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29日 周五 羅斯威爾城堡(1 / 1)

聽到格蘭特敘述那場變故後第一個早晨發生的情況,凱倫與彆人的感覺一致,綁票是針對格蘭特的。沒有人想到該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不是格蘭特而是他的女兒。“卡特裡奧娜同彆人結下過梁子嗎?”格蘭特不耐煩地皺著眉頭說:“卡特裡奧娜?她怎麼會與人結梁子?她是個單身母親,是個搞玻璃藝術的行家。她那種生活的人不會與人交惡。”說完他歎了一聲,緊閉雙唇。凱倫暗示自己不要被爵士的態度所左右。“抱歉,我的表達方式有點問題。我是想說,她有沒有傷害過某人?”這下子格蘭特滿意地輕點一下頭,好像凱倫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通過了他的考驗。“孩子的父親,他被傷害了。但是我從未想過他會參與綁票,你們警方也沒有查到任何證據,表明案子與他有關。”“您是在說弗格斯·辛克萊爾嗎?”凱倫說。“還能有誰?我覺得你該好好做做準備工作,然後才來調查。”格蘭特斥責道。凱倫開始同情那些不得不忍受布羅迪·格蘭特壞脾氣的人了。有此種遭遇的人恐怕不止自己一個吧。“案子的檔案裡隻提到過辛克萊爾一次。”她說,“根據格蘭特夫人的證詞,辛克萊爾被推定為亞當的父親。”格蘭特哼了一聲。“推定?除了他,還有誰是孩子的父親,他們倆斷斷續續地來往了好多年。你說隻提到過一次,是什麼意思?一定不止一次,警察還去奧地利找過他。”“奧地利?”“他在那兒上班,是個不錯的地產經紀。後來他還去過法國和瑞士工作,四年後還是回到了奧地利。蘇珊可以把詳細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們。”“您還專門為他建立了檔案?”這種事並不稀罕,凱倫想。“沒有,督察。告訴你吧,我從來不相信辛克萊爾有膽量乾這事兒。所以我乾嗎還要為他建立檔案?我得知辛克萊爾住處的唯一原因是他的父親仍是我的守園人。”格蘭特搖著頭說,“我不相信這些情況檔案裡沒有記載。”凱倫也是這麼想,但卻不願承認。“就您所知,卡特裡奧娜還得罪誰了?”格蘭特的臉一下子白了,就像他的頭發一樣。“隻有我,督察。看,從這條新線索被發現的地點來說,這件事顯然同卡特的私人生活無關,而是出於政治動機。這與我代表的利益集團有關,與卡特傷害過什麼人無關。”“那麼,這張海報是在哪裡找到的?”菲爾問。凱倫很感激菲爾能及時插話。每當問訊有陷入僵局的危險時,菲爾總能適時插進來,把談話內容扳回正軌。“在托斯卡納一幢毀棄的彆墅裡。很明顯,那地方有人占用了。”他用手指了指在場的那名記者,“這也就是裡奇蒙德小姐也在場的另一個理由,是她發現這張海報的。毫無疑問,你一定想和她談談。”他指著海報說,“你也一定想帶走這張海報吧。我想你們一定會對它做些檢查。而且,督察……?”凱倫調整了一下呼吸,對付爵士居高臨下的態度。“怎麼?”“明天早上的報紙上我可不想看到有關今天的談話。”爵士瞪著她,露出逼她回答的神情。凱倫壓住心中的怒火,想要找出一句既能表達自己想法又不至於引起誤解的答複。此時的格蘭特已是一臉催促的表情。“我們向媒體發布消息的內容和時間都是案件調查過程中的決定。”凱倫終於說道,“這種決定由我,或者必要時由我的上級來定。我理解這對於您來說也許很難接受,但是抱歉了,爵士。我們的決定完全是建立在我們想得到最佳結果的基礎上。也許您並不認可,但是我恐怕您無權乾涉。”說完,她頓了一會兒,料想對方定會暴跳如雷,可事實並不如此。她猜測也許爵士會把對她的怒火撒到“杏仁餅”或是“杏仁餅”的上級那裡。相反,格蘭特朝凱倫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督察。我的全部要求就是你事先和這位裡奇蒙德小姐打個招呼,這樣我們好趕在媒體那幫人之前做好準備。”他用手梳著那一頭濃密的銀發,動作嫻熟得很。“我十分期待這一次警方能查明真相。如今的刑偵學這麼發達,你們應該比那會兒的勞森督察乾得更出色。”