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兩人不知道江思淼返回去跟霍焱徹夜長談,拿到存儲器後應沉臨就一直有點心不在焉。
應沉臨回過神:“不多待一會嗎?”
遊溯道:“回去準備行李,有事叫我。”
遊溯沒有長留,給應沉臨留了一個安靜的空間。
醫療室外的走廊漸漸安靜了下來,遊溯走了幾步,將應沉臨的醫療室調整成‘請勿打擾’的模式,就沒有再進去。
光腦上,被他放出來的駱旭除了最開始發的幾條信息,後麵都沒有再發彆的信息。倒是另外一個統戰群內,密密麻麻全都是星盟機甲師的聊天記錄,世界好像都安靜下來,而外麵的世界一直熱鬨。
被送回來的提奧小聲問道:“我們不進去嗎?”
“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遊溯倚著病房門,“去見一見他的母親。”
他隔著小小的隔窗,看著坐在病床上的男生,好像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掩藏許久的落寞。
病房裡隻剩下醫療儀器運轉的聲音,像是陪伴著男生,在等一個漫長的過程。
應沉臨看著掌心的存儲器,在房間裡坐了許久,才將存儲芯片識彆進了光腦。芯片是以前的舊芯片,光腦識彆的時候慢了幾秒,很快就顯示了密碼輸入界麵。
信隻設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密碼,應沉臨沒花多長時間就解開了密碼,隻是解開密碼的時候,信裡出現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個特殊的影像視頻。
聲音剛出現的是略微嘈雜的背景音,很快環境的噪音停止了,背景裡出現了一個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寬白色的病房背景,旁側是正在運轉的醫療儀器,她在入畫的醫療機器人輔助下坐了起來,一雙溫柔沉靜的眼睛朝著畫麵看來。
“開始錄了是嗎?”
應沉臨碰著光腦的手頓了頓,在看到畫麵裡的師雪君時,更蒼白真實,比其他影像資料裡更立體的人好像就突然間出現在他的麵前,離得很近,隔著一個屏幕,屏幕裡的人溫柔看著他。
畫麵裡的師雪君看著屏幕外的應沉臨,溫柔出聲——
“給我的孩子沉臨。”
“我叫師雪君,是你的媽媽。”
師雪君的聲音很輕,語音裡能聽到她虛弱的氣息,可她的聲音很穩,穩到讓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今天是9月3日,是我們的沉臨小朋友健康成長的第三天。”
師雪君的拿過了一張小小的記錄器,畫麵裡是個小小胚胎,“媽媽前兩天剛做了胚胎剝離手術,今天的醫生帶來了記錄器,看著這裡麵就能看到我們的小沉臨長成什麼樣……醫生說你很健康,媽媽的感染沒有影響到你,你好像一天一個樣,今天比昨天更有活力了。”
病房裡的擺設是十幾年前的模樣,各種各樣的儀器都表示著眼前的這個人的身體狀況極差,胚胎剝離手術,這是科裡亞□□後師雪君被誘發基因感染的時期……應沉臨聽著師雪君的聲音,順著她的指引,看向了那個小小記錄器。
親緣關係對他來說其實已經隨著時間變得格外的淡漠,但很多的事情隨著他的重生,將他未曾知道的真相一點點地在他麵前展開,知道當年爺爺外出去世的真相,知道他素未謀麵的父母是怎樣的人。
可在師雪君溫柔與他說話的時候,那種陌生的感覺好像被一下子衝淡。
“這裡長出我們沉臨的手腳,你那麼有勁,以後一定是有很好的體質。”師雪君眸光溫柔:“再過一段時間,媽媽就能看你睜開眼睛的樣子,再長大點就能學走路了,走著走著就會變成大孩子了。”
起初的影像,師雪君好像不太適應,像是在記錄日常,又像是在跟他說著很長的話。錄製的畫麵斷斷續續,她每天都要做數不儘的檢查,視頻的錄像會在某個時間戛然而止,而第二天開始的時候,師雪君又會跟他開始接著說新的話題。
畫麵錄的斷斷續續,有的片段隻有幾分鐘,有的片段十幾分鐘,每次的背景要麼是病房,要麼是其他檢查室裡,師雪君帶著溫和的笑容,能讓人非常直觀地感受到她的情緒,平靜穩定,又很溫柔堅強。
“今天陵風的朋友送來了他光腦裡僅存的記錄。”師雪君拿著那份應沉臨早在遺產裡見過影像跟照片,她劃過其中一張照片,“這是曙光邊境hgf-巡航區,他巡航的位置就會順著這條航線一直到曙光邊緣,是一整條邊防線。”
“好像前幾天沒跟你說過。”師雪君劃到第二張照片,“我第一次去邊境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在這個地方遇到了你的父親。”
師雪君少年遊蕩,自學成長,最後抵達了曙光星係的邊境。
