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後半夜了齊光晏他們還沒回來。

護衛們按部就班的站守休息,但人人臉上都帶著點凝重。

陶修筠的師妹實在睡不著,想了想結伴去敲開薑阮的門想要找個話聊聊把這夜熬過去。

可不知她是不是已經入睡了,敲門並無人應答。

又敲的重了些,還是沒有人。

鄭竹雨和趙芷蘭麵麵相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點不安,正猶豫是不是要把門強行破開看看情況,樓下傳來腳步聲。

二人回頭就看見薑阮走上來。

“薑姑娘你去哪了?”

“我去那個掛旗幟樓那看看。”薑阮抿出一掉笑意,指了指外麵的方向。

鄭竹雨和趙芷蘭有些詫異。

“去那看什麼?”

“睡不著那個鈴鐺又一直響不停,我就去看看能不能把鈴鐺取下來。”

“取下來了嗎?”趙芷蘭詢問。

薑阮走到她們麵前打開屋門請兩個人進去,“我找了兩個護衛幫忙把那鈴鐺摘下來了。”

“那就好,下次鬆夷和齊光晏他們不在你可以來找我們,我們也能幫你。”

三人進屋,女生之間很容易就找到話題聊了起來。

似乎沒過一會天就亮了起來。

屋內陷入寧靜。

齊光晏他們被密教的人叫走,這算一夜未歸了。

雞鳴狗叫聲此起彼伏。

除此之外整個州府沒有多餘一點人跡聲響。

外麵守夜的護衛也察覺到了不對,都匆忙跑回屋叫著自己的同伴快速醒來。

薑阮推開自己屋裡的窗子,看到一個護衛爬到了院落裡最高的樹上,遠眺著臉色頓時發灰。

“外麵怎麼了?”有護衛小聲站在樹下詢問。

“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樹上的護衛緊皺眉頭。在這待的幾天時間裡玉安府天不亮早市就已經熱熱鬨鬨的操辦起來了,就算是大典這幾日,早市也是不耽誤,今天實在過於反常,仿佛玉安府隻有他們這一個院子裡有活人。

與此同時,棠溪境內所有城府都是如此。

人們都死沉沉的躺在自己床上,雖然還在呼吸但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

“薑姑娘,小心一點,彆靠窗戶太近。”趙芷蘭將薑阮拉到自己身後,合上窗子,“現在是什麼情況不好說,你和我師妹先去隔壁房間待著,我到外麵和那些護衛看看情況。”

隔壁房間就是齊光晏的,符咒存放了不少趙芷蘭想那必然是整個院子裡最安全的地方。

薑阮和鄭竹雨沒有自不量力的要跟著一起出去,聽話的躲到了齊光晏的房內。

院落裡,護衛確認院子裡的守護符咒沒有問題後便調了幾個人個趙芷蘭出去看情況。

整個玉安府街道上空無一人,護衛翻窗進一戶人家看到裡麵怎麼也叫不醒的人大感不妙。

其他人也都

是一樣的狀況。

屋內鄭竹雨祭出自己的法器守著門口,薑阮則熟悉的拿出齊光晏放在屋內符盒。

一打開裡麵滿滿的符咒靈力充沛,甚至都已經能夠自主發出淡淡微光。

0371:【謔,我覺得這都是提前給你準備好的。】

薑阮抽出邊角的一頁不和諧的紙,上麵詳細繪製了如何將符咒擺放的法陣圖。

她叫著鄭竹雨和自己一起將這符按照圖紙顯示掛在了屋內。

最後一張符立浮起來,城裡各處也都響起嘈雜的鈴鐺相撞的急躁聲響。

鐺鐺鐺,雜亂無章,沒有了半點先前的清脆聲。

窗戶被風猛烈的吹開,狠狠的拍著門框一下一下。

薑阮和鄭竹雨想要去關上還沒走到跟前就被眼前一幕震住。

肉眼可見的,玉安府的所有旗幟都飛到了小半空。

黑色的布料被風吹的徹底展開,周邊還散蕩著朦朧黑氣,那黑氣延綿向下擊的鈴鐺失控。

鄭竹雨小心翼翼靠近窗戶,抬頭就看到他們院子裡那旗幟也是一樣在院子上方懸浮,隻是那上麵鈴鐺不在,黑氣怎麼也從哪旗幟裡鑽不出來。

她回頭看向薑阮,眼含慶幸。

0371:【還好齊光晏昨晚讓你想辦法把這院子裡的鈴鐺取下來了。】

去了外麵的護衛匆忙跑回院內,狠狠緊閉上房門。

“齊符師給的符咒都拿出來!”

