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魍魎之匣 京極夏彥 13877 字 20天前

房間煙霧彌漫,看起來一片朦朧。木場起身開窗,窗框稍微歪斜,無法輕易打開。與其說是施工不良,不如說是房子本身太過老舊。木場每次開窗便想,用古意盎然這個成語來形容這個家再適合不過了。窗外是一片煞風景的景色,隻見空地、電線杆、斜對麵的平房與晾曬的衣物、黑矮牆。一到晚上蛙鳴嘈雜,最近還混著蟲鳴。打開窗戶,風吹進來。雖說不開窗風也會從縫隙毫不留情地入侵,但通風性卻不見得有多好,冬寒夏暑,這裡就是如此糟糕的房間。望望窗外,又回頭看看室內,帶著一絲秋意的風穿過房間,再由各個空隙竄逃出去,同時也將停滯於房內、即將腐敗的日常一點一滴地帶走。室內的擺設比窗外更殺風景。茶櫃、從不收起的床鋪、矮桌、斑駁片片的灰泥牆、沒有燈罩的燈泡。枕旁的煙灰缸裡煙屁股堆積如山。堆不下了就產生崩落,煙灰與塵埃雙雙滲入蹋蹋米中。這樣或許沒煙灰缸還比較好。煙吸太多了,喉嚨是還不痛,但這感覺不太舒服。不,這兩二天都沒開過口,或許嗓子已經啞了。太不健康了,令人想哭。經過短暫的遲疑。木場最後還是決定躺回床鋪。木場本來是個勤勉的人。直到現在,就算床鋪懶得收拾,好歹也從不懈於打掃整理房間。雜誌新聞類的依大小分類捆綁,茶櫃中的餐具也清洗得很乾淨。可是這二十天來,木場絲毫沒發揮就三十多歲單身男子而言少有的一絲不苟性格。一個月的閉門思過——這就是木場長達一星期的違抗命令單獨行動得來的,東京警視廳贈送的禮物。如果沒被革職就主動辭職。原本打算如此做。可是木場終究沒辭職,因為他已經有了不辭職的理由。要尋找加菜子。要打倒陽子的敵人。這些不是那批軟腳蝦辦得到的事,可是一旦木場變成了普通老百姓,實在無法保證能達成這些目的。木場仍需要刑警的頭銜。現在的木場,是身為刑警才能成立的木場修太郎。亦即,沒有頭銜的木場連木場修太郎都不是。道理很簡單,因為箱子隻有外在才具有存在價值,裝不下內容使之外露的箱子隻是個笑話。所以木場這個箱子必須接受懲罰,以保持作為箱子的體裁。但現在,木場這隻箱子跟這個房間相同,充滿了空隙——內部卻又混濁不堪。處分下來的日子是九月五日。事件發生到當天為止,木場一直被拘留在神奈川本部裡。處分是從東京警視廳趕來的上司大島警部帶回木場時,親口對他宣告的。同在現場的石井警部對懲罰內容表達了強烈不滿,他認為這隻是東京警視廳對木場違反命令的處分而已,不是對他妨礙神奈川本部執行公務的懲罰。石井從頭到尾不斷主張事件的發生責任在於木場身上。他指稱木場身為外人卻擅自乾涉縣警行事,造成統率混亂,擾亂警備態勢;到最後,甚至主張起“木場犯人說”來。木場完全不作辯解,隻是默默地聽著。石井看木場不反駁,便固執地重複相同主張。由於實在太執拗,連大島也聽不下去了,便挖苦地對他說。“木場算是幫你的失敗做了個台階下,有力氣攻擊他還不如撥點出來感謝如何,石井兄。”接菩轉過頭來麵對木場,用同樣的語氣說:“木場,我原本應該會更生氣,可是看到這個人後我已經沒心情責罵你了。我不再多說,你快點回去睡覺吧。”聽到大島的話。石井閉上嘴。大島之後真的什麼也沒說。木場原本就無意辯解,但如果上司對他怒吼就打算反唇相譏。結果這麼一來心情像是撲了個空,連帶地害他失去了戰意。就這樣過了將近三個星期。什麼也沒達成,整天隻窩在這個房間裡,自然搜查也不可能有所進展。堅持不辭職以保持箱子體裁的木場,現在卻反而逐漸失去箱子的內容。什麼也辦不到的話,木場終究隻是個空箱子罷了,空空如也的箱子。那時,加菜子消失的時候——那是魔法?還是魔術,或是……木場嗅著床鋪的黴味開始回想,追尋著這三個星期以來,不知反複過多少次、難以數計的那段記憶。“你自己看!你們到底在搞什麼!”美馬阪怒吼的那時。床上的加菜子消失的瞬間。木場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隨即以刑警的銳眼觀察在場的所有人。陽子她——陽子像個賽璐珞娃娃般,麵無血色地緩緩看著病床,似乎還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慢慢抬起下巴。不久露出恐懼的表情。似無法出聲。輻本像是氣球泄氣般,“啊”地叫了一聲,全身凝結。警員們晃來晃去,沒人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在那堆有如墓碑般的計量器之間慌亂地來回走動。加上原本守在走廊上或底下的警員也闖進房間裡,彆說是維持現場,究竟有多少人在這棟建築物裡都不知道。況且身為指揮係統頂點的石井警部本身都半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地站在原地發呆了,自然也怪不得底下的警員們。石井完全陷入茫然自失的狀態。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最後看到加菜子的就石井本人,而那不過是加菜子消失幾分鐘前的事。且他與加菜子之間也隻隔了四張半透明的塑料薄膜,兩人的距離還不到一間半(三公尺),至於賴子——賴子的表情實在令人難以理解。那副表情是木場所見過的賴子的表情當中,最能表現出賴子真實麵貌的表情。那副表情在木場看來像是在高興。更令人訝異的是,那直的是在高興,木場後來聽賴子親口說了。不過那時木場頂多覺得很奇特而已。至於雨宮。雨宮不見了。據守門警員的證言,他似乎與美馬阪擦身而過離開房間。早知道那時一注意到雨宮不在,就該立刻確認他的所在位置才對。木場每想到這點就後悔得快瘋掉。現場注意到雨宮不在的人大概隻有木場而已,而且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雨官口的消息。兩宮也消失了。可是麵對這種狀況。警員們最先采取的卻是無比粗糙難以稱之為搜查的行動。那些家夥像是在尋找條小狗一般蹲下身子,在地板上爬來爬去地——尋找。當中也有翻找起垃圾桶或藥品櫃抽屜的愚蠢家夥。加果他們在找的是犯人的遺留物或犯行的痕跡倒還說得過去,可是他們全體都是在——尋找加菜子。又不是錢包掉了,這種找法能找到什麼?像是一堆人在墳場拔草。木場冒著被罵的可能性靠近病床,試著搜尋現場痕跡。他自認在這個要塞之中,自己大概是僅存的較為冷靜沉著的人。雖說實際上這時候連木場也像方才的賴子般,全身持續著細微的顫抖。結果並沒挨罵。病床周邊與木場剛剮看到時並無二致。計量器等器材仍繼續運作著,與加菜子在時彆無二致。須崎跌坐的位置似乎恰好是機器箱子之間的空隙,雖然跌倒時發出巨響,從痕跡看來並沒撞到什麼。探頭看病床下麵。木場也趴在地板上觀察,大概是受到警員們的動作影響吧。蓋在加菜子身上的白毯子掉在地上。原本接在加菜子身上的軟管、管線、電線失去了對象,以病床為中心呈現放射線狀。抬頭,見到點滴一滴滴地滴在地上。順著點滴袋看到連接的軟管,藥液由注射針頭中緩緩滴落地板。犯人連點滴也沒碰倒。但是,相較於小心拆下的點滴,犯人在其他部分上卻明顯地粗暴了許多。因為整個地板上到處散落著破碎的石膏。——有敲碎石膏的聲音:不,連一丁點動靜也沒有。那病床上的情況如何?木場起身。與美馬阪四目相交,他以類似爬蟲類的雙眼看著木場。木場有點忍受不了那樣的視線,把精神集中在觀察病床上。枕頭上留下頭形的凹陷,一摸之下,還殘留著加菜子的體溫,可見一直到剛剛事件發生為止加菜子人確實在這裡。剛才木場見到的她既非幻覺也非錯覺,這就是證據。那麼——這個病床是否暗藏機關,曾經在淺草的秀場上看過,切成兩半的人、消失的少女。對了,這是魔術。既然是魔術那就一定有機關。可是病床的構造極為簡單,不可能在上麵裝設什麼機關。厚度的三寸(十公分)前後,人再怎麼瘦也無法藏身其中。床單幾乎沒有紊亂的痕跡,因為加菜子全身無法動彈的緣故吧。隻有手腳的部分在床鋪上留下凹痕。——可是,有點兒奇怪。說奇怪其實全部都很奇怪,但不知為何木場覺得這點特彆奇怪。幾乎在木場抬頭的同時,美馬阪從木場身上移開視線。美馬阪對狼狽不堪的警察們投以最不屑的輕蔑視線,至於對石井連看也不看一眼,不說半句話走向電梯。令人聯想到爬蟲類的冷酷視線,在電梯門完全關上前,瞬間望了陽子一眼——至少給木場如此感覺。但是那一瞬間他是基於何種情感而有此行為,木場無法判讀。——問題在須崎身上。須崎不知何時離開房間的。美馬阪離開時須崎已經不在了。——那家夥嚇軟了腿。嚇軟腿,用爬的逃開——可是這個房間裡的舞台設定並不容許這樣的行動。地板上鋪滿了電線、軟管,要走動嫌困難。再加上病床與出門之間沒有直的道路,不可能慌忙跑卻沒碰倒地上的那些計量器。事實上連警員們都被絆倒好幾次,醜態畢露。可是須崎卻比任何人都還更早從房間消失了。根據房間外的警官的證言。他抱著帶來的小箱子,喊著“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急急忙忙地從樓梯跑下樓。