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啊,感謝上帝,一切都結束了!”當安娜同直到第三次鈴響還站在車廂過道的哥哥最後告彆時,頭腦裡首先這樣想。她坐在軟席上,同安奴施卡一起。她在臥車的昏暗燈光中向周圍環顧著。“感謝上帝,明天就可以看到謝遼查和阿曆克賽·阿曆山德羅維奇,我又可以照老樣子太太平平過日子了。”安娜雖然還沒有消除一天來的激動,但已經有條不紊地安排了旅途生活。她用靈巧的小手打開和關上紅色手提包,拿出一隻小靠枕,放在膝蓋上,整齊地蓋住兩腿,舒舒服服地坐下來。那個有病的太太已經躺下睡覺了。另外兩位太太同她攀談起來。那個胖老太婆包好腳,抱怨起車廂裡的暖氣來。安娜同太太們敷衍了幾句,看到談話不會有什麼趣味,就叫安奴施卡拿出一盞馬燈,掛在座位的扶手上,又從手提包裡取出一把裁紙刀和一本英國。開頭她讀不進去。先是嘈雜的聲音和旅客的來往打擾她;後來火車開動了,她又不能不被開車的響聲所吸引;然後是雪片打著左邊的車窗,粘在玻璃上;接著是衣服裹得很緊、半邊身子撒滿雪花的列車員走了過去;然後又是對今天大風雪的議論,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這種種響動不斷地重複出現,又是火車的震動和響聲,又是打在車窗上的雪片,又是那忽冷忽熱的暖氣,又是在昏暗的車廂裡閃過的人影,又是那些說話聲,但安娜已開始在讀,並且讀進去了。安奴施卡已經在打瞌睡,她那雙寬闊的手戴著其中一隻已經破了的手套,抓住放在膝蓋上的紅色手提包。安娜在讀,並且讀進去了,但她不高興讀,或者說不高興跟蹤彆人的生活。她自己對生活的興趣太濃了。她讀到中女主人公看護病人,她就渴望自己在病房裡悄悄地走動;她讀到國會議員發表演說,她就渴望自己去做這樣的演說;她讀到瑪麗小姐騎馬打獵,戲弄嫂子,並且以她的勇敢使大家吃驚,她就渴望自己也這樣做。但她又無事可做,於是隻好用她的小手玩弄光滑的小刀,勉強讀下去。裡的男主人公已達到他英國肩和頭巾拿給她,她穿戴好了,向門口走去。“您要出去嗎?”安奴施卡問。“是啊,我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這兒太熱了。”她打開門。暴風雪向她迎麵撲來,同她爭奪著車門。她覺得很有趣。她拉開門,走了出去。風仿佛就在等著她,快樂地呼嘯著,想把她擒住帶走,但她抓住冰冷的門柱,按住衣服,走到站台上,離開那節車廂。風在踏級上很猛烈,但在站台上被車廂擋住,變得輕微些了。她舒暢地深深吸著雪花飛舞的凜冽的空氣,站在車廂旁邊,環顧著站台和燈光輝煌的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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