所有人傳達著這句話,響徹整個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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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觀殿無數的主教正襟危坐在殿內等候著。

其他殿亦是如此。

天上黑雲壓下,先前天光大亮的場景仿佛隻是錯覺。

索浩思看著被自己剝奪去所有武器困在地下的所有人,麵色平和。

“實在不好意思,大典今日是至關重要的,留著你們這些外來修士還帶個符修我很難放心,隻好叫你們到這待一會。”

“還有其他修士也被你困在這了?”鬆夷開口詢問。

“是。”索浩思點頭:“都是和你們一樣的外來修士,一百餘人,剩下還有不少,我請了他們不來。”

鬆夷不再詢問,悄悄用餘光看齊光晏,他隻是閉著眼一動不動。

“不來就不來吧,要是後悔也來不及了。”索浩思從自己的位置上起來揮手,一道光影在地窖內出現,顯示的正是外麵的畫麵,那一片片巨大旗幟。

懸浮的黑氣已經有了實質,在旗幟所能及的範圍它們蜂擁向下找尋著那些有呼吸的人類。

所有人麵露凝重,不約而同想到了被他們留在宅院裡的幾人。

齊光晏還是不動。

下一秒那光影閃爍了幾下沒了痕跡,一紙符也從頂上徐徐墜落。

齊光晏這才睜開眼,他站起身走到索浩思麵前,撿起那已經廢了的符咒放在鼻尖嗅了嗅。

“你的原料和鳥類都挑錯了,不是這麼用的。”

索浩思臉上有一瞬間的不悅,隨後不屑一顧道:“這可能就是符修多年來被壓在劍修法修下的原因吧?就這點伎倆要這要那,一堆要求,有這功夫我法杖都能把你頭削尖了。”

齊光晏扔掉手中那符咒,又仰頭嗅了嗅空氣中彌蕩的陰氣。

陶修筠作為法修也有所察覺,皺眉:“你們是想要塑人成陰神?”

索浩思坐到自己的塔座上,等齊光晏也重新坐下才點了點頭。

而其他人也在這一瞬了悟了密教這多年來的鋪墊。

塑陰神是成神階級裡最低檔的存在,也是成神那人付出代價最小的一種方式,隻需要召出世間無數野魂連同活人的生魂共同煉造,即可破出無數修煉阻滯,招來雷劫。

雷劫雖然不易過,可因為身披無數生魂陰魂的氣運,擾亂命數決斷隻要搏一搏,便有可能成神,更何況加上玉安府作為棠溪主州府的富貴地氣那便更為有利。

這一套渾水摸魚的流程下來,成神輕而易舉,唯一不妙的就是棠溪此後再也不會受天道眷顧,陰曹庇佑。

不過想來這對密教的人來說並不是事情,他們那時候已經有了此刻世間唯一的神坐鎮,要來一塊寶地繼續大宣密教能有什麼影響?至於棠溪百姓,能走則走,離不開的就隻能耗死在這地界。

“怪不得,這些年你們刻意讓棠溪老百姓和仙門疏遠,又總是大開商門,讓外地商人錢財頻繁與棠溪往來,為的就是做這些?”翁星闌蹙眉。

“其實如果可以我們很想去你們黃寧府,那地方才是真正的寶地,買賣流通繁盛,人氣也更密集,裡麵富貴命、七全命格的人也多,想來雷劫也會更好過些,說不定——”索浩思撓了撓眉毛:“可惜了,黃寧府和仙門之間聯係過於緊密,我們的人進去你們就和防賊一樣。哦對了,下次你們再偷著出來的時候彆扯什麼白陽城那窮鄉僻壤的地方了,多假。”

“你們密教也是有自己高神的!你怎麼敢?”陶修筠另外一個師弟瞳孔放大。“你知不知道已經出現問題了?我們今年來義道的時候遇到好些農戶家的人他們已經斷了香火了,還拿著你們給的神像和旗幟天天拜!你們密教的人怎麼對得起那些信徒?”