那是何時,是在加菜子消失的幾分鐘後,不知道。沒人知道加菜子消失——正確而言,應該是加菜子的消失被發現——的時間。——真愚蠢。有二十個以上的警員,卻沒人確切知道。唯一確定的隻有美馬阪搭乘電梯到達二樓的時間而已。那時恰好是在一樓及外麵待命的警員聽說發生緊急狀況。大批人馬由螺旋梯奔上樓的時刻。同一時刻一樓的走廊上,有二個警員正排隊等候使用廁所,當中的一個人看了手表。時間是六點十八分。所以須崎離開房間的時刻是在這之前。木場們進入接待室時是六點三十二分。木場的主觀感覺是加菜子消失後整整在那個房間裡待了二十分鐘。如果感覺沒錯,那麼消失的時間應是六點前後。那麼一來,須崎應該是在六點到六點十八分之間從螺旋梯下去的。一樓與外麵的警貝據說就是聽見須崎的喊叫才知道發生事情了。石井對警員下的第一道指示是把木場一行四人帶到接待室,石井在這三十分鐘之間完全沒發揮到功能。所以最先通知警員們的理所當然是須崎。可是——這就表示須崎——到過外麵。沒錯,須崎抱著機器的小箱子到外麵了。外麵的警官壓根也沒想過建築裡麵會有事發生,一直在外頭守備,以為敵人一定是從外麵入侵。所以當他們一聽到裡麵發生事情況的時候都感到驚慌失措。須崎打開門,幾個警員跑到門口附近,須崎一看到警官立刻慌亂地指著天花板喊“樓上!樓上!”警員聞言立刻奔向螺旋梯,須崎應該就是趁這個時機出去的。——他的行動怎麼看都很可疑。木場懷疑須崎。最早發現加菜子不在的空白病床的是須崎,所以說須崎的證百是最重要的,因為他是第一發現者。但是——警員永遠失去聽取這寶貴的第一發現者證言的機會了。因為那之後須崎被人發現時,已成了一具屍體。無能指揮官下的三十多名警員在這之後完全成了一群烏合之眾,慌亂地反複做著一些無意義的行動,最後甚至不經大腦地讓所有屋外的警員都進入建築物之中。沒有看人看守建築物周邊,如此不得當的情況居然持續了將近三 十分鐘之久。在這段時間內須崎被殺殺害了,這很明顯地 是警察的過失,無從推諉。因此目前嫌疑最深的是行蹤不明的雨宮。兩天後,雨宮作為綁架殺人的嫌疑犯被全國通 緝。沒一種何證據,連動機也不明確。但是對神奈川本部而言,除了懷疑現場消失的人以外 也無計可施。但就算假定雨宮是犯人好了。事 實上也沒辦法解釋加菜子是如何消失的。況且加菜子消失時,雨宮並不在房裡。——雨宮不可能是犯人。木場如此認為。但是如果犯人當時在建築物之中,除了雨宮以外也沒其它適當人選。——對了,還有甲田。當時沒想到還有甲田這號人物。混亂持續了數小時。憑石井的智慧除了想到將外來人士聚集在一起以外似乎沒彆的對策了,他將木場眾送往接待室後也沒定出什麼明確的搜查方針。須崎的遺體被發現後,石井才總算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警方恢複原有機能時,是在加菜子消失後經過兩小時的晚上八點左右,而前來支持的鑒識人員到場則又是在那之後一小時,也就是九點過後的事了。在這段期間木場、福本、賴子、以及陽子一直被軟禁接待室裡,連個盤問也沒有。而警員們像是從被搗壞的蟻巢中四處竄逃的螞蟻般上上下下來回走動。——這也不能怪他們。木場想,實在沒道理發生這麼混帳的事情。躺在由二十鄉名警員守護的,隻有一個出口的建築物中,全身上滿石膏動彈不得的重傷患者居然在警方的看守中怱然消失了,不可能,太超乎常理了。發生於七月那個難以理解的事件也和密室消失事件有管,但是這次與當時的狀況不同。不可既會看錯或誤判。——超自然現象。木場在上次的事件中學到這個名詞,似乎是用來形容超乎人智的不可思議事件。木場認為超自然現象或許存在,但實在不願意承認在自己身邊直的發生了這種事。“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木場先生,木場刑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本不凝結楞住的福本一進入接待室後立刻解凍,接著表現出退化至幼兒般過度亢奮的行動。木場太過疲憊了,無法再忽視忍受,便對他大吼。:“煩死了!”這一聲怒吼令福本安靜下來。接著沉默占領了整個房間。最早開口的是陽子。“雨、雨宮呢!!雨宮他在哪,木場先生,雨、雨宮不在這裡,您知道他在哪兒嗎?”陽子向著木場,但並沒有看著他。失去血色的臉龐上近乎未施脂粉,但與化妝時的印象並沒有太大差彆。或許受熒光燈的影響,看起來猶如剛羽化的蟬的表皮般透明。唯一化了妝的地方是口紅,顯得格外朱紅。“剛剛問過警員,似乎在所長進來的同時離開房間了。如果出去了,當然也不知道這場騷動吧。”木場儘可能壓低音量。“到底——去哪了——在這種——時刻……”聲音太小了,聽不清楚語尾說了什麼。突然注意到那股低頻的機械聲又複活了。原本應該一直響著,或許是因為耳朵已經習慣了,一直到剛剛都沒意識到。“陽子小姐,如此超乎常理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繼續交給石井處理今後不知事態還會惡化到什麼地步。拜托你了。訴我詳情吧,我一定會把加菜子找回來……”“可是木場先生——”福本又開始多嘴。他根本不知道木場煞費多少苦心去選擇較適當的語彙來對陽子說話。不過這也奇怪。不曾怎麼細心選擇,木場的語彙也還是隻有這幾種,選不選都沒多大差彆。“我不清楚犯人的手法和醫學上的問題,不過綁架重傷病患一具的很不合常理。就算要綁,也要人質活著才有意義吧。要是一綁架人質就死了的話,根本彆想拿到贖金啊。如果是輕傷病患,邇能用來恐嚇說。如不快點給錢小心病患的小命不保之類的,可是依加菜子小妹的狀況看來……”“沒聽到我說你很煩嗎—”木場一肚子火,這麼點小事他當然知道。接到威脅信時木場早就不知想過多少次了,這是謊稱綁架的殺人。想把全身上下包得緊緊的病患帶出去,這種想法本身就充滿殺意。連維持生命都得接上那麼多機械、打點滴、供給氧氣,裝上石膏……加菜子就像個易碎物品般必須受到細心的照頤。“加菜子——不會死的,不會那麼簡單就死的……”陽子說。“什麼意思?加菜子的狀況已經恢複到那種程度了嗎?”真是愚鈍的家夥。木場抓住福本的領子將他扯過來。用最可怕的凶臉瞪他。他看著木場,似乎無熱法理解狀況,說“既然恢複了就安心了。”木場一語不發地揍了福本。福本多半不知為何被揍吧,但木場才懶得管他那麼多。輻本搖搖晃晃地趺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木場,接著又看著賴子,不過當然沒有人去拉他一把。福本依然很鈍感,大概才知道現在不該開口,便掩著左邊臉頰退到房間角落去了。賴子突如其來地發言了。“加菜子不會死的,姊姊。”語氣很開朗。木場聽到不合宜的“聲音”不由得懷疑起耳朵來。因為令人無法相信那句話出自剛才才遣不住還不住發抖,宛如嬰兒般纖細孱弱的少女口中。賴子的表情依舊令人費解。陽子感到很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賴子的臉上甚至浮現笑容,說“加菜子活著變成天人了啊,我聽見了。從事故發生到今天為止,加菜子是蛹,今天總算算變成蝴蝶一般,化作天女升天了呀。這就叫做羽化登仙啊。”木場覺得莫名奇妙,這女孩果然是是在木場所能理解的範疇之外。而且這個小姑娘還知道很多木場連聽都沒聽過的詞彙。“天人五衰”、“屍解仙”、“羽化登仙”——每次聽到賴子那些分不清妄想遺是現實的話時,總會冒出這類詞彙,木場連怎麼寫也不知道。“所以我才很高興呀。加菜子不會遇到不幸。,她不會老。也不會死。那個黑衣人隻是個小醜,什麼也不知道才會把她推下去。一時之間我還很擔心呢,要是加菜子在完成化作天人的準備之前先以人類身分死了的話——”木場記得聽她說過,加菜子死了之後會變成賴子。可是這麼一來少女們的幸福循環體係不就被切斷了?“姐姐,所以加菜子不可能死的吧,對吧?”陽子不知該怎麼回答,隻是小聲地說“對,不會死的。”賴子儘情說完想說的話後,朝向木場。笑了。——她很高興。木場總算領悟了這女孩高興的理由。簡單說就是如此:賴於現在並不怎麼幸福,相較之下——在賴子眼裡——加菜子似乎很幸福。賴子死後會變成加菜子,這樣很好。可是現在加加菜子遭到事故,這麼一來會如何?不幸的賴子來世也依舊不幸,這樣很糟。如果加菜子就這麼死了的話,又會轉世成賴子。那麼原本幸福的的循環體係將置換成不幸的循環體係,這是最糟的結果。所以她才會拚命用那些什麼登仙、什麼解仙的名詞來解釋。這麼一來賴子死後變加菜子,加菜子沒死化做天女。姑且不論天女是否會死——記得賴於以前好像說過會死——轉世成為賴子的變成不是加菜子,而是天女。這就是賴子高興的理由。木場感到有點混亂。對木場而言這不過是胡言亂語罷了,連信不信都不值得討論。但是對於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而言,這一想法似乎就是現實。這麼說,與少女同調的這個箱子內部,這種事情會發生也不足以為奇了?