎!”

莫名的嫉妒竟從心底漫出,惹得他心緒難寧。

原來三百年前的他竟是這麼一副樣子,真是狗看了都嫌。

也隻有小茸那般好脾氣的人,才願意這樣看著他這張冷臉,照顧他整整一個月那麼久。

不僅如此。

這個廢物‘自己’竟然還開始隨便撿起一個木棍就要時霧教他陣法。

不是。

你都瞎了,他就算畫一百遍,你也根本看不清啊!

怎麼學!

魔尊看著鏡子裡的那少年就火大,可偏偏那仙鹿脾氣好得很,他問他就教,玄衣少年明顯就居心不良。

非得借著‘看不清,隻能抓著我的手學我才能學會’的由頭,從跟後麵緊緊挨著時霧站著,一低頭下巴就能蹭到對方的耳朵。

呼吸都噴灑在那仙鹿的脖頸處,唇角還帶著點不易察覺地笑意,越彎越深。

那隻笨鹿被占了便宜還半點不知道。

教得還無比認真。

“還是沒學會,不然……再來一次吧。”

“……哦。”

魔尊眼皮猛地一跳。

他真是險些忘了,原來當初他就是為著這個,一遍一遍地向時霧學習陣法的。

分明是他自己做過的事情,可如今從鏡子裡再看一遍。

他卻開始莫名地有些心梗。

這明明就是屬於他的,三百年後的鹿!憑什麼被你一條三百年前的龍摟摟抱抱!

是我好不容易,打上仙族,才迎來的鹿。

是風風光光,從上重天一頂婚轎入魔界,要與我成婚的鹿!

魔尊眼底漸漸生出一團戾氣,卻見鏡子裡,三百年前的自己驀然間門問道。

“如果我活著從這裡出去。”

“我便娶你,好不好。”

魔尊滿心的火氣瞬間門消散。

一時間門竟有些緊張。

好像在這一刻,他又和三百年前的那個他合為一體了,與他一起惴惴不安地等待一個答案。

他不放過那隻鹿絲毫的表情。

“你喜歡我嗎。”

那隻鹿似乎很遲疑地問。

“喜歡啊,自然是喜歡!”魔尊對著鏡子幾乎是難以自持地解釋道,“隻喜歡你,真的。”

而鏡中的少年卻抿了抿嘴,下顎繃得緊緊的,還沉默了好幾秒,才轉頭望向遠處,似是漫不經心一般道,“嗯。”

拿腔作調!

魔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你根本都不了解我。”

時霧喃喃道,“等你徹底了解了我,你也許……”

魔尊驀地愣住。

他好像知道時霧為什麼會這麼說,此刻,緩緩跌坐回了椅子上,手撐著眉心,有些難耐地摁了摁。

“我沒有那麼好。”

那隻仙鹿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後,隻留下這麼一句,“等你了解了我,就會對我失望的。”

少年聽過這種類似於‘婉拒’的話後,眼底也隱隱浮出一點傲氣。

他臉色略有些冰冷。

可是又舍不得拂袖走開。

“不願意可以,你總得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我……沒有名字。”

少年徹底抿嘴不言了。

像是一隻被拒之門外的小狗狗,站在洞府門口,袖中的拳頭都攥得緊緊的。還從沒有人敢這樣無視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他。

“你是覺得我患有眼疾,耳朵也不好使,便配不上你麼。”

洞府裡,時霧聲音溫溫軟軟的。

“你眼睛將來會好的,而且,你會破鏡,成為很厲害的人,便是天上的諸仙都奈何不了的一方大魔。”

這句話一瞬間門如春風拂過,將少年冷冰冰的臉色一吹即暖。

如久旱甘霖。

“是,我會破鏡。”少年渾身的野心昭然若揭,“我會成為天魔之尊,取代魔界那個廢物,成為真正的魔族之主,屆時,你……”

少年步步緊逼,像是非得要個答案。

“你可願嫁我。”

洞府深處,久久沒有傳來回應。

“你若嫁我,便是天上哪位神仙都欺辱不得你,六界神魔,誰膽敢惹你半點不痛快,我便將它挫骨揚灰——”

裡麵依舊沒有回應。

少年往裡走了幾步,又生生停住腳步,忍著要將人抓住來問個承諾的衝動。

他不想迫他太緊,白白惹他不開心。

“那,那你可以跟我說,你想要什麼。等我從蓬萊仙洲出去了,我去替你取來。”

他還是不說話。

他送他的發帶他不要,他好不容易跟他表露了心意,他也不答。

少年魔尊好像還是第一次這般無措。

洞府外下起一場冬雨,將他澆了個心涼。

“你靈脈儘損,淋不得外頭滿是仙氣的雨,進來啊。”

鏡子裡的少年魔尊。

和鏡子外的那一隻,幾乎是同時,因為這一句話而心頭猛地一跳。

“好,我進來。”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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