剛到曙光的時候,她還是個籍籍無名的研究員,每天的日常就是做著自己的研究,跟著老師的課題,後來有一次曙光邊境發現特殊汙染物物種,作為汙染物研究者,老師給了她一個帶隊的任務,由邊境軍小隊護衛,前往邊境調查。
也是那一次,師雪君認識了應陵風。
彼時師雪君年輕,邊境汙染物小規模汙染物暴|亂險有發生,當時他們的小團隊遇險,是應陵風帶的隊救了他們。
研究員沒有邊境軍的戰鬥力,出現小規模暴|亂,邊境總局那邊第一時間要求研究員從前線撤退,但師雪君知道這次汙染物采集工作的重要性,一旦折返,那等到汙染物暴|亂過後,就很難再找到這隻汙染物的蹤跡。
當時正是他們開始進行汙染物武器研究的重要階段,麵對邊境‘要求折返’的指令,她第一次提出了繼續調查的請求,被邊境總局拒絕,最後是應陵風問了她。
應陵風的問題都很簡單,跟師雪君確認了風險,確定汙染物細節與重要性,師雪君當時一一都應了,說實話她一開始對這個年輕的邊境軍沒有報太大的希望,他們隊伍機甲師不多,一個個機甲還有負損,而沒過兩個小時,邊境總局就調整好隊伍,一隊護送其他研究員以及成果回研究所,另一隊自願留下的人自動調查。
等事情結束後,師雪君才知道,應陵風是在跟她確認風險,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先後向總局爭取,確定行動可行性後主動請求行動,他們才有繼續調查任務的機會,成功帶回那隻汙染物樣本,查清了某個區域幾年來持續暴|亂的原因。
“後來我跟你父親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在邊境裡待著的半個多月時間,其實是他兩年來唯一的假期,申請也已經批下來了。”師雪君笑了笑,說道:“因為是主動請求的帶隊任務,他的假期也就沒了。”
也因為那一次的相互協作,師雪君與應陵風接觸的機會多了,她才認識到了這個特彆的機甲師,再加上應鬆山站長的關係,她有時也會在基站內見到應陵風。執勤的間隙,他來這邊找應站長的時候,會幫助他們研究員解決科裡亞汙染區裡汙染物問題。
應陵風執勤遇到問題,會詢問她汙染物的細節,兩人漸漸熟悉後,應陵風從邊境回科裡亞的時候,偶爾會給她帶一些汙染物材料供她研究。
“那後來你們怎麼在一起的。”應沉臨不經地問出聲。
師雪君聲音柔和:“你一定好奇我跟你父親怎麼在一起的。”
師雪君看著應沉臨,好像跨過了時間,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想知道的一切,她短暫地思考了片刻,才緩緩說道:“怎麼在一起的?這說起來就有點長了,要說怎麼喜歡上,就好像忽然喜歡上了。”
應陵風是個很特彆的人,卻又是一個很自由的人,在師雪君的話中他永遠在邊境軍的最前方,鋒利堅韌,無論什麼時候,好像隻要是他開口應承,就永遠可以信任。
“有些關係好像從某一刻開始,兩人之間的感情就會不一樣。”
師雪君:“這等我們沉臨以後遇到喜歡的人,應該就能理解了。”
“我們沉臨有喜歡的人嗎?”師雪君柔聲問。
應沉臨微微張口:“有的。”
卡頓的畫麵停下,又轉而跳到了新的畫麵。
新的一天到了11月7日,畫麵的師雪君好像更蒼白了些,唯一不變的隻有她說話的口吻,“今天說點什麼呢,上次相冊好像講完了……我在想我們沉臨十歲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有沒有按時吃飯,有沒有注意身體……”
師雪君平靜地講述著過往,沒有煽情的話,也沒有過多提及與克羅諾斯相關的事情,簡簡單單,就是一封留給孩子的家書,而是在信中說著病房裡的天氣,說著應沉臨的父親應陵風,說著她年輕時的經曆,說著她與應陵風往後的向往。
簡單就像是應沉臨從沒見到過的世界,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告訴她本應該告訴孩子的見聞,如果她沒有意外離世,這些事情應該是她親口告訴孩子,或許是睡前故事,或許是某次家庭聚會,又或許是在時刻可能發生的將來。
信很長,語音記錄整整有5個小時,應沉臨聽了一個接一個片段,把這封來自母親給素未謀麵孩子的家書,從頭到尾地聽了一遍。
天氣明媚的時候,她說想去漂亮的嶼藍星,說休假的時候陪應陵風去一次旅遊,補回當初的假期。
天氣下雨的時候,她說及雨後淌水,是沒有人工降雨的自然星球,她帶著家人去那些曆史洪流裡的古建築,淌過小溪,走過山河,看遍人間風景。
聽到護士的討論,她說及孩子未來想做的事情,或是當機甲師,或是當研究員,或是當一個普通人,她都給孩子想好了該有的未來,無論他選擇什麼,她永遠支持。
跟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