——豈有此理。木場立刻打消這種想法。“所以說,你們怎麼找也沒用的喔,刑警先生。”賴子輕鬆說完,背向木場。傳來機械的聲響。“木場——先生。”陽子呼喚木場。“事情既然演變成這種狀況——這麼說或許有點失禮——已經不再是您一己之力能處理的事了,難道不是嗎,木場先生——以及那位。”陽子看了一眼福本。“福本——先生是嗎?也請您彆再插手管我們的事了。”“意思是,造成妳的困擾了嗎?”陽子沒回答。“憑石井那種青葫蘆般軟弱的辦公室頭腦是找不到加菜子的喔。”陽子不想看木場。而木場也不敢直視陽子,兩人的視線永遠沒有相交之時。“我知道——如果讓您來找或許能找到。”“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木場看著倒映在洗臉台上鏡子裡的陽子。就像在看電影一樣。“你的敵人——會乾出這麼不合常理的事的家夥——到底是誰?”“是——”木場回頭。“就是您——”陽子沒發出聲音。但她的嘴唇確實如此說。——什麼意?木場不懂。沒有明確聽見聲音,或許在說彆件事吧。——不對,她確實如此說了。她對木場有什麼誤會嗎?還是?總之無法理解。無法相信陽子一直的在懷疑自己。能毫不害臊地在眾人麵前說出木場是犯人說的。找遍日本也應該隻有石井而已。——接著美馬阪他沒錯,那個冷酷的科學家進入房間。向他們通知發現了須崎的遺體。——為什麼美馬阪要特意來通知此事,如果是警員來通知遺能理解。不對。那時在接待室的人隻有當事者的家人——陽於,與三個外來人士而已。沒有道理會特彆來通知他們這件事。況且,木場怎麼看也不覺得美馬阪會做這種跑腿工作的人。木場在這之前從未跟美馬阪交談過。那時——“須崎被殺了,死在焚化爐前麵——”那句話,是對誰說的,當時美馬阪的神色不同於平時,顯得有點慌張。而且他注視的對象——應該是陽子吧。可是接下來的話很明顯地是衝著木場而來。“殺人事件應該就輪到你登場了吧?與其留在這裡問無意義的問題何不趕緊去現場幫忙,我看那個蒙古種麵相的警部好像快貧血了。還是說你辦不到,轄區不同?”——為何知道我的身分,美馬阪或許是為了告訴陽子須崎已死才來的吧,而且還想阻擾木場對陽子問話。感覺上就是如此。完全搞不懂。隕子突然顯得很慌亂,語帶哭聲地問“教授,加菜子呢,加菜子沒事吧?”仿佛以為在這之前菜子都還平安無事一般——這點或許可以解釋成她見到美馬阪的瞬間,突然覺得不安,這麼一想或許陽子的反應也不算很不自然。可是反複回想當時情況,還是覺得有點怪異。難道是——陽子知道須崎死亡之後,才開始擔心超加菜子的安危嗎?更難以理解了。美馬阪沒有回答。陽子像具斷線的傀儡般倒在椅子上。須崎的遺體在建築物後的焚化爐前被發現。發現者是美馬阪。不,正確而言應該是警員才對。美馬阪正要外出時。剛好被下樓梯來的幾名警員發現。警員詢問他要去哪裡,美馬阪回答“須崎遲遲沒回來。我要去找他。”附帶一提,在這之前美馬阪一直都在二樓的自己房間裡,這點有多數警員作證。聽他這麼一說,警員們才想起須崎已走出了建築物之外。一名警員忽然覺得很不安——這是他本人說的——木場親自詢問的——於是警員比美馬阪更早定出建築之外。他印象記得美馬阪似乎說:“沒問題的,你待在室內就好。”不過那時警員沒聽得很清楚。他繞到背麵,發現有人倒在地上。平時的話一定會先確認死者是誰。伹或許是因為碰上超乎尋常的發展而心情激動——不過木場認為單純隻是他膽子小——警員大聲喊叫。結果美馬阪撥開警員來到現場,檢查了遺體。死因為腦部受到強烈撞擊產生的腦挫鋸。凶器尚未發現,應該是有棱角的棍棒狀的金屬。可是木場不知該上哪兒找這麼形狀這麼恰好的東西。須崎六點十八分以前就外出了。木場進入接待室是六點三十二分。發現遺體是七點三十分。這之間約經過一小時。警員全體進入建築物內部應該是七點到發現遺體的三十分鐘內。美馬阪來通知這件事是七點五十分前後。不行,就算依順序排列也整理不出所以然來,再怎麼回放係統化的記憶也沒有用。——此外陽子的態度更令人在意。沒錯,木場最無法釋懷的就是陽子當時的言行。美馬阪無言地站在門口,陽子以渙散的眼神看著他。很快地,隔子嗆嘯淚水的眼眶終於滿溢,流出眼淚。美馬阪開口,以與剛來訪時截然不同的、極為冷靜的——不對,沉著的——錯,是冷酷的聲音說“患者——不見了。托這些慢吞吞又無能的譬員的福,她真的被人帶走了。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加上須畸也被殺了。所以,無法挽回了。”美馬阪看著木場,以那雙爬蟲類的眼。“做什麼也沒用了。”這時。陽子的態度驟變。陽子大口吸入箱子中持續細微震動的空氣,發出極為近似電器聲的悲鳴。像是氣管快要炸裂般,不成聲的叫聲。“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木場聽起來像是如此。她朝向木場。“木場——先生!”她在哭泣。“木場先生,木場先生,求求您,幫我找回加菜子!剛剛對您說的話我全部收回。求求您。快一點,現在立刻,加菜子的性命,快點!”福本和賴子驚訝地看著陽子。視線集中在她身上的瞬間,陽子站了起來,哭著靠近,抓住木場不放。接著以木場從未聽過的尖銳聲哭泣。令人暈眩,木場的蓋子快被開啟了。木場姑且先讓陽子坐回椅子,接下來卻不知該怎麼辦。該繼續抱著安撫她嗎?但是,木場實在做不到,且木場也不知這麼做好不好。陽子哭著不斷地向木場拜托。求求您找回加菜子,求您現在立刻去找,隻有您辦得到!!可是不管木場怎麼詢問,陽子還是隻重複這幾句話。木場回頭,賴子以冷漠的眼神看著他們兩人,就像在觀看電影一樣。——原來如此,跟那時的賴子一樣。木場經過半個月以上。總算想到這點。賴於在車站時的態度跟陷子當時的情況非常相像。隻不過知道這點又有什麼意義。保護陽子!!打倒陽子的敵人!突然自己的一頭熱,在此時瞬間化為現實。與原本不可能相遇的陽子之間的非現實的相遇,在拖拖拉拉的進展中也逐漸確實轉變為現實的相遇。但是——到此為止了。木場在鑒識人員及支持的刑警到達的同時,被護送到附近的派出所拘留。雖說早想到會被懲罰,但木場實在沒想到居然會披當成犯人。那之後,再也沒聽過福本、賴子以及陽子她們的消息了。他隻聽說雨宮遭到通緝。所以在大島來以前,木場是犯人。——就是您。木場覺得有點可笑,躺在棉被裡笑了。要是自己真的是犯人該有多愉快。被釋放的同時被罰閉門思過,必須暫時先繳回警察手冊。木場費了一番折騰才將夾進手冊裡的陽子陽子的照片抽出來。褲袋裡隻剩下陽子的照片。那之後木場真的一直乖乖待在家裡。想跟陽子見麵,獨自展開搜查,找出加菜菜子——想象歸想象,身體卻一動也不動。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在吸煙。吸過量。卻又停不下來。房間的空氣又變得混濁。警鈴響了。不管聽幾次還是覺得聲音驚人。樓下的老婦人——房東在空襲時左小腿受傷,無法順利走東。雖不是完全走不了,不過一天太部分時間還是隻能躺著度過。睡覺的房間在門側,她的耳朵不好,有人來也沒辦法立刻注意到,所以才讓所有來客按警鈴通知。木場在時,聽見警鈐便由他到玄關迎接客人。木場經常想,普通應該裝呼叫鈴吧,後來聽說警鈴早在木場住進這裡很久之前就裝設好了,看來婦人的丈夫一點也不覺得不妥。不過使用警鈴其實也有意義——當然。意義是後來才補上的!害怕木場會把跟老婦人萬一身體有狀況時用的呼叫鈴搞混。呼叫鈴的按鈕設在老婦人的枕旁。木場覺得麻煩!!但還是抬起超沉重的雙腳。走下狹窄的樓梯。對魁梧的木場而言太狹隘,踏板不停軋軋地發出聲音。青木站在門口。“我來慰勞在陣中辛勞的前輩了。”年輕刑警頭有點大。彷佛會鳴叫的小芥子木偶,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混帳家夥,我哪有布啥陣。”木場咒罵,這表示他還蠻高興。“再一個星期就能複職了,要是在這之前你先暴斃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我想你多半沒奸好吃頓飯吧。”青木從捆包的報紙中拿出香蕉給木場,坐上乾扁的坐墊。如青木所言,木場這幾天並沒有好好攝食過,確實很餓。但是煮過的食物也就算了,聞到青澀的香蕉味反而令他想吐。可是剝了一根,勉強送入口後,果然還是很好吃。“前輩臉色真的很糟耶,頭發與胡須也長得這麼長了,看來直的有乖乖待在房裡閉門思過。隻是老實也該有點限度吧。”“我可不想聽你說教,你來找我乾啥?”“我來找你商量案情的。”“那跟我無關,滾吧。”“不會讓你做白工的前輩。我們來交換情報吧。我從神奈川那邊得知那個柚木加菜子綁架事件的搜查狀況了,我願意告訴你,所以希望你也能提供我一點智慧。”“你知道這件事?”木場很驚訝。“前輩,我好歹也在鬼刑警木場修底下跟了兩年耶,這點小事當然知道。”“自誇個屁,你這大頭鬼。”那麼,該怎麼辦,木場有點迷惘。青木正在偵辦的案件毫無疑問肯定是分屍殺人案,木場不怎麼想費神在這種麻煩事件上。