說完他轉過身子,表示談話就此結束。“我還要再問您幾個問題。”凱倫說,打定主意不讓對方掌握談話的主動權,“如果卡特裡奧娜沒有和人結過梁子,那您一定能想到幾個她的朋友,可以協助我們的調查。下次如果我還要和您談談,帕哈特卡警長會通知您的。還有,裡奇蒙德小姐?”裡奇蒙德轉過臉笑著說:“我任憑您的吩咐,督察。”至少這兒還有人知道和警察談話該是個什麼樣子。“今天下午我想和你在我的辦公室談談。四點鐘行嗎?”“在這兒談有什麼問題嗎?現在談不行嗎?”格蘭特說。“負責調查的是我。”凱倫說,“我會以我認為適合的方式來開展行動。因為同時還有其他正在進行的調查,所以今天下午在我的辦公室是最適合的。好吧,如果沒彆的事我們就告辭了。”說完她站起來,注意到格蘭特夫人臉上帶著被逗樂的表情,蘇珊·查爾斯頓則帶著慍怒的神情。格蘭特爵士本人則依然表情凝重,猶如一尊雕塑。“沒事兒,蘇珊,我來送兩位警官出門吧。”格蘭特夫人一邊說,一邊急忙起身,趁蘇珊收斂怒容之前向門口走去。兩名警察隨爵士夫人走過廳堂時,凱倫說道:“您一定很難受吧!”格蘭特夫人側轉身,繼續朝前走著,帶著對家中的地形熟門熟路的神情說,“你為什麼這麼說?”“看著自己的丈夫再次回憶起那一場變故,如果換了是我,我一定不願意看到自己關心的人有這樣的遭遇。”格蘭特夫人有些不解。“那場變故每一天都縈繞在他的心頭,督察。也許外表看不出來,但他一直沒能走出來。有時候,我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們的兒子亞曆克身上,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如果亞當還在,會是個什麼樣子。也一定在想這些年他所失去的東西。如果能有什麼新的東西可以讓他分神,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說完,格蘭特夫人又背過了身子。凱倫驚訝地留意到菲爾眼中那憤憤的目光。“但是,如果您不希望我們找到生還的亞當的話,那您也太不近人情了。”菲爾說,他的語氣儘管輕鬆,但表情卻陰沉。格蘭特夫人停下腳步,猛地回轉身,雙眉下墜,脖頸處升騰起一片粉紅色。“你這話到底什麼意思?”“我想您很清楚我的意思,格蘭特夫人。我們找到亞當,那您的兒子就不是布羅迪的唯一繼承人。”菲爾說。充當調查過程中的出頭鳥可真需要勇氣啊,凱倫想。格蘭特夫人的表情仿佛是要抽對方一耳光。凱倫觀察到她的胸脯一起一伏,顯然是在竭力壓抑心中的怒火。最後,爵士夫人還是恢複了彬彬有禮的儀態。“事實上,”她說,吐字清脆而緊湊,“你的思路完全錯了。布羅迪不懈地追查外孫下落的執著,讓我對亞曆克的未來更加安心。一個對於自己骨血有著如此關愛之心的人又怎麼會虧待自己的兒子呢?不管你怎麼想,警長先生,布羅迪的執著讓我滿懷希望,絲毫沒有焦慮感。”說完她邁開步子,走到門邊,特意替二人把門打開。身後的門一關上,凱倫就說:“天哪,菲爾,為什麼不把你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呢?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抱歉。”菲爾替她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這是他從不推卸的紳士之舉。“我可受不了那些拖泥帶水的玩意兒,我隻是想用最激烈的方式來得到最直白的回答。”凱倫咧嘴笑著說:“而且你也的確這麼乾了。我隻是希望不要因為我們咄咄逼人的態度而影響到警局的聲譽。”菲爾哼了一聲。“你凶悍起來也不賴嘛。‘負責調查的是我’。”他並無惡意地模仿凱倫的話。凱倫坐上了車。“是呀。我幻想自己負責這件案子。隻要幻想不破滅,感覺還真挺好呢。”諾丁漢。馬克·霍爾尾隨費米·奧提托走向諾丁漢植物園裡的中國鐘塔,雖然眼前的雨幕擋住了視野,但霍爾仍能領略到整座植物園的魅力。費米·奧提托到底還是流露了自己的感情,但並非是馬克意料中的那一種。比起弗格森和弗雷瑟,洛根·萊德勞更反感見到霍爾和奧提托。他不僅把兩人拒之門外,還聲稱不願意把已經告訴米克·普蘭蒂斯女兒的話再嘮叨一遍。