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身體不舒服,找了個借口溜到衛生間,給埃德加打了個電話。我嶽父自己接的電話,這使我有點吃驚。“喂?”“你說莫妮卡以前找過精神病醫生?”“馬克?是你嗎?”埃德加清了清嗓子。“我剛從警方得到消息。那幫操蛋的蠢貨要我相信這一切都是你在幕後——”“眼下我沒時間談這事。我還在想方設法地尋找塔拉。”“你需要什麼東西?”埃德加問。“你知不知道她那個精神病醫生叫什麼名字?”“不知道。”我想了想。“卡森在你那兒嗎?”“在。”“讓他來聽電話。”短暫的沉默。我輕叩著自己的腳背。卡森叔叔深沉的嗓音從電話線那邊傳過來。“馬克?”“你知道那些照片,是吧?”他沒有回答。“我核對過我們的賬戶。錢不是我們出的,是你付的錢給私人偵探。”“這與槍殺或綁架沒有任何關係,”卡森說。“我認為有關係。莫妮卡告訴過你她的精神病醫生的名字,是不是?他叫什麼名字?”他又沒有回答。“我正想法查明塔拉出了什麼事。”“她隻去過兩次,”卡森說。“他怎麼能幫你?”“他不能,但他的名字能。”“為什麼?”“告訴我就是了,是還是不是。他叫斯坦利·拉迪奧嗎?”我能聽見他的喘息聲。“卡森?”“我早就跟他說了。他什麼也不知道——”但是我已經掛斷電話了。卡森不會說出更多的東西。但黛娜·列文斯基會。我問裡甘和蒂克納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捕了。他們說沒有。我問維恩我能不能還借那輛卡麥羅用用。“沒問題,”維恩說。接著斜眼瞟了一眼,又補充一句,“需要我幫忙嗎?”我搖搖頭。“現在你和凱塔麗娜跟這事沒關係了。你們不用管了。”“需要我的話,我就還待在這兒。”“不需要了。回家吧,維恩。”接著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緊緊地抱住了我。凱塔麗娜吻了我的臉龐。我灑脫地看著他們開著小貨車離開了。我開車直奔市區。林肯隧道交通很擁擠,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通過一道道的收費站。趁著這段時間我打了幾個電話。知道黛娜·列文斯基和一個朋友合住在格林尼治村的一套公寓裡。20分鐘後,我敲響了她的門。埃莉諾·拉塞爾吃完午飯回來,看到她的椅子上放著一個普通的馬尼拉紙信封。是寄給她的老板倫尼·馬科斯的,上麵標著“機密親啟”字樣。埃莉諾已經和倫尼共事丫八個年頭。她非常愛他。埃莉諾沒有自己的家庭——她和她丈夫索爾從來沒能有過一兒半女,索爾三年前就去世了——從某種意義上講,她成了馬科斯的兒女們的祖母的替身,她甚至把倫尼妻子謝裡爾和四個孩子的照片擺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她打量著這個信封,眉頭緊皺。它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呢?她朝倫尼的辦公室瞥了一眼。他看上去心煩意亂,因為倫尼剛剛從一個凶殺現場回來。這個案子與他最好的朋友馬克·塞德曼醫生有關。在這種時候,埃莉諾一般不會打擾倫尼。不過這個落款……哎,她想還是應該讓他自己來看。倫尼正打著電話。看到她進來後,就用手捂住話筒。“我有點忙,”他說。“這是你的信。”埃莉諾把信封遞給他。倫尼對它幾乎視而不見,接著埃莉諾留意到,他看到了回信地址。他把信封翻了過去,然後又翻了過來。落款很簡單,“斯泰西·塞德曼的一個朋友。”倫尼放下電話,撕開了信封,我想黛娜·列文斯基見到我時並不吃驚。她把我讓進門,一聲也沒吭。四壁上全是她的繪畫,其中很多是懸吊著的角度很奇特。整個房間給人一種薩爾瓦多·達利的超現實主義感覺,讓人頭暈目眩。我們坐在廚房裡。黛娜問我要不要來點茶,我說不用了。她的手放在飯桌上,我看見她的指甲都被啃下來了,一直啃到指中根的護膜處。住在我那棟房子裡時它們就是這樣的嗎?她現在似乎有些異樣,不知怎的更淒楚了。頭發更直了,兩眼低垂著。儼然又成了那個我認識的小學時代的可憐女孩。“你找到照片了?”她問。“是的。”黛娜閉上眼。“我本不應讓你找到它們。”“為什麼呢?”“我以前對你撒過謊。”我點點頭。“我沒有結婚,不喜歡性,對肉體關係確實感到痛苦。”她聳聳肩。“甚至講真話對我來說都是問題。”黛娜勉勉強強地笑著。我也不情願地對她笑著。“在治療過程中,我們被教導說要勇敢地麵對恐懼。要做到這一點,惟一的辦法就是要聽真話,而不管它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不過你看,我甚至連什麼是真話都不敢肯定。因此我就努力把你引到那裡。”“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之前,你回過那棟房子,是不是?”她點點頭。“你就是那樣遇上莫妮卡的?”“是的。”我接著說。“你倆成了朋友?”“我們有些共同的地方。”“什麼地方?”黛娜抬頭看著我,我看出了她的痛苦。“淩辱?”我說。她點點頭。“埃德加對她進行過性淩辱?”“不,不是埃德加。是她母親。也不是性方麵的。更多的是肉體和精神上的。那個女人是變態狂,這你是知道的,對吧?”“我猜是吧,”我說。“莫妮卡需要幫助。”“所以你把她引見給了你的治療醫生?”“我試過。我的意思是,我為她安排了與拉迪奧醫生見麵的時間。