“哎呀,行了。”索浩思翻著剛剛底下教徒送來的單冊一邊看一邊說:“最煩的就是你們這些外來修士,頂著自以為是的正派作風管這管那,你看現在這事情也不妨礙什麼你們還叫喚不停。你們那儒教不是有句話叫:君子遠庖廚?看不下去就彆看也彆靠近彆管不就行了?自找苦吃。”

“你們想要誰成陰神?”齊光晏突然開口。

索浩思給那單冊拓印上自己的印章交給收下教徒讓他出去。“說了你們也不認識,反正不是我。”他活動了下筋骨:“等那位雷劫一過,你們也算是能看到神親啟的畫麵,他日若是有子嗣繼續修行想來我們密教就提提咱們在這往事我說不定還能記得,給諸位行個方便。”

齊光晏垂眸。

殷承澤氣不順,冷笑道“是不是當年仙

門幫你們密教伏擊大妖你們羞愧不已(),這才咬著牙密謀這多年?想要一雪前恥?

索浩思聳聳肩:隨你怎麼想。

仙門有人和你們同謀過這事情嗎?齊光晏再度發問。

唔?(),你猜?”索浩思笑了幾聲,“不能總是你問我問題,我也來問問你,據我所知濟雲都符修不多,一般都是從外麵仙門渡進去的符師,你是和誰學的?”

索浩思掃了眼旁邊陳列的所有修士福牌,翁星闌、鬆夷、殷承澤都是黃寧府的其他修士大多都是小仙門,唯獨齊光晏一個人是濟雲都的,看起來十分顯眼。

“濟雲都齊家。”齊光晏言簡意賅,不多言。

索浩思沉默了一會不再繼續話題而是離開了這裡。

他一走齊光晏這邊牢房就開始出來許多吵鬨討論聲音,鬆夷瞥了眼齊光晏,“能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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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棠溪境內鬼氣纏繞,但外界一點也沒瞧出來異樣。

隻道是今天棠溪的商人似乎不趕早。

而玉安府裡還清醒著的為數不多的人已經聚集在了薑阮他們所在的宅院。

放眼望去全是外來修士,他們有些人心裡始終對密教放不下提防故而沒有被拽入昏迷境地無法反抗;且仔細瞧就能看見隻有薑阮他們這是陰魂不敢靠近的地界,而且那懸浮的旗幟上不見一個鈴鐺,更是無法讓陰魂鎖定方向。

於是不少警著神還清醒的外來修士都到了這來尋求庇護,報團取暖。

本來寬闊的院落一下子變得有些緊湊。

鄭竹雨聽著外麵的混亂,看著這屋裡懸浮的符咒身子止不住顫抖:“薑姑娘,仙門的人能趕來嗎?”

薑阮回過神,想了想點頭道:“繁川府的仙門前幾天都收到齊光晏的紙鳶了,怎麼會不能趕來呢?”

聞言鄭竹雨微微放下點擔心。

薑阮摸了摸自己掛在腰間的符袋,頭重新埋入膝蓋間。先前她已經把剩下的符咒都交給底下護衛和趙芷蘭了,她如今就剩下這些,應該足夠保命。

仙門的人是會來,但不一定會那麼‘及時。’

兩教派輕易不能刀槍相見,更何況是在棠溪這種極度排斥外來教派的地界;一旦有疏忽那就根本無法說清楚,還極有可能讓密教的人及時收手倒打一耙,所以為了名正言順,勢必會等到事情已經板上釘釘或是有其他足夠的借口才會大舉進入棠溪境內。

還得等。

薑阮閉著眼,借和0371在顱內下棋來分散掉自己的心思,平複心情。

自玉安府中央開始出現嗡嗡聲,主教的頌念開始擴散,響徹整個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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