可是也覺得繼續反複回想同一情景!加菜子的消失——是沒用的。那種假裝成積極的消極,不會有什麼成果。“前輩在這個房間悶到爛掉的話太可惜了。我從沒看過像前輩這般膽敢無視上司命令的公務員。那股氣魄到哪去了!?”木場自己也不知到哪兒去了。這長達三星期的虛脫感又是起因於何處,自己也完全無法想象。這意味著,對木場而言陽子終究隻是虛構中的女性嗎,這間臟亂又殺風景的房間才是木場的現實。青木見木場不說話似乎感到有點困惑。“我不知道前輩為什麼對那個事件這麼執著——聽大島警部說原因是你恰好碰上事故現場的緣故。但,總之你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吧?”木場沒回答。“其實楠木賴子的證言又重新受到重視了。因為柚木陽子到最近才作證說事件當天見過黑衣男子。”“你說什麼?”“神奈川本部認為這或許是為了包庇雨宮而作的偽證。但是也有人認為雨宮也被殺害了,這麼一來不能放過黑衣男子的線索。”陽子是何時——何時看到的,為什麼過了半個月才作這種證言?——過了半個月才作——的證言?“陽子在事件當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一日當日大約下午兩點,因心情煩悶,所以到研究所後麵的森林散心。她說,建築物中滿滿的警員令她覺得壓迫感很大。”“這也難怪。少說也有三十個以上。”“聽說有三十六個。”木場當天比平時還早出門。七點離家。到町田搭出租車。到研究所時大概是十點三十分。明顯不受歡迎的木場不想徒增風波,總是在國道上下車,沿著兩側樹林的小徑徒步到研究所。從第三天開始便是如此。雖然其它警員早就認得木場的臉。但看到人依然連招呼也不打,可是卻也沒有打算攆走他。趕走他。大概是上級對他們下了這種指示吧。石井的態度一直優柔寡斷。隻不過話說回來,木場比警方早來,要求神親川縣警出動的也是他,照理說不該被當作妨礙者才封。木場既是關係人。也是報案者。同時又是東京警視廳的刑警,所以第一天時受到了十分禮遇的對待。但隨著第二天他違反命令單獨行動的這一事實被發現。加上縣警們得知加菜子的身分並不普通以後,木場逐漸成了他們的眼中釘。所以木場總是徑自走向後門,見焚化爐似乎暫時不會使用,他就躺在上麵休息上,前麵堆置著木材,左手邊則是警員用的臨時廁所。自從開始受到排擠動,隻要當成逮捕犯人前的埋伏行動就沒什麼好痛苦的。現在回想起來真是無謂的行動。但是話說回來——陽子到後麵的森林裡散步,她去森林木場不可能沒看見。就算偷偷溜進森林,木場也不可能沒注意到。說謊,毫無疑問地這是說謊,不可能有這種事。“陽子似乎說在森林裡遇到了一個身穿黑衣、戴手套的可疑男子。”唔——全身穿黑衣,手上還戴著手套的樣子“據說男子一見到陽子就逃進森林深處了。”說謊,陽子在說謊。這是利用賴子的證言編造出來的謊話。木場不可能沒注意到陽子。而且如果真有此事,聽到賴子的證言時陽子的態度應該更有所不同才對。但那時樣子並無心情激動。“她在說謊。”“對,我也認為她的證言是隨口胡扯的。隻不過神奈川縣警那邊似乎缺乏證據來加以否定。不知為何建築物後麵沒半個警員。所以沒辦法明確推翻證言。那個神奈川的警部被追究責任時。上級要他畫出警備調人員配置圖。他想半天,費了一番工夫才畫出來,一看,很明顯地後麵根本沒有安排人員看守。殺人人也是在後麵進行的吧?這問題可大了,所以才會沒人知道陽於是不是真的到過森林。”因為木場在場的緣故。為了避開木場,警員們幾乎不到後麵巡邏。這大概就是石井所說的木場妨妨礙了公務執行吧,但在木場看來,這隻能視為是他們自己故棄執行公務。“所以說,如果黑衣人真的存在,是凶手的嫌疑非常大。”“是如此沒錯。”“然後我還拿到這個。”青木遞給木場一張用薄紙包起來的照片。“我想前輩早看過實物——不過留著或許能派上用場,就交給你保管了。”是綁架預告信的翻拍照片。“說什麼派上用場,喂,我還在閉門思過中咧,給我這種東西也——”“前輩,你也知道那個神親川的膽小警部不可能解決這個困難事件。我以為前輩一定早就在單獨進行搜查了,所以才會帶這個過來。這張照片是——我向共同搜查分屍案的刑警千拜托萬拜托才得來的,可是前輩的態度竟這麼猶疑不決。實在是……”“彆擅自幫我作決定——”木場看著照片,原本想說“我不是那麼頑強的人”,最後還是忍住不說。“這張預告信是前輩發現的?”“不,我隻是預告信送達的時怔恰好踫上而已。”那是第三次去探病時的事。小金井車站的事故——第一幕戲的開幕——之後。木場帶著複雜心境度過五天。反複煩惱後,第六天還是決定去探望加菜子。說到探病。一般人首先會想到的當然足送花吧,可是粗獷的刑警沒想到這麼多,木場當時買了豆沙餅去慰問。加菜子謝絕麵會。沒見到麵,不過見到了陽子。陽子非常驚訝,鄭重地向木場道謝。木場在場的時間隻有短短十五分鐘,沒說到什麼足以稱作對話的對話,但對木場而言,這十五分鐘比其他任何時刻都還要濃厚。木場隔兩天後會再度來訪。就是為了追求同樣的時刻。當然他也擔心加菜子的狀況,隻是為見不到的對象擔再多心也是沒用。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的心中對陽子已萌發了一股特殊情感——為她打倒敵人。當然,那時仍隻是一種朦朧淡薄的莫名情感情。等到木場了解這股情感的真相時,已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了。一樓不見人影。第一次雨宮在,第二次則有甲田在,兩次木驏場在他們的引導下上樓。在一樓不管叫得多大聲樓上也聽不到。這個箱子裡沒有警鈴也沒呼叫鈴。不過這已是第三次造訪,木場也早就習慣了。他猜想——陽子應該在二樓的接待室,便貿然闖入建築裡,直接登上螺旋梯,打開接待室的門。隻有陽子在。隔子在角落的書桌前。她驚訝地回頭,左手拿信封。“——木場先生!”信封裡拿出來的信紙滑落。她一臉驚慌樣,事情似乎非比尋常。“怎麼了?陽子小姐!”陽子彷佛貧血一般倒下在木場眼裡像是如此,他奔跑向前。事到如今,仍不知陽子當時是真的昏倒,還是隻是想撿起掉在地板上的信紙而已。原想去扶住陽子的木場比陽子更快一把抓住那張紙。而原本想撿起信紙的陽子手指恰好放在木場碩大的拳頭上。“啊。”陽子的手收回。木場攤開手中的紙。是一張由印刷字剪貼拚湊一股的信。會/來帶/走/加/菜/子加/菜/於是/l le diable au corps愛惜性命就/把錢/準備/好金額為/一千萬/圓/是也期限/為九/月/口口/是也去/通知/口口 /惡魔“那,那個是……”“這——是威脅——”陽子的表情像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管木場怎麼問依舊弄不清楚狀況。雨宮不知不覺站在背後,同樣一臉狼狽。這就第二幕戲開演的場麵。木場不知回想過幾次這個場麵了,但。——信是何時送達的,真的是當時才送達的?木場至今未曾懷疑過。青木說:“那排怪怪的洋文奸像是法文,意思似乎是_惡魔附身,現在神奈川那邊正在為那封威脅信是從什麼路徑送達的爭論不休。因為好像找不到信封。”那時還在,木場有看到。“信封正麵好像做寫了些什麼,不過可以肯定不是郵寄的。”因為根據那時雨宮的證詞,信是夾在玄關門縫上的。聽木場說完,青木說:“如果——那是送到被害者家中也就算了,但是那裡是研究所,說明白點就是彆人家,為何雨宮跟陽子會打開沒寫收信人姓名地址的書信,這很奇怪吧。所以一定會寫著柚木小姐之類的字樣吧。”的確沒錯。可是木場的記憶沒好到連信封上寫的字都記得,接獲木場聯絡趕到的刑警也光是在意內容,沒注意到信封。雨宮一直重複說著這是惡作劇,是惡作劇,陽子則什麼也沒說。“接著是空格部分的問題。後半的缺字,那是打一開始就如此,還是——”“那個打一開始就那樣了。”照片與木場當時看到的實物完全一樣。“這豈不是很不自然麼?”確實如此,當時神奈川的刑警也指出這點。木場想,或許是自己一把抓住的時候掉落了也說不定。但是當注意到這點,回去找時地板上什麼也沒有。“好像有漿糊的痕跡。所以是脫落了或撕落了。可是這是何時發生的,如果是開封之後才撕下的,是誰為了什麼而撕,如果不是被人撕下的,犯人不可能故意帶著撕掉期限與結語的威脅信夾吧。”“這麼說來的確是相當亂來,這種威脅一般隻會當作惡作劇吧——”為何一直到現在都沒想過青木提出的問題,不管是信封、文麵,遺是送達的方式。根本是亂七八糟。一直忽視這些問題。——難怪一直想不通。“順帶一捷,漿糊是市麵上販賣的很普通的那種。難以費解的是,印刷字問題。這似乎都是從同一種類的印刷品上切割下來的,不是雜誌,品質和油印品質差不多,所以應該是同人誌之類的刊物,不過尚未確定。”青木說到此,開始剝起香蕉來。“就結論而言,神奈川本部認為這應該是一樁自導自演的綁架案。不管是開端還是道具都太粗糙了,任誰都這麼認為吧。居然肯派那麼多人,花那麼長的時間,遺設置起臨時廁所來保護被害人。要不是有上頭的壓力在,不然基本上這種威脅信的內容根本不會有人理睬,根本構成不了事件。”