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近, 立刻被一道魔氣襲來,打得他連退三步,如果不是提前服下了‘歸元丹’, 他一定被這一掌直接拍死了!
好,好凶!
分明感覺快死了的。
時霧嚇了一跳,“喂, 你……你沒事吧。你怎麼會在蓬萊仙洲。”
少年趴在岸邊,這一次, 好像真的沒能力攻擊人了。
時霧一點點地靠近,蹲在他身邊,感受到些微的魔氣, 愣道, “你竟是魔!”
他伸出手,想要將少年翻過身來,剛剛碰到他的肩膀時, 少年猛地化作一條玄龍,滕然間竟攜著蓬勃的魔氣, 周遭的仙草都跟著枯萎。
玄龍滕然而起, 半個身體藏在雲間,魔氣化作鎖鏈,登時揮動著朝著時霧打來。
時霧一個翻身險險躲過。
玄龍朝著時霧猛然怒吼一聲, 聲勢浩大,好幾座山頭的葉子都被震落,時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六神無主起來——
真是龍啊。
上古魔龍, 怎麼會出現在蓬萊仙洲!
看上去年紀還不大, 身量沒有那般大。而且, 這隻龍好像……眼神不太好。
好幾次魔氣都快掃到他了,可竟從他身前險險地掠過。完全就是盲掃,一通胡來。
很快,玄龍魔氣耗儘,重新跌入靈河中,濺起一片刺骨的水花。
“你,你是瞎子麼?”
他鼓起勇氣走到那條龍麵前,看著他烏黑的鮮血,撚起手指推了推龍角。
“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不僅瞎,還聾了嗎。”
聲音滿是試探,又有些軟軟糯糯地。他手軟腳軟,臉頰還有些緋紅,是剛被那個混蛋狠狠做過一次的後遺症。
但也托他的福,現在他仙元內修為滿溢著,身上好幾處傷都自動複原。
他忽然想起來,魔尊也是上古玄龍。
隻是,應該比這隻大一點。
時霧沒看過他的原身,但是看到這隻龍,卻不免地又想到了他。
“算了,我不管你了。”
他摸上腰袢的乾坤袋,卻發現,那些東西跟著他過來了,可是小花靈們卻跟來。
嗯?
為什麼。
為什麼隻有他回到蓬萊仙洲了,花靈們呢。
玄龍好似有了些反應,龍須卷住時霧的手腕,嚇了他一跳。
時霧歎了口氣,手影微動,施加了一道治愈術,勉強地止住了玄龍汩汩流血的傷口。
玄龍似乎也感覺到他正在治愈自己,不再試圖攻擊他。
靈河卻被魔氣越染越黑。
不行,這條靈河光改這下麵一片仙草地,不能讓他繼續待在這裡。
時霧坐在麵前,雙手結印,撐開一道傳送陣。
“彆動啊,我帶你離開。”
將傳送陣開到最大,能夠容納下整條巨龍。
巨龍睜開眼,似乎發現自己身處陣法中,又猛然咆哮一聲,時霧猛然一道仙法咒印束住他,“都說了彆動!”