“生命太短,我可沒精力重複同一件事。”他隻留下一句話,就把門關上了。奧提托氣得滿臉發紫,仿佛一棵醃過的甜菜,鼻子裡不停地哼著粗氣。她雙手握拳,一隻腳已然後撤,做出踢門的姿勢。這種粗暴的架勢可真不像平常的她。馬克把一隻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算了,費米。這是他的權利,他可以選擇不理睬我們。”奧提托猛地一轉身,整個人都氣得縮成一團。“不能讓他這樣。”她說,“他必須接受問訊,拒絕回答我們的問題可是違法的。那就是犯罪。”“他是證人,不是犯人。”覺察到她激烈的反應後,馬克說道,“入職培訓時教官就教過我們,取證要獲得對方同意,不能威逼。”“不對。”奧提托說,一邊氣哼哼地走回警車。“他們要求我們破案,但又不配合我們的工作。他媽的他以為自己是誰啊?”“他就是個抱著陳腐觀念看待警察的家夥。你沒看過80年代的新聞報道嗎?騎警們攻擊罷工糾察隊,好像自己是哥薩克輕騎兵一樣。如果我們還是那樣動不動就揮舞警棍,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機,所以萊德勞先生不理我們一點也不奇怪。”奧提托搖搖頭,“我隻是在想他有什麼好隱瞞的。”在從伊恩·麥克倫南的家出發穿過整個城市去植物園的路上,奧提托一直生著悶氣。馬克走到她身旁,“這回讓我來,好嗎?”他說。“你覺得我不能采訪證人嗎?”“不,我沒那麼想。但我更了解那些當過礦工的家夥,知道他們是一幫雄赳赳的莽漢。剛才你已經見識過弗格森和弗雷瑟了——他們可不會好聲好氣地回答你的問題。”奧提托突然停下腳步,猛地把頭一仰,讓雨水像冰冷的眼淚一般淌下臉龐。她直了直身體,歎氣說道:“好吧,姑且將就他們的脾性吧。”接著邁開步子,此刻她的腳步穩健、輕鬆了許多。走到中國鐘塔之下,兩人發現兩個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正躲在那裡避雨。大風裹挾著雨滴四處飄散,支撐著華美屋頂的幾根細柱幾乎起不到遮蔽風雨的作用,但好歹算是聊勝於無,已經比完全暴露在風雨之下好了許多。“我在找伊恩·麥克倫南。”馬克說著目光從這幾個人身上掃過。“我就是。”身材矮小的一個應道,被曬成棕褐色的臉上一雙藍眼睛閃著光芒。“你是誰?”馬克介紹了兩人的身份。“我們能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茶嗎?”那兩人互相看看。“我們倆本來要修剪花壇呢,現在看來隻好作罷,我們現在要回到暖棚裡去。”麥克倫南說,“這裡附近沒有咖啡館,但是你們可以跟我們一起來,我們能在暖房裡煮幾碗茶喝喝。”十分鐘後,幾個人擠在了一座大暖棚後方的角落裡,遠處的幾個園藝師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等到發現並沒有出現特彆狀況時,也就不怎麼在意了。暖棚裡有一股濃重的腐質土壤味道,這讓馬克想起了祖父家田裡的牲口棚。伊恩·麥克倫南把雙手攏在一把茶壺上,等著兩位警察的問話。他並未顯露出驚訝的表情,也沒有開口問對方為何到此。馬克懷疑他事先已從弗雷瑟和弗格森那裡得到了消息。“我們想和你談談米克·普蘭蒂斯的事情。”馬克說。“談他什麼?我們到了南方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麥克倫南說。“其他人也都沒見過他。”馬克說,“大家都認為他同你一起到南方來了,但是我們今天了解到的情況並非如此。”麥克倫南撓了撓頭頂上又粗又短的銀色頭發。“啊,是呀。我聽說紐頓村裡的人當時是這麼想的,這也說明那裡的人總把事情往壞處想。米克根本沒和我們一起出走,我不明白為什麼認識他的人會這麼想。”“你沒向他們辯解嗎?”“辯解有用嗎?在他們眼裡,我就是礦工隊伍裡一個下三濫的工賊。無論我替誰辯護,紐頓村的人根本不會相信。”“老實說,倒不是那裡的人不分青紅皂白,亂下結論。米克的老婆在丈夫出走後斷斷續續地收到寄給她的錢,蓋的是諾丁漢的郵戳。這也是當地人相信米克做出旁人意想不到之舉的主要原因。”