青木說得沒錯,但是,“但是事件真的發生了前輩想說這個吧?的確沒錯。”青木吃完香蕉,把皮扔掉。精準地把皮丟進垃圾箱裡。“的確,有好幾個部分令人難以相信是自導自演。如果是自導自演,表示犯人應該是陽子、雨宮共謀吧——可是一般而言會等綁架之後再對外宣言才對。先預告的話,在層層守護之下也就難以犯案。當然啦,如果像這次的情況一樣。用了誰也想不到的機關的話就另當彆論。另外。這事件一開始的偶然性實在太高了,前輩去那裡是偶然,拿到預告信也是偶然,前輩聯絡警察也是偶然。接著最難以相信是作假的部分,就算搞出綁架事件她們兩人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因為要準備金錢的是自己,且還會讓加菜子的生命陷入危險之中。”“沒錯,說作假太不合常理。若加菜子沒受傷的話還能理解——可是她是命在旦夕的重傷病患。再加上,”——找回加菜子——現在立刻,加菜子的性命那些話不是謊言,這點絕對能相信。“那不是謊言。”“不過不管是真是假,神奈川本部似乎都沒打算解決這個事件喔,雖說這隻是我個人感覺。”青木冷淡地說。“沒有打算解決?——你說什麼,他們都肯部署大批警力守備了。怎麼會現在又——而且上頭不是受到壓力嗎,否則怎麼可能排出這麼大的陣仗?”沒錯,一定有人指示警察要派人保護加菜子,且這個人有權力驅策整個神奈川本部。木場認為,如不找出這家夥的真正身分也無法得知敵人的真麵目。“施加壓力的是神親川本部的高層啊。”“什麼?”“雖說,某財界要人跟柚木加菜子之間有某種血緣關係的確是事實。”“對了,那個耍人究竟是誰?”“這個要人是誰。我也打聽過好幾次,就是不知道。原本以為多半是下達保密令,不過似乎真的不知道。搜查人員中沒半個知道的,這很奇怪吧,因為這樣根本沒辦法搜查呀。不知道背後的人際關係,你說要怎麼搜查,隻看加菜子平時的生活狀況根本沒人想綁架嘛。能讓人產生綁架動機一定與那位要人有關。以下是我個人的推測,那位要人應該是神奈川縣內的有力人士,因為他似乎在東京警視廳就沒什麼勢力。前輩就是最好的證據。”這麼說來的確沒錯。這人的影響另能讓警察為了一個女孩子動員那麼多警力,沒道理無法排除一個妨礙警備——若以現場指揮官的看法來說的話——的巡察部長。依青木的看法,之所以做不到是因為木場不是神奈川本部的人。的確很有道理。青木繼續說:“不過那位要人肯定也很有權勢,因為聽說石井警部被降級了。”“石井,那個要人連內部人事都能乾涉嗎?”“當然不是。這是麵子上的問題,是做給那個要人看的苦肉計。石井是替罪羊。簡單說就是神奈川本部將石井降級,希望要人原諒他們。”“原諒,什麼意思?”青木故弄玄機地說:“前輩。這是神親川本部的——說明白點,是包括石井在內的幾個警界高層唱的獨腳戲。”“獨腳戲?”“根本沒有外來的壓力。就算是財界要人,畢竟不是政府要人,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驅動警察的。警察機構並沒腐化到這種地步,腐化的是內在,也就是人本身。”“實在聽不懂咧。”“請你思考一下。不管是不是綁架案,神奈川本部完全沒努力抓犯人對吧,他們隻是保護而已。調查威脅信的來源也是在事件發生後才開始的。這也難怪,因為他們一開始根本不認為事件會發生。”“嗯。”“總之,他們看到威脅信的時候便強烈懷疑那是自導自演。可是既前輩這個警視廳的刑警來通報了。也不能處理得太隨便。而且剛剛也提到若說是自導自演,有些部分很難說得通。所以便依常理展開警備與搜查。由石井擔任負責人人。這就是敗筆。這時,發現一個很不得了的事實。那就是加菜子的身分與大人物有關,這個情報大概是陽子告訴石井的吧。石井慌忙地回到本部,確認真實與否。這個經過到現在好像這是警員們話家常的題材之一,說石井忙著自掘墳墓。不管如何,這應該是事實,隻不過這麼一來事情發展又覺得有點不同。”“哪裡不同?”“那就是自導自演的可能性又複活了。陽子們或許是想從大人物身上拿錢,如此一千萬超乎常理的償碼也就有可能了。但是——這麼一來就演變成親屬之間的糾紛問題。若加菜子早就被人綁架了也就算了,可是加菜子仍然平安無事,而且還是處於——非常難綁架的狀況。於是警方高層就想試圖阻止這個愚蠢的計畫,以為隻要大規模活動起來,她們自然會放棄。畢竟是自家人之爭。儘量不掀起風波對大人物也好。”“所以說那不是受到壓力,而足警察自主性地——”“正是,對現場人員施加壓力的是神親川本部高曾。當然現場負責人的石井也跟行動策劃大大地有關。他們想表現給那個大人物看縣警們為了這件事有多麼努力,所以才乾得那麼盛大。還搭起廁所,所以說,當然警備中會有人來視察了。”——增岡。增岡再次來訪是發現威脅信的兩天後,而臨時廁所就是當天早上搭建的,對木場的態度更加惡化也是那時候開始的。“總言之,表麵上雖乾得很盛大,實際上心裡卻放心認定這是他們內部的糾紛。不會發生什麼大事,這就是失敗的原因。結果加菜子真的隻綁架了,縣警們肯定很訝異吧。可是他們的腦中已經容不下彆的可能性,因此他們懷疑的就是陽子,雖被拘留了所以不知道,陽子小姐也被拘留了。因為有可能眼你是共犯,所以把你們分開。”“她是犯人,怎麼可能。”“不過根本是誤判,仔細想想便知道,如果想從背後的大人物身上騙得金錢,威脅信就該送到大人物那邊才對,可是卻什麼聯絡也沒有。威脅信前前後後不過隻有送到陽子手裡那一而已。”“你說廢話,就算陽子是犯人。拘留期間當然沒辦法寄吧。”“還有雨宮啊。總之犯人後來一點音信也沒有。陽子被管了一個星期後被釋放。聽說這段期間被拷問得蠻慘的。算了,我們也沒立場說彆人,我們這些刑警打一開始就懷疑的的話一定會加以嚴刑拷打。然後,現在又冒出的新證言很難說是謊言了吧。”一想到陽子遭到石井刑求木場就一肚子火。“大人物是誰,與陽子與加菜子、雨宮之間又是什麼關係,這些事上頭對下級的搜查官都不說,這樣一來當然無法進行搜查。如果受到恐嚇的是大人物還另當彆論,可是既然不是,那些家夥們當然想要儘可能快點擺脫事件。而且——他們也認為加菜子早就死了。”“這可說不定咧,又沒發現屍體。”“表麵上是如此。可是神奈川本部裡沒半個人相信加菜子存活的可能性。所以他們認為。既然死了也沒必要再尋找吧。”“怯!”自己這三個星期來到底為什麼在拖拖拉拉的。木場悔不當初之前先憤怒了起來,有那麼多人在,居然半個人,連半個願意保護陽子的人都沒有。不隻如此,還把她當作嫌疑犯看待。胸中的怒氣翻騰不已。“總之。縣警們的所作所為都隻有得到反效果。被殺的須崎真不幸,他等於是被警察殺死的嘛。”就算不知道內幕,一想到自己跟那些愚蠢的家夥們共同行動,卻沒注意到問題點——木場覺得自己更是愚蠢。“可是在這個情況下,陽子又作了新的證詞。”“沒錯,這些家夥現在腦袋一片空白,什麼正確判斷也作不出來。負責指示的高層自己陷入錯亂,而負責調查的下級又什麼情報也不知道。頂多想到再拿著唯一的證據——威脅信把陽子塑造成犯人。不然就是毫無線索地尋早失蹤的雨宮,如此而已。”“雨宮的行蹤咧?”《“沒半點頭緒,連他怎麼離開那棟建築的都不知道。雨宮在騷動發生前就出去外頭了,所以他離開時才沒人懷疑。可是他沒去警官們聚集廣場。所以應該是到警備疏忽的後方去了吧,但這也沒有確實的證據。他沒有使用車子的跡象,如果他是真的逃亡,應該是徒步走到最近的車站去的。可是這麼一來,如果他是犯人就必帶著瀕死的加菜子還得不引起他人注意地離開。”豈有此理,這絕不可能。徒步走到一早站不是一個難題。但要帶著加菜子的話實在辦不到。青木像個學生似地笑了。“如何,所以說該輪到前輩登場了吧,放任不管的話百分之百會送入冷宮的。”“我——還在閉門思過中。而且管轄也不同。”“就算如此,這樣放任下去真的好嗎?”“可是我現在既沒警察手冊也沒捕繩,你說我能乾什麼?”“前輩還有那群怪朋友啊。這事件與之前的怪事件相同。就算交給警察處理,打一開始就以正確方式進行也不會有成果的,更彆說現在這種狀況了——”關口、夏木津、中禪寺,青木說的就是這群人。木場也不是沒想過。但他們又能乾什麼?“青木。你聽到的消息隻隻有這些?”“我還聽到一些關於那間美馬阪近代醫學研究所的傳聞,不過跟這件事兒沒關係就是了。”“說來聽聽。”木場心情相當浮動,不能放任不管,可是更不知道要怎麼辦。不管怎麼整理怎麼整理仍是一片混亂。現在總算了解——打從跟事件扯上關係開始,木場已失去了冷靜判斷的能力了。不過他也認為這個事件隻靠冷靜的判斷是無法解決的。青木歪著大頭思考了一下後回答:“研究所孤獨建立在森林裡。所以很少人知道有這棟建築物的存在。聽說戰爭時是軍方設施之一。不過建築物本身似乎沒什麼密道之類的可疑機關。這點不管神奈川那群人一再怎麼隨便也還是知道要調查。我聽到的傳聞除了這些以外。還聽說每隔幾個月就會有獸類被送進那裡。”“獸類?老虎犀牛那個?”“是的。不知從哪裡帶來的,像猿猴、狒狒之類的大型動物。被殺的叫作須崎嘛,他每星期會開卡車到鎮上買一、兩次東西。卡車有點臟,所以還蠻多人有印象的。