不過沒有成功。”“怎麼會呢?”“莫妮卡不是那種相信治療的女人。她認為自己的問題最好由自己來解決。”我點點頭。我知道。“在那棟房子裡,”我說,“你問過我是否愛莫妮卡。”“是的。”“為什麼?”“她認為你並不愛她。”黛娜把一個手指放進嘴裡,尋思著找塊指甲啃一啃。可是一塊也沒有。“當然,她認為自己不值得人愛。就像我一樣,不過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什麼地方?”“莫妮卡覺得有一個人能永遠地愛她。”我知道這個答案。“塔拉。”“是的。她給你設下了圈套,馬克。可能你已意識到這一點。這不是偶然的,她想懷上個孩子。”可歎可悲,我對此並不吃驚。我再次試圖把事情的各個部分一塊塊地拚湊起來,就像做外科手術一樣。“所以,莫妮卡認為我不再愛她了。她害怕我提出離婚。整天愁眉苦臉的,晚上哭哭啼啼的。”我把話打住了。我這番話本來是說給自己聽的,但同時黛娜也在聽。儘管我不想繼續順著這個思路說下去,但我實在是無法自抑。“她精神脆弱,思想緊張。之後她又聽到雷切爾的電話留言。”“那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是的。”“你還把她的照片放在你書桌的抽屜裡。這事莫妮卡也知道。你對她念念不忘。”我閉上眼,想起了莫妮卡車裡的那張斯蒂利·丹的CD片。校園音樂我曾和雷切爾一起聽過的音樂。我說,“所以,她就雇了個私人偵探,查查我有沒有什麼風流韻事。是他照了那些照片。”黛娜點點頭。“所以她現在就有證據了。我準備離開她,撲人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我就要到處散布說她反複無常,說她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我是個受人尊敬的醫生,而雷切爾在執法部門又有關係。我們最終將贏得對塔拉的監護權,而莫妮卡最在意的就是塔拉。”黛娜從飯桌邊站起身,在洗滌槽裡洗著一個玻璃杯,然後盛了—杯水。我再次回想起那天清晨發生的事。為什麼我沒有聽到窗戶破碎的聲音?為什麼我沒有聽到門鈴聲?為什麼我沒有聽到人侵者闖進來?簡單得很,因為根本就沒有入侵者。我淚水盈眶。“那她乾了什麼事,黛娜?”“你知道,馬克。”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我不認為她真的下得了手,”黛娜說。“我認為她隻是有些過激,你知道嗎?莫妮卡失望至極。當她問我知不知道怎麼搞到一枝槍時,我想的是她要自殺。我從來沒想過……”“她會向我開槍?”氣氛突然變得凝重起來,我感到疲憊不堪,連哭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這裡還有些事情要搞清楚。“你是說她請你幫她搞到一枝槍?”黛娜擦了擦眼睛,點點頭。“你做了嗎?”“沒有,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弄到一枝,她說你家裡有枝槍,不過她不想要能查出蛛絲馬跡的東西:因此,她就求助於她所認識的惟一一個與下流社會有交往的人。”我終於明白了。“我妹妹。”“是的。”“斯泰西給她搞到槍了嗎?”“沒有,我想沒有。”“你這樣說有什麼根據嗎?”“你們兩口子被槍殺的那天清晨,斯泰西跑到我這兒來。是這樣的,莫妮卡和我曾有過一起去斯泰西那裡的想法。所以莫妮卡向她提起過我。她來問我莫妮卡要槍乾什麼。我沒有告訴她是因為,唉,我確實也不敢肯定。斯泰西跑了出去,我呢,心慌意亂的。我想問問拉迪奧醫生怎麼辦,但是那天下午我就要去上課。我估摸著可以等到那個時候。”“之後呢?”“我還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馬克,這是真話。但是我知道是莫妮卡向你開的槍。”“怎麼知道的?”“我嚇得要命,就給你家打了個電話。是莫妮卡接的,她正哭哭啼啼的。她告訴我說你死了。她嘴裡不停地嘮叨著:‘我乾什麼啦,我乾什麼啦?’然後突然掛斷了電話。我再打過去,但沒有人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接著電視上就播放了有關情況。當他們說你女兒失蹤了……我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我想他們馬上就會找到她的,但他們卻一直沒有找到。我對那些照片一直是毫不知情。我希望,我說不清,我希望你找到那些照片可以有助於弄清事情的真相。不是關於你們兩口子的真相,而是你女兒的。”“你為什麼拖了這麼久?”她的眼睛閉上了片刻,我想她可能正在禱告。“我犯病了。你被槍擊後兩個星期,我就因為精神崩潰而住院。真實情況是,我的病情很嚴重,就把這事給忘了。或者可能是我盼著忘掉這事,我不知道。”我的手機響了,是倫尼打來的。我接了。“你在哪裡?”他問。“和黛娜·列文斯基在一起。”“去紐瓦克機場,航站樓C座。就現在。”“出了什麼事?”“我想,”倫尼說。接著他放慢語速,屏住呼吸,“——我想我可能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塔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