“這我就無法解釋了。但是,我要告訴你:說米克當工賊,就像說他爬上了月亮一樣不可思議。”“所有人都這麼想。”馬克說,“但是人一旦被逼到了絕境,往往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而當時的米克正好深陷絕境。”“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吧。”“你不就是這種情況嗎?”麥克倫南低頭盯著杯中的咖啡。“沒錯,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懊悔不已。但是當時我老婆已經懷了第三個孩子,我們無論如何不能再讓第三個孩子過那種生活,所以我就鋌而走險了。臨走時我同米克說過。”麥克倫南抬頭瞟了一眼馬克。“我們倆是好朋友,他和我,上學時我倆就在一塊兒。我要向他解釋我為什麼會選這條路。”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他說能理解我的動機,還說自己也曾想過出路,但是覺得他不能去做工賊。我不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裡,但我肯定他不會再做礦工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失蹤的?”麥克倫南皺起眉頭,思忖片刻。“這就難說了。我想也許是我老婆搬過來的那會兒吧,那大概是二月份的時候,但也有可能是在更晚一些。我老婆在威姆斯還有親戚。我們沒回過那裡,因為那裡不歡迎我們。那裡的人記憶的事情可長了,你懂吧?但是她家的親戚一直與我們保持聯係,有時候也上這兒來看看我們。”說到這裡,一絲歉疚的笑容掠過他的臉龐。“我老婆的侄兒,在這裡的大學讀書,剛念完二年級,時不時地到我們家吃頓晚飯。所以,你說得對,我的確聽說米克失蹤了,但我真的不能肯定是什麼時候得知的。”“你覺得他會去哪裡?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迫不及待的馬克已然忘記了一次僅提一個問題的原則了。麥克倫南一個問題也沒有回答。“你們為什麼突然之間對米克感興趣了呢?”麥克倫南說,“這些年從來沒人打聽過他。眼下究竟出什麼事了?”馬克向他解釋了米莎·吉布森為何終於來警局報告父親的失蹤。麥克倫南在位子上挪了挪身子,咖啡濺到了手指上。“可真要命啊!我還記得米莎小時候的模樣呢。我很想幫助你們,但我真不知道米克去了哪裡。我已經說了,自從離開紐頓村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的影子。”“你收到過他的信嗎?”奧提托插嘴問道。麥克倫南瞪了她一眼,飽經滄桑的臉上一派無動於衷的表情,仿佛是拉什莫爾山上的石雕一般。“彆揪我的小辮子,姑娘。沒,我沒收到過他的信。從我來到這裡的那天起,米克·普蘭蒂斯就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馬克想要緩和雙方的談話氣氛,便不無同情地說道:“我懂。但是你覺得米克後來會怎麼樣呢?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也許隻有你能回答這個問題。”麥克倫南搖著頭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就大膽猜猜吧。”麥克倫南又撓起了頭發。“我覺得吧,他是和安迪一起出走了。他倆一定是覺得受夠了,於是找了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一種嶄新的生活,就是這樣。”馬克想起了檔案裡記載的普蘭蒂斯那位好友的名字,但是檔案裡並未提及兩人是一起出走的。“他們會去哪裡呢?又怎麼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麥克倫南敲著鼻翼說道:“安迪是個共產黨,你知道。那會兒也正是瓦文薩和團結工會在波蘭大行其道的時候,我一直認為他倆一定是去了那裡。