聽說有好幾個人曾見過車的載貨台上載著獸籠。有人說聽到吱吱叫的聲音。也有人說見到裡麵板著全身毛茸茸的小孩,總之都是些惡心的傳聞。可是送進去的野獸似乎也沒在飼養,而且隻有搬進,從沒出來過。”“哼,無聊。”“就說是毫無關係的傳聞嘛。這已經演變成恐怖故事,還說他們去墳場抓了不知什麼妖怪來,喂它吃人的屍體。”“屍體?”“不隻野獸,那間研究所——當地人都稱呼為箱子。大家都說,病患一送進那個箱子裡,就再也回不來。會被殺掉,當作妖怪的飼料。”是說加菜子也被吃了?木場心情變得很不愉快,幾乎快吐了。“好了,我四處拚命打聽來的加菜子綁架事件的消息隻有這些。如果前輩有心要乾,我絕對會幫忙。”如果答應,就等於是中了青木的算計。但聽了這麼鄉,也不好叫他空手而回。“你剛剛不是說有交換條件嘛。你那邊怎樣?”青木的表情更像個學生了。“好了,當然要找前輩商量。況且分屍殺人事件本來就是該前輩負責的吧——前輩知道事件的經過?”木場並不清楚。事情發生是在加菜子被綁架的兩天前,而事件擴大又是在木場被懲處閉門思過之後。這段期間沒看報也沒聽廣播。木場坦承不知情,青木便簡要地交代了一下事件全貌。說完,立刻詢問木場有何感想。“如何,這是發表在報紙上的全貌,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嗎?”這個犯人真敢殺。木場的感想就隻有如此。可是僅憑一個人。真的能在短時間內殺死這麼多人。“這真的是連續殺人?不可能是個彆的事件嗎?”“肯定是連續。”青木說明第二個人與第三個人的手部一起被發現,切斷第二個與第四個人肢體的凶器應該足同一把。“那第一個呢?第一個搞不好是不同人乾的吧?”“關於這點嘛,以下消息還沒公開發表,不過在相模湖發現的最初樁害者的腳樁裝在箱子裡,而且第二個以後也全部裝在箱子裡。”“難道沒有知道第一件事件後刻意模仿的可能性?”“剛才就說了嘛,警方刻意隱瞞發現於第一位受害者的腳被裝在箱子裡的事,而是發布成浮在湖上。”“為啥要這麼做?”“警方判斷這點太駭人聽聞所以隱瞞起來了。除了警察以外知道這件事的人,頂多隻有關口先生而已。不過關口先生應該不知道第二個人以後的手腳也收在箱子裡,除非關口先生就是犯人。”聽到料想不到的名字,令木場覺得很錯愕。“關口,為什麼會提到關口?”青木看到木場錯愕的樣子。小聲說了句“糟了”,抓著額頭很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們在相模湖進行大規模搜索時在現場偶遇關口先生。那時沒想到會隱瞞,所以我跟木下不小心說溜嘴了。”“那是啥時的事?”“三十日。”這麼說來關口跟中禪寺敦子與那個年輕人是在回程時誤闖研究所的嗎?正當木場要回想當時情景時,青木笑了。“哈哈哈,我不是在懷疑關口先生。如果像前輩說的第二個犯人是模仿第一個行犯的話,當然會懷疑到警察關係者或關口先生頭上。”一點都不好笑。“裝屍體的箱子長怎樣?”“第一個是鐵製的,所以沉在湖底。如果釣客沒去戳它大概不會被發現吧。像這麼大。剛好能塞進兩隻腳的特製箱子,還上了鎖。後來的都是差不多大小的箱子,隻不過材質改成木頭,桐木製的。手腳被塞進裡麵。空隙用棉花填滿。中藥的材料也常用這種方式包裝對吧,就是那種感覺,用繩子綁好。如果硬要說相異之處,一個是鐵一個是木,材質的確不同,不過一般不會想到要把屍體裝進箱子裡吧?”這個事件確實很異常,兩者之間不可能沒關聯。“沒放在箱子裡的隻有最初被發現的手臂而已,可是旦叫判斷這應該與接著被發現的腳屬於同一個被害人的。”“那是拿來裝什麼的箱子?不可能是專為了裝屍體特製的吧?”“那個箱子市麵上沒有,是特製品,可是到現在還找不出是哪家製作的。”“那應該很簡單吧?”“才沒有。”青木眼神疲憊地瞪著木場。“手腳放進箱子再埋起來?”木場不想聽他說那些無聊的借口,搶在他之前開口。“是埋了起來。不過更正確的說法是嵌起來吧,恰恰好地塞在民家的門簷,牆壁的接縫等大小剛好的空閘之中。犯人很奇怪,他一定是短了,很難相信他直的想藏。”“碰上這種事的家庭真甩咧。”“真的很衰啊,托此之福剛剛不是說到恐怖嘛,混在一起變得更奇怪了,真是一團亂。”青木說到這裡,又剝起香蕉。看來是青木自己想吃才買的。“傳言說這不是人,而是火車乾的好事。”“火車?”“就是火焰車。奸像是種妖怪。聽說火車會在生前乾儘壞事的人臨終之際前來迎接,把他帶走。然後屍體會樁拆成好幾塊丟在四處——”“怎麼到處都是這種故事在傳。都什麼時代了。”嘴上這麼說,木場腦中也浮現出燒著熊熊烈火的車子拋灑死者手腳的景象。他像是為了打消這個念頭,也像是要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仲手拿取了最後一根香蕉。不過木場隻是拿在手上把玩,並沒有剝皮的打算。“因為沒辦法早日解決。所以居民都很不安。最近發現遺體的現場一到傍晚就變得很安靜。”“就算真的是火車乾的,這樣亂丟手腳,車上不就堆一大堆頭顱身體了?”“說的也是,可是其它部分就是找不到。隻不過——這件事遺沒發表過,第一個被害者的身體已經找到大約一半。”“大約是啥鬼?”“就是大約啊。大概。目前已經找到骨盤眼幾塊脊椎骨,打撈湖底發現的。不過沒找到箱子,猜想是丟進湖底時就壞掉了。如果一樣是用鐵箱,當然浮不上來。”“骨盤?不是整個身體嗎?連身體也分割了。”“似乎是,我隻看過照片,隻刺骨頭。上麵黏著一些肉片而已。”青木說完似乎想起了照片,自己覺得惡心起來。“那麼被害者的身分還沒找出來嗎?”“不,身分幾乎都知道了,隻不過還沒公布而已。”“真優秀。不過為啥不公布?”“因為隻是幾乎而已。隻有第四個很確定。是位在川崎一家照相館的女兒。她是個壞女孩,才十五歲。因為不學好。混在妓女之中賣春。取締紅線時被抓到。隻有這樣也就算了,還經常乾些引誘男人、趁對方洗澡時偷錢的勾當。同時她還是個順手牽羊、搶提包外加仙人跳的慣犯。所以在警局留有指紋紋,一比對馬上就知道,所以很確定。第二個是崎玉的教師女兒。第三個是住在千住某上班族的女兒,這兩個應該也沒問題。隻不過還沒找到確證而已。”“第一個還不知道嗎?”“有好幾個候補,隻不過每個都缺乏決定性關鍵,而且被告者之間也完全沒有關聯性,這點很讓人頭痛。照相館的女兒跟教師的女兒住的地方離很遠不說,連家庭環境與性格完全沒相似點。加上她們之間也互不相識,所以目前判斷殺害對象應該是隨機決定的。隻是被害者的母親好像都信同宗教。這是唯一知道的共通點。不過我想這點跟案情應該沒有聯係。”“同宗教嗎!!查過了沒?”“現在正在調查。可是單單因母親都信同宗教就被殺。那未來恐怕不知會被殺多少人吧。比起這個我現在更在意的其實是彆的消息。”青木身子湊了過來,木場則反而上半身退縮。“照相館的女兒——名字叫做柿崎芳美在失蹤前有好幾個人都作證說曾見到芳美跟穿黑衣戴手套的男人走在一起。”“你說什麼?”“接著是千住的那個女孩子,名字叫做小澤敏江,這女孩的品行良好。父母認為她是被綁架的,先報案了。所以那邊的警局先做過搜查,在循線搜查過程中浮現了一個人物,是個戴手套的年輕男子。”——全身穿黑衣,手上還戴著手套——“不會吧,青木,你,”“可是真的很奇怪吧,事件發生時是夏天耶,哪裡來那麼多戴手套的人啊,這是偶然嗎?”兩個事件互相關聯,木場不小心把香蕉擰碎了。楠本賴子跟柚木陽子說的都是真話嗎?木場以為兩方都是說假話,現在仿佛又被拋回起點。感覺到無止境的憂慮。“那這樣,你是說——加菜子也被人綁架、殺害,並且分屍成好幾塊?”“我可沒這麼說。”“可是分屍事件不是在加菜子樁綁架前發生的,而且你不是遺說被害者已經有幾個比較確定的候補了?”“也隻是候補而已。”——加菜子被分屍。從沒想過這種事,可是卻又莫名覺得不對勁。“上麵的人也覺得這兩個事件之間有關聯。”“不,兩邊的消息都密切注意的人隻有我。其它警察彆說是聯合搜查。連情報的交換都沒有。”“屍體是誰鑒識的?”“發生地點非常分散,所以鑒識的法醫也一堆——不過裡村兄應該全部都看過。”“裡村嗎!”“反正我自己也不相信加菜子被人分屍了。因為有個幾乎可以確定的候補者。隻不過加菜子的去向依舊不明對吧,加上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兩個事件之間有某種關聯性的話。加菜子很可能也……”“彆說了。”木場不想聽下去。要是陽子聽到重傷的妹妹被綁架、殺害後,遺體被肢解成好幾個部分丟棄於各處,不知會作何反應。一想到那時悲傷的深度與衝擊的強烈性。——不可能的。這麼不祥的想象。連想都不願意去想。——可是。“你想說——如果是今後發現的新屍體,那就有這個可能性?”“當然有啊,還是百分之一百二十有可能。”“哪有這種混蛋可能性!”今後會發現被分屍的加菜子屍體嗎,連續分屍殺人事件與加菜子殺害未遂。綁架事件之間可能有關聯,沒這回事。青木用學生般的清澈眼神看著木場。木場有點窮於應付這名年輕部下的這種眼神。“你!!認為這兩個事件有關?”“沒錯,我是如此認為。”