玄龍困在陣法裡不得動彈,無能狂怒。
誒,同樣是玄龍,這隻龍法力遠遠低於魔尊。
看來,也不是所有的龍都這般可怕。
陣法成功啟動,一瞬間,他將玄龍傳動到一片花草地中。
解開玄龍的束縛。
是不是他認錯品種了。
怎麼會這麼弱啊。
時霧想到什麼就問什麼,“你是龍嗎,是不是蛟啊,蛟也不該這樣弱啊。”
這一句好像隱隱被對方聽了去,他這時候又沒那麼聾了。
龍尾朝著時霧猛然裹著邪風掃來,驚起一片花瓣。
時霧猛然騰雲而起,俯瞰著這條龍,“你好生無禮,方才可是我醫了你。”
玄龍尾僵在半空中。
似乎在忖度著什麼,最終慢慢放下。
時霧作為一隻鹿,最會認藥草,他采了幾樣,放在玄龍身邊,他卻沒有吃下。沒一會兒,魔龍身上紊亂的靈法慢慢地平靜下來,躺在花草地上休養生息。
時霧隱隱覺得哪裡不對,為什麼地麵在輕微震動,為什麼天空中的靈氣,好像隱隱開始紊亂,甚至是潰散。
蓬萊仙洲的上空,怎麼開始隱隱有魔氣縈繞了。
時霧取出乾坤袋,想要穿上那間殘破的鮫紗羽衣穿上,到頭來卻隻抓到幾樣碎片,化作齏粉消散於掌心。
‘歸元丹’的效用不知能維持多久。,
以防萬一,他還是默默將仙君留給他的這間雪色絳仙袍穿上,增強法力,以防這隻玄龍忽然再攻擊他。
眼前的龍身漸漸消散縮小,又化作了方才的玄衣少年模樣。
他的胸口到腰側,竟然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像是被什麼狠狠抓過。
等等。
這傷痕,這衣服。這天色,這草地。
還有不遠處,成片成片的月見草。
時霧猛地回頭,聽到月見草從裡傳來一陣動靜,竟發現一隻尾巴雪白的鹿被驚動逃竄著跑走。
“嚇死,還以為是什麼魔物……”
驀然間,時霧的話頓住。
他再看了眼那隻跑遠了消失在林間深處的鹿——那,那不是自己嗎!
三百年前,他沒化形時候的樣子啊。
慢著,慢著!
時霧猛地蹲下,將那化形的少年翻過來。
輪廓稍顯稚氣,可這分明——
是年少的魔尊!
時霧瘋了一般打開那個金匣子,金色匣子化作一陣煙塵散在他懷裡,好像已經失去需要它守護的東西。
他終於回想起了,他打開匣子時,仙君朦朦朧朧說過的話。
扭定乾坤,回溯天意。
這裡是——
三百年前的蓬萊仙洲!
時霧趴在地上。
驀然間,眼睛通紅。
他回家了,可是,他回的,竟然是三百年前的家。
原來,魔族聖草真的隻此一枚。
他盜走的是仙族聖草,根本沒辦法令蓬萊仙洲恢複到三百年前的模樣,反而將他送回了三百年前。
時霧的眼淚啪嗒落下,砸在少年手背上。
此時的魔尊,五感潰散,他,他已經是偷過聖草,並且已經將聖草吞噬一半了。
太晚了。
蓬萊仙洲失去了聖草,一定會走向同一個終局。
——仙族聖草救不了蓬萊洲,唯有魔尊的心臟才可以。
時霧想到這裡。
紅著眼睛,看向身邊的少年魔尊。
小鹿淚水順著下巴滴落,他伸出手,俯下身聽了聽魔尊的心跳聲,“不行,你不能死……”
你死了,三百年後的蓬萊仙洲就真的沒救了。
他含著淚,將魔尊拖行兩步後。
一道陣法將二人傳送到靈氣最為充沛的山頂洞府處。
將魔尊小心翼翼地放在洞府中,蓋上一些草席,又給他采了一小杯露水喝下。
時霧探著他的靈脈,發覺他魔丹根本承受不住魔族聖草的威力,半棵都不行。就算生來上古天魔血脈,他也隻是一個剛剛化丹的小玄龍,不過幾百歲而已,怎麼有膽子吞下蓬萊仙洲的聖草!
怎麼辦。
他的魔丹快碎裂了。
時霧不得不再吞下第二枚‘歸元丹’,感
受到體內蓬勃的修為瞬間暴漲,他調動著法力,為這少年人施加‘治愈術’。
這一次,治愈術比剛剛在河邊的更加有效。
時霧可以明顯看到他如雪一般蒼白的臉色漸漸恢複些許紅潤,呼吸也不再是氣若遊絲,隻是,周身靈脈儘斷,魔丹已經隱有碎裂的征兆。
他學到的治愈術可以治好他的外傷,卻沒辦法治好他的靈脈和魔丹。
時霧嚇了一跳,手上治愈術沒停下,少年眼底的殷紅似有些壓不住,眉心魔紋驟顯,猛然緊緊攥住時霧的手腕,“你是誰!你是仙人!”