波蘭有數不儘的礦井,在那裡乾也不會叫人以為是在做工賊。從此也就不再煩惱了。”“波蘭?”馬克覺得自己急需補補20世紀政治史的課程。“當時波蘭人正試圖推翻共產主義集權製度。”奧提托利落地解釋道,“並用工人社會主義取而代之。”“那兒正是安迪中意的地方。他一定說服了米克和他一道去波蘭,所以再也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因為他們躲在鐵幕之後的礦井裡了。”“可現在鐵幕早就灰飛煙滅了。”“是呀,但是誰知道他們在那兒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呢?也許他們結了婚,生了孩子,與以往的生活一刀兩斷了,如果米克在波蘭有了新的生活,他一定不願意原來的家人憑空冒出來,不是嗎?”馬克突然有了一種靈光乍現,真相了然於胸的感覺。“那些錢是你寄的,對嗎?你把錢裝在信封裡寄給珍妮·普蘭蒂斯,因為你知道米克不能從波蘭寄錢給她。”背靠著半透明聚乙烯牆的麥克倫南的身形仿佛縮小了。他的臉扭曲成一團,那雙明亮的藍眼睛也變得幾乎看不見了。“我隻是想幫幫他們。我來到這兒之後,生活還不錯。我一直很同情珍妮。因為米克沒有勇氣堅持自己的信仰,所以才讓珍妮獨自承受那糟糕的結局。”麥克倫南的解釋似乎有些勉強,馬克在心裡嘀咕。話說到這個地步,他本可以不再深究下去,畢竟這不是他的案子。但是他想充分利用這次機會,把自己現在的CID助手身份變成永久的刑警身份。因此眼下多費些力自然是少不了的。“你還有什麼隱瞞我們的嗎,伊恩?”馬克問道,“米克不辭而彆還有沒有彆的緣故?”麥克倫南喝完咖啡,把杯子放下。那一雙因為勞碌了半輩子而變得異常粗大的手不停地一張一合。看起來他的心中還有許多不吐不快的話。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現在想來,事情一點也不奇怪。死人是不會寄錢的。”奧提托正要逼問麥克倫南,馬克捏了捏她的胳膊,提醒她沉住氣。她於是打消了念頭,嘴巴抿成一條線,等著麥克倫南繼續說下去。最後,麥克倫南說:“這些話我可從來沒對旁人提起過。現在繼續保密也已經沒有意義了。要知道,米克是工會裡的名人,安迪是全國礦工協會裡的全職官員,他是坐辦公室的,同那裡的領導層混得很熟。我肯定安迪把一些不該透露的秘密告訴了米克。”他一邊說,一邊懶洋洋地笑笑。“作為米克最好的朋友,他當然想做點什麼來引起米克的注意。上學那會兒我們三個就同班。你也知道,隻要三個人聚在一起,總有一個是領頭的,剩下兩個跟班的相互競爭,以便排擠掉另外一個。我們三個就是這樣。米克站在我倆中間,調和矛盾。他也擅長此道,總能想到辦法讓我們兩個愉快相處,不讓任何一方占儘上風。當然,每次和平共處的時間總不長久。”馬克注意到麥克倫南在回憶早年那輕鬆愉快的日子時臉上鬆弛的表情。“我懂你的意思。”他輕聲說道。“不管怎樣,我們一直是最好的夥伴。我,我老婆,加上米克和珍妮兩個經常一起活動。米克和安迪會一起踢足球。我剛才說過了,他很善於讓我和安迪覺得自己身上有與眾不同的地方。所以,在我來到諾丁漢的幾個禮拜之前,我倆又聚了一天。我們沿著迪薩特港口散步。他豎起畫架子,開始畫畫,我則在一旁釣魚。我把出走的計劃告訴了他,他勸我打消這個念頭。我看得出來他心裡有事,於是就問他遇上什麼煩心事兒了。”麥克倫南頓了一下,粗壯的手指不停地摩擦著。“是什麼事兒呢?”馬克一邊問,一邊湊上前去,把奧提托排擠在對話的空間之外,讓談話成了那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他說工會裡的一個全職官員挪用了錢財。”說完麥克倫南把眼睛盯住馬克。馬克能覺察到他話語中的那種背叛的語氣。“當時我們都快餓死了,而盟友中卻有人中飽私囊。這種事情在當下看來可能沒什麼稀奇的,但在當時,我的確是相當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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