“理由是手套男?”“那也有聯係——不過主要是直覺告訴我如此,前輩你不是常說,主觀認定是有用的,證據會跟著出現。”木場回避青木的視線。“混蛋家夥。少自大了。憑你的經驗想靠直覺,修煉個一千年再說吧。”——等等。或許這是個突破關卡。必須更冷靜點,從頭檢視加菜子的事件才行。隻是回想個彆的情景,不管回憶出多少細節,也無法掌握到整體的形象。讓頭腦冷卻,更客觀點。木場站起來,把捏爛的香蕉跟原本用來包裹的報紙揉在一起丟進垃圾桶。——真可惜。然複他看著窗外。自己被想幫忙陽子的心情給衝昏頭了,沒看出事件的真相。必須回到沉著冷靜的刑警之眼。木場這個箱子的存在價值就在於此。——沒錯。九月二十四日——就這樣,刑警木場修太郎總算複活了。儘雖愛理不理地打發青木走後,木場先去了趟澡堂。由於是不早不晚的時段,客人很少。沉浸在熱騰騰的浴缸之中。接下來……木場不再進行統整思考、整理事實關係這沒意義的行為,這對刑警一點幫助也沒有,這點木場比誰都清楚。證據一定存在,有時間思考不如多走動,多看多嗅。碰到了證據身體自然會知道。木場不知思考跟想象之間的區彆。用頭腦就是主觀,靠身體就是客觀。木場的基準就是這麼簡單。所以要先確認自己的頑強肉體。粗大的手臂,厚實的胸膛,有這些就夠了。——內容怎樣一點也不重要。木場先確認箱子的堅固性,那將成為陽子的幫手。木場對陽子有什麼情愫也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成為一個堅固的箱子。不管內容空虛還是充足箱子隻有作一個箱子的存在價值。刮好胡須,清潔完身體木場出發了。——刑警有句格言“現場百回”,可是哪邊是現場,武藏小金井站嗎,美馬阪近代醫學研究所嗎,還是相模湖?——裡村。總之。目前想先確定已發現的手腳不是加菜子的。如果是加菜子的,那就必須改變搜查方向。木場前往裡村醫院。木場不是很清楚裡村宏市在什麼原委下才去擔任法醫,不過曾聽過朋友望小津說他戰時在海軍中以手術技術高超聞名。木場是陸軍,所以詳細情形並不清楚。裡村平常在九段下開了一家小巧雅致的外科醫院。他和藹可親的表情與愛說話的個性很受患者歡迎,醫院生意很好。可是他隻要一聽到哪裡又發現屍體,便會把活人甩在一旁立刻興衝衝地跑去。他好像真的很喜歡解剖。裡村比一般人更溫厚老實,人格又出眾,但就是喜歡解剖。木場實在無法理解這點。雖 說出於職責迫不得已,可是木場真的不懂,怎會有人這麼喜歡切割人體。特彆是相較於他平常好好先生的個性,落差更大。木場到達時恰好是休息時間,還沒來得及跟護士說明來意,一聽見木場的聲音立刻滿臉笑容的醫生從後麵的的房間登場了。“木場老弟,這不是木場老弟嗎?娃哈哈哈,閉門思過結束喔?你居然還被罰這個,真是笑死我了。起色看起來還不錯,是吃壞肚子不成?要不要幫你剖腹看看啊?”“哼,你才該閉門思過一下咧。叫你們的護士幫你那張老是在傻笑的嘴縫起來算了?最好眼睛鼻子也順便縫一縫。”“不成不成,就算縫起來我也會馬上切開的。”裡村作出持手術刀的姿勢。彼此作出一番旁若無人的招呼後,木場跟著裡村進入內部的診療室。醫院的規模不大,或許叫做診所比較適合。不過房間倒是與小小規模不相符,打掃整理得很完善。木場坐在患者看診時的位子上。有如說明受傷病情般地說明來意。木場一開始說,裡村便在中途多次“木場老弟、木場老弟”地呼喊木場的名字,多半是他早就知道木場想說的內容,沒耐性全部聽完吧。但木場不理會他的急躁,且木場的談話術也沒那麼簡單隻因對方叫個名字就會被打斷。木場一直到最後都忽視裡村的呼叫,說明完青木所暗示的綁架案與分屍案之間有所關聯的可能性,並質問他加菜子是否有可能是被害者之一。裡村痙攣似地笑了。“沒這個可能喔!!”總算獲得發言機會的裡村對於“加菜子被害者說”一笑置之。“——事實上這個想法最早想到的並不是青木仔,而是大島兄哩。”“課長?”“你想,他去把你領回來時不是也要碰這個案子嘛?所以多少有點知識,也注意到這點。因此,”裡村打開桌子上的活頁夾。翻出裡麵的文件給木場看。“這是加菜子留在三鷹醫院的病例。大島兄準備很周全,不愧是個警部。”木場從不知大島原來是這麼細心的人。“彆吊胃口,快說結論。”“所以嘛,人的血液有分血型,這麼簡單的常識你總該知道吧,分法有很多種,一般多采用ABO式分類,很好判彆。加菜子是B型,而四個殺害者當中,同樣是B型的隻有第一個被發現的人!說人不太對,隻有手腳,後來的手腳的血型都不同。但最早的手腳被發現時,加菜子還沒被綁架,關於這點木場老弟,你也親眼看到了吧?所以說絕對不可能。”木場總算比較放心了,甚至感謝起細心準備資料的大島來。至少——目前的情況下——不用擔心必須向陽子報告最糟糕的事態。“所以大島兄早早就放棄追查這條線索了,可是我倒是滿腦子不舒服。”“早就知道你腦子有問題啦,現在才說太慢了吧。”“誰腦子有問題啊,我是說我很生氣。”“你不過隻是個法醫而已。又有啥好氣的。”“我在氣警察都不注意聽我的見解,虧我還是日本技術最好的法醫哩,這些愚蠢的警察居然沒人肯傾聽這些寶貴的意見。”“是愚蠢的意見吧。”“哪裡愚蠢了。總之啊,有幾個被害者至少有一隻手是死後立刻,不,或許是一息尚存時被切下來的。我猜想應該是還活著時就被切斷了吧。”“明——”明明就是很愚蠢的意見嘛——原本想這麼說,木場最後還是沒說出口。若隻論醫學上的見解,裡村的意見是相當值得信賴。“手臂有活體反應。氧的活性化程度也有差異。如果這是死後才切斷的,我願意切腹給你看。不過同一個被害者的腳則確實是死後才切斷的。”“那——你覺得這代表什麼意義?”“我不是變態。所以不太能理解犯人的想法——”裡村似乎一口咬定犯人是變態,他的說法聽起來仿佛沒有其它可能性。不過木場沒有插嘴。“首先,一般而言,不管犯人是絞殺毒殺還是毆打頭部。總之會先把被害人殺死對吧。接著,因為不好處理屍體所以才要分屍的話,通常會先把屍體藏起來。或者搬運到好處理的地方,或者至少會去準備切割工具,總會放置屍體一段時聞對吧。這段期間屍體就已經開始腐敗了。可是感覺上這個犯人像是殺了人,連是否死了都沒沒確定之前就超迅速地砍下手臂。感覺上像是不管被害者者是假死狀態還是心臟停止但尚未死亡,甚至隻是失去意識而已都無妨,他就是急著想砍下來。”“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表示那一瞬間,他已經準備好切割工具了吧。所以我猜想,他不是因為殺了隻好切割,而是為了切割所以殺害吧。”“為啥,有意義嗎?”“我哪知道啊,該去思考這個問題的是警察吧,我隻是以醫生立場來判斷而已。”——為了切割而殺害?這是多麼顛覆的想法啊。可是,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有什麼理由能驅使犯人不惜殺人也要切割手腳?木場提出疑問,裡村將眼鏡後麵的碩大眼睛縮成彎月型,回答:“誰知道。或許要拿去作什麼材料吧?”“材料 ……你該不會認為,犯人把被害者拿去烹了吧!”“要吃的話,我才不會丟掉大腿,手掌也不會。犯人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我可沒說是拿去當食物的材料啊。不過話又說回來。肉食動物好像都吃比手腳更柔嫩的內臟。隻不過野獸捕殺獵物之後會先放置一段時間,讓屍體開始腐爛了之後才吃,據說那樣比較美味。大概是氨基酸開始分解的緣故吧,我不是野獸不太清楚,大概真的很好吃。據說隻有人類會吃生鮮活跳的生肉而已喔。隻不過說是生鮮活跳,其實也已經死了。”裡村帶著小孩般的表情笑了。聽他這番話,空腹的木場反胃得想吐。“吃大概是不可能啦,不過我想或許是用在人體實驗上吧。”“ 實驗?”“沒錯沒錯,什麼實驗我不知道,可是不這麼猜測實在無法說明為何找不到胴體、頭顫等其它部位。我想胴體上雕頭顫或許要用在某事之上吧。所以才必須在進行實驗前平上砍下手腳。”——人體實驗。有可能,這條線索有可能,木場的直覺如 此告訴自己。聽起來雖很超乎常理,但刺激木場直覺的並非模糊的印象,而是極為具體的感觸。不,與其說具體,木場心中早有了明確形象。——美馬阪幸四郎。當然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根據。隻不過聽完裡村的話後,木場的主觀認定毫無疑問地 逐漸對準了他。肯定有問題,那家夥與事件不可能毫無關係。那對冷澈的、仿佛爬蟲類的科學家之眼。不需任何理由。對現在的木場而言,那對眼睛已經充分足以樁視作目標了。——傷患一送進那個箱子裡,就再也回不來。——鎮上的人們都這麼說。——捕捉怪物,讓它們吞食人的屍體。——送野獸進去。“木場老弟,你怎麼了,不過啊,就算說是要用在實驗上,那個切法也太差勁了點。醫生來切肯定高明得多。被害人的切口像足用柴刀或斧頭劈砍下來的,切法一點也不細心。另外,就算是同一個被害者,腳被砍下來時也已經死了。腳的斷麵沒有活體反應。也就是說,手被切斷與腳被切斷之間經過了一段相當久的時間,大概是切砍的途中被害人死去了吧,想必花了很多時間。