他眼神空洞,果真是瞎了。
時霧將一道束縛術困住他,以免他因掙紮而使靈脈進一步崩亂,可四溢的魔氣幾乎灌滿整個洞府,時霧眉頭緊皺,一個拂袖,洞府裡的邪氣全清。
這歸元丹果真厲害。
時霧看了眼掌心,又看到被捆住而滿眼戾氣的少年。
握著他的手,在他掌心寫道,“你靈脈斷了,彆亂動。”
“我會救你。”
*
上重天。
仙君們一個個都惴惴不安,往日裡向來仙氣繚繞的靈浮殿此刻滿溢著魔氣,一道魔障自上而下地籠罩著整片天空,此事甚至驚動了三元仙尊。
“魔尊今日來,又是所為何事。”
魔尊冷這眼,看向高堂智商的仙尊和戰神,“本尊的妻子,在仙族地界內消失的無影無蹤,不該給本尊個交代嗎。”
“魔尊的妻子,不是還未找到嗎。”
魔尊眼皮猛地一跳,緊了緊牙,“我是說那隻仙鹿。”
“他欺騙魔尊,冒頂魔尊妻子身份,即便不見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慢慢尋便好了,魔尊為何還要因這件小事與上重天……”
猛然間,一道驚雷劈落,被戰神一道仙法堪堪擋住。
上空中魔氣肆虐,陰雲滾滾。
仙尊的臉色頓時都有些不好看了,還好戰神還在他身邊,他倒是也沒有過去一百年那般忌憚這位魔族新尊。
“你竟敢孤身一人,在上重天如此放肆,你是當真不把整個仙界放在——”
“不放在眼裡又如何!”
魔尊身後推起劄紮陣法,無數道冰冷凝結在殿內,猛然之間如同無數刀刃席卷著狂風朝著殿上襲去,仙尊猛然起身一道反擊被震得連退幾步。
再幾片冰冷擦過仙尊衣袖,竟將他發冠削下半截。
戰神立刻撐起一道仙障將諸位仙君全都護住,起身攔在仙尊麵前,俯瞰著魔尊,“本座也不知他去了哪裡,你這般跟本座要人又有什麼用!”
“本尊不聽這些。”
“他拿的是你仙族聖草,來的是你仙族地界。如今人不見了,連魂魄的氣息都散了。”
又見殿內魔雲如海潮翻湧,自魔尊腳底而起。
狂風裹挾著魔雲,漸漸卷成颶風。
閃爍著暗紫色的雷電。
魔尊眼底殷紅一片。
“交不出人來,本座便血染你靈浮殿。”
“說到做到。”
“你又要我們上重天幫你追查三百年前的恩人,又要我們幫你找你新婚的妻子。”仙君似乎也是忍無可忍了,一道蓬勃的仙氣化作長鞭抽向魔尊的身上。
“你隻會來仙界撒野嗎,你自己的人,自己就看不住,也找不到嗎!”
魔尊眼神一凝。
片刻地怔忪後,化作更為澎湃的怒火,“清衡,你膽敢——”
“三百年前你弄丟了你的救命恩人,你隻會找仙族要。”
“如今你又弄丟那隻鹿,又隻會找仙族要。”
清衡似
乎心底也壓著一片難以遏製的怒意,“仙族哪有那麼多功夫為你魔界尋人,不如魔尊直接說個清楚,著找來找去的,你到底是要找哪個!”
魔尊胸口劇烈起伏,他也知自己這一番是有些強人所難。
可是,他心口的驚慌實在太濃厚。
那隻仙鹿就那樣消失在他麵前,任他怎麼探聽都察覺不到他任何魂魄的氣息,就好似天地間完全消失了似的。
他找了三百年都沒找到的人,強求仙族立刻找到,的確是強求。
可那隻仙鹿。
是生生在他麵前消失的。
找他總不算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