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燭光下。

太傅手持朱筆在功課上批閱。

歪歪扭扭的字被圈起,柔軟的筆尖浸著朱墨遊龍走蛇將圈起的字另寫一遍。

太傅蹙眉道:“幾年前我便教過你,此字中間要出頭,怎麼如今又寫回去了?”

他又利落地圈了幾字,淡淡道:“你已年過十八,字是一個人的風骨,你卻越寫越亂,如何做好一國之君?”

小皇帝耷拉著腦袋,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人家帝後在一起是恩恩愛愛,甜甜蜜蜜,隻有他,娶了一個讓他懼怕的太傅。

人家前三日吃喝玩樂,他前三日有額外功課。

他撇了撇嘴,聽太傅道:“每圈二十個字挨戒尺一下。”

小皇帝:!

怎麼可以這樣?!

他氣憤地抬頭,怒氣衝衝對上太傅平靜的雙眼。

太傅抿了口茶問:“怎麼了?”

小皇帝一下子熄了火,慫慫道:“無事,太傅該翻第二頁了。”

太傅圈的字越來越多,到後麵竟然缺字漏字。

太傅的眉擰緊,小皇帝一聲也不敢吭。

最後,要寫的東西檢查完了,小皇帝需要被打五下。

“伸手。”不鹹不淡的聲音在房內響起。

小皇帝顫顫地伸出手掌。

然而預想中冰冷的戒尺沒有落下來,反而是寬厚的手掌責罰地拍在他的掌心上。

小皇子“嘶”了聲,卻疑惑地抬起眸子。

太傅平靜地斂眸:“今日是大婚第一日,就少罰你些。”

小皇帝心裡哼哼唧唧,委屈想道:誰家新婚第一日挨打?

又是兩掌下來,小皇帝的雙眼紅了,晶瑩懸掛在睫毛上。

太傅頓了頓,鬆開了小皇帝的手。

小皇帝不解,太傅起身道:“該吃飯了。”

小皇帝鬆了口氣,老男人是一個很守時的人,什麼時間做什麼事分毫不差,對方也從未拖過堂。

隻是小皇帝內心的緊張還未卸下,他心虛地走出屋子。隻有他清楚,今日要背誦的文章他還沒背過呢。

吃飯、遛彎、批改奏折的時候小皇帝一直想偷背,奈何他被盯得緊,一直沒尋到空。

小皇帝頭皮發麻,一頭冷汗。

他想著自己到點就睡了,於是故意拖延時間,讓老男人沒時間檢查的背誦。

寢宮。

香快燃儘了,小皇帝自信慢慢地背著前兩段,眼眸時不時往香爐處偷瞟。

太傅拿著書,銀色發簪穿過墨發,目光認真地看向書頁。

香爐終於燃儘了,太傅抬手,製止了小皇帝,告訴對方該睡覺了。

小皇帝眨了眨眼,眼中閃過狡黠:“那背誦怎麼辦?”

太傅卻解開玉帶,淡淡道:“無妨,一個時辰後才是真正歇息之時,這麼久夠陛下背完了。”

小皇帝:!

他意識到了什麼,不可思議向後閃了閃,卻被揪住了衣領,朝床上拖去。

一盞茶的功夫,寢殿傳出不鹹不淡的聲音:“背吧。”

小皇帝“嗚咽”,艱難背誦,每句話都讓他生不如死。

尤其是到了後麵,他隻記得零星幾句。

太傅愈發沉默,空氣也越來越壓抑,小皇帝感受到了太傅的怒氣。

今夜是除了昨夜外,太傅唯二的不守時,小皇帝被罰慘了。

天亮後。

小皇帝身上疼得厲害,全身無力,隻能趴在枕頭上睡。

他“嗚咽”,哼哼唧唧讓人給他擦臉。精致的麵龐上眼底烏青,眼角粘著未乾的淚漬。

老男人雖然畜生手重些,但好在不會動他其它地方。甚至夜晚他們行事時,老男人也迂腐封建,讓他一直保持一個動作,還不讓亂動。

小皇帝懨懨感受著一旁的冷被窩,心裡愈發蒼涼和難受。

他沙啞對大太監道:“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朕?不然為何這樣對朕?”

大太監賠笑:“陛下說哪裡的話?皇後怎麼不愛您?每次老奴來的時候,您身上都乾乾淨淨……”

大太監自知失言,連忙住嘴。

小皇帝咬唇趴在枕頭上,疼痛讓淚珠在他麵頰滾落。

大太監說得對,每次行完事,老男人都會抱著他去洗。

他抹了抹眼淚,又問:“但為何每次天不亮他就走了,是不想和朕待一床被子裡嗎?”

“這……”大太監說不出話來。

小皇帝又質問:“朕每日見他都隻有寥寥幾次,他不是考朕功課,就是在欺負朕,這就是他愛朕?!”

大太監說不出話。

小皇帝鑽進被子裡喃喃:“反正咱們都不願意,是父皇給指的婚。待局勢穩定下來,你重新當你的世家家主,朕另娶皇後,本來你就成天讓朕延綿子嗣……”

另一邊,太傅剛從天牢出來,他手上的血漬未乾。

一旁的手下遞來濕帕子,太傅認真擦拭手掌。

若不仔細看,這樣一個書生的手上除了握筆的繭子還有多年練劍的劍繭。

太傅語氣平靜:“那些餘孽都除儘了?”

手下脊背一寒,跪下來道:“回家主,梁王、泰王、孝王大軍皆已歸順,親族都沒留下活口,隱患儘除。”

太傅閉眼,腦袋向後靠:“如此便好,如今還剩下……”

手下回道:“還剩下南蠻那邊。他們見陛下初登基,根基不穩,發兵攻打我朝邊境。”

太傅從容道:“將所有朝臣全部調查一遍,派真正有用的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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