但是犯人很熱心於學習。看得出切砍的技術越來越高明。”“高明?”“到第四個時幾乎是一刀兩斷。第一個我隻看過照片而已不清倉,不過第二個的傷口就爛糊糊的。隻不過在切第四個時似乎有點得意忘形,快切下去時還故意停一下。搞不好犯人是在練習切法,那麼犯案動機應該就不是為了殺人或為了分屍,而是為了試刀。這個假說或許蠻有趣的。隻不過沒辦法說明為何找不到胴體頭顱就是了。”“試刀,又不是江戶時代,哪有可能。”想法再怎麼顛覆,也還是無法接受試刀說,不過人體實驗說的可能性似乎還頗高,木場也覺得這個假說跟加菜子事件比較有結合的空間。當然。得要有美馬阪介入才行。——還早,還不夠。“打岔一下。裡村,你聽說過美馬阪幸四郎這個醫生嗎,美麗的美,馬匹的馬,阪道的阪。”“當然啊,戰前相當有名呢,人稱天才外科醫師。他的手術技巧出眾。是真正的高手。被讚譽為神之手術刀,是個傳奇人物。不過——記得他原本是在帝大專攻免疫學。也發表過很先進的論文。我也有讀過,他的名字很特彆所以我記得很清楚。畢竟一般而言念‘mimasaka’的話會寫成美作,美麗的美,作品的作。”“是嗎——原來那麼有名啊。”如果是天才外科醫師應該會切得更漂亮吧。“隻不過他因為做超過於反常的研究,被排擠出學界的中央,最役被逐出學界了——記得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戰後去哪兒我就不太清楚了,隻聽說他潛心研究不死的方法。”“不死?”“如何使人不會死亡的研究。我沒讀過那篇論文,所以詳細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不隻手術高明,作為一個科學家在研究上也常發揮出天才的靈感。但是這種靈感對於盤據在學術界中央的人而言是不必要的。”裡村以食指敲了敲自己寬大的額頭。“越天才就越容易受人排擠。”“不死嗎——”沒啥概念。人是很容易死亡的生物。木場不知親眼見過多少阿兵哥輕易到令人感到可笑地在自己麵前死去。“又不是仙人,他頭腦壞了嗎?”——屍解仙。——永遠不會死的。——加菜子水遠不會死的。楠本賴子!!怎麼回事,這種令人不舒服的吻合,卻又完全不知道是如何產生關聯的。所以,這應該隻是偶然吧。想勉強用頭腦去湊合這些線索反而會造成混亂,不舒服就當作純粹不舒服吧。裡村用紗布擦拭眼鏡。說“總之嘛,如果他的主題選香港腳之類的就好了。”接著問:“那,美馬阪是怎麼了?”木場含糊不清地回避問題。裡村覺得訝異,又擦起眼鏡。“不過話說回來,警察不接納我的意見,是打算怎麼解決分屍殺人案啊。”歪著頭表現出疑惑。“這還不簡單,當然是從更具常識性的線索嘗搜查啊。要是全聽你的。犯人不是完完全全的變態,就是瘋狂科學家,再不就是個試刀殺人魔了。警察的頭腦裡麵才不存在這種人咧。”木場原本想接著說“警察就是這樣才不行的”,不過還是把話吞回去了。“分屍殺人中有九成九都是為了方便處理屍體而造成的結果,遵循這條線索準沒錯,再不然就是怨恨,和不得把被害人碎屍萬段。一調查就知道。不把問題複雜化。破案率也就高。怪異的想法隻會白費時間而已。”“是嗎,可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喔。況且——如果是因為了方便處理屍體而分屍,反而令人費解哩。”“什麼意思?”“如果真的有心想處理掉,乾嘛用那麼半調子的切法啊,不隻這次而已,大部分的分屍案絕不隻是切下四肢頭顱就夠。可是既然要切,乾嘛不切更細一點。沒有時間也就罷了,可是既砍有時間乾到那種地步,再多努力一下不就好了,把肉剁成碎屑,骨頭打碎,混在飼料裡麵或灑進田裡當肥料都行,包準不會被發現。真被逼急了,不想被人抓到的話,我認為這麼簡單的小事沒道理做不出來。反正做一半也一樣惡心嘛。”真是惡心,但裡村似乎毫無所感。木場想吐。但又覺得掩起嘴巴的動作太娘 娘腔,碰是把湧上來的唾液吞回肚內。“你說是這麼說,可是要把一整個人解體 也不是很簡單的工作吧?”“沒這回事,隻是切手腳的話其實很簡單。花不了一小時的。當然啦,還活著的話要砍就辛苦了點。不過隻需花一整天就辦得到。不這麼做的人,我覺得都是內心藏著渴望被抓到的心情。”“那這次的也是?”“剛剛就說過了啊,這次的不一樣,那不 是為了掩飾犯或方便處理才切的。傷口看起 來是被害者還活著時就切了,真的很奇怪。所以我說我的意見比較有道理嘛。”裡村噘起嘴表示不滿。這個人真像個小孩。他一臉無聊地合上加菜子的病曆,說。“不過今天是怎麼來著,怎麼都是來講分屍案的啊。”“[都是]是啥意思? ”“剛剛關口老弟也來了,一樣是來講分屍殺人事件的。”“關口,為啥。”他在四處打探什麼線索,他到研究所來果然不是偶然嗎。“他是說,我想想,他說拿到一個叫什麼封穢禦莒神的宗教的信徒名冊,發現其中有好幾個信徒的女兒——好像是十個,說是失蹤了。因為那個宗教很可疑。他猜想搞不好跟分屍案有開。可是要直接去報警又嫌證據太薄弱。就來我這了。雖說我覺得來我這似乎也有點怪——不過你也知道,他總是很認真的樣子,對吧,不好意思應付了事,所以我就聽他說完,打算明天把這條消息講給大島聽——”應該是青木說的那個宗教吧。“——這是名冊的抄本,正本在他手上。這本是認真抄寫出來的,一看就知道。”裡村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紙交給木場。“剛剛好,木場老弟,就靠你轉交給青木仔了,有用的話就留著用吧。”“哼。”這些情況大概警察早就知道了吧。不過是不是連名冊都有,木場就不清楚了。木場沒有多說,默默地收下來。什麼也不說並非存麼特殊的理由。隻不過是刑臀的習性使然。木場收下後立刻翻開來看。關口大概抄寫得很急,字並不漂亮。木場先迅速地掃視一遍,這也是刑警的習性使然。沉默思考不會有任何好處,像這樣多走多問,總會獲得一些情報。不管是否有用。木場從裡村這裡獲得了相當多的收獲。名冊中的某處似乎有點問題。——嗯。名冊似乎五十音順序排列。桑野貞子、粟田隆、久保竣公——更上麵一點。“楠本君枝”是賴子的母親。——這也是偶然?背脊發涼。“怎麼了,木場老弟,你的樣子很怪喔,要不要幫你看診一下,要我馬上開刀也成。”開什麼玩笑。沒那個時間了,必須立刻趕往下一個現場。下次是哪裡?去見陽子,還是去見賴子,——關口。去見關口吧。木場非常冷漠地向裡村告彆後離開了裡村醫院,兩條腿自然而然地朝中野方向前進。這團謎似乎正逐漸在解開,雖然依舊是在五裡霧中、四麵楚歌的情況下,但逐漸看到線索了。——繼續奮鬥。木場在九段的地道街馳而下,大步邁進,或許收獲沒木場所想的來得大,而狀況當然也尚未好轉。但僅僅之是不胡思亂想,轉而開始行動,就已讓木場恢複了過去的自己。——混帳家夥,等著瞧吧。木場漫無對象地出了口氣。前略關口老師,好久不見了,過得還好嗎,最近晚風漸涼,令人感到夏天已逐漸迷離了。聽寺內說,單行本的準備工作也進行得很順利,真叫人期待呢。閒話休提,有份作品想請老師讀一下,所以送了一份排版稿給您。想必您很忙碌吧,不知您有空時是否能過目一下。這是上次在編輯室裡跟您介紹過的久保竣公老師的新作,《匣中少女》的前篇。坦白說,我自己不知注如何評價這篇作品。身為區區一名編輯,實在沒立場對作家投稿的作品進行評論。可是身為一個負責人,這篇作品令我每天都覺得惶惶然。我不知優點在哪兒。說更明白點,在看過之後,我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不安,不,應該說是厭惡感才對。或許這就是名作者的魄力吧,可是我實在不知這股感受由何而起。或許這意味著久保竣公這名作家的深度,並非我能度量的吧。寫太多個人看法或許會害老師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以下不再多提。總之不管我的意見如何,作品還是會刊登在下一期的雜誌上。希望在那之前能整理好子己的心情,因此想向老師您請教一下感想如合。您這麼忙碌,我還作出如此厚顏的要求,真是抱歉。季節即將轉變,請務必照顧好身體。衷心期待著單行本的出版。九月二十日小泉珠代拜附注聽寺內提起老師您正煩惱於作品的刊載順序。身為雜誌刊載時的貴任編輯,請容我說說一己之拙見。我記得老師的作品完成的順序與刊載於雜誌上的順序不同。如果我沒記錯,去年夏天刊載於敝雜誌的《懷著蒼白之心》早在冬天就已完成,而前一篇刊載的新作《天女轉生》脫稿的時間應該比較晚。另外,我拜托您撰寫《天女轉生》時,記得老師曾說過已經開始在進行下一篇作品《舞蹈仙境》的準備工作了。那時好像是說是因為頁數的關係,所以才會在刊我的順序上作了調整,供您作參考。《匣中少女》前篇久保竣公(以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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