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僵(1 / 1)

藍山還是盯著我的眼睛,沒說話,這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了,老葉沒打招呼就直接走進來,在藍山耳邊說了句什麼,藍山的臉色還是沒有什麼變化,隻是起身,跟我說道:“有點事情,我得回局裡,回頭再來看你,你好好養病。”他們全部走出病房後,我仍然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他為什麼盯著我的眼睛?他肯定是想要跟我說什麼,但是他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呢?難道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但是我又看不出他臉上哪怕一絲猶豫和艱難的神情……這個藍山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堅毅,換個說法是冰冷,第二印象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異,我暫時還無法知道他究竟有什麼人格魅力可以讓淩誌傑產生由衷的敬佩之情。不過我現在也沒必要在這個人上麵想太多,我得想好今天晚上怎麼去見王飛,我不可能就這樣兩手空空什麼都不準備就過去,那真是太被動了。況且,在防空洞的時候,我隱約察覺到了王飛身上的不對勁,之後在醫院躺著的那幾天,我又反複回想和琢磨了防空洞裡他和我說的那些話,以及他說話時的每個表情,漸漸地思路就變得清晰起來,至於他身上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我也差不多找到了源頭。所以,我能猜到他肯定會回來找我,果然他來了,隻是來得比我想象得快。好在,我還有時間準備,今晚9點,西郊熱電廠,我沒把握能得到一個結果,但至少要從他那裡得到我想要的線索。就在我開始計劃今晚上的見麵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沒等我應聲,門開了,一張笑臉先迎了進來。我一看,是先前我在這家醫院裡找過沒找到的那位護士——秦佳。“何寧,咱倆可真是有緣啊,你出院不到三天,又回來了,嗬嗬……”見到她的時候,我有幾分驚訝,不過被她一笑,我忽然也覺得好笑,自己真是倒黴透了,這種情況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想要調侃都調侃不來,隻剩下苦笑。秦佳將一隻盤子端到我的床頭桌上,笑著說:“我看你這傷呀,不會是自己故意弄的吧?”我一愣,呆呆地看著她,心說我怎麼就是自己故意弄的了?“弄傷了,才好有理由回醫院來找我,是不?”她自問自答道。我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她見我還愣著,又笑起來,說:“你呀,還是老樣子,開不起玩笑!啥事情都當真……”一邊說著一邊從那盤子裡端起了什麼。我這才回過神來,同時發現她已經端了一碗水餃到我麵前,小心地用湯匙舀了一隻,吹了吹氣,就往我嘴邊送。這下,我真的吃了一驚,因為除了我媽和昕潔喂過我以外,從來沒有彆人以這種方式來喂我,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慌張地往後靠了靠,又趕忙伸手想去接她手上的碗。沒想到她將碗收了回去,一臉慍怒地看著我。“那個……不好意思……我不習慣彆人喂我吃東西……你瞧……我手沒事,可以自己吃……”我尷尬地說著,不自覺有點結巴,同時舉了舉自己纏滿繃帶的兩隻手。秦佳看著我的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碗再次遞到我麵前,說:“你試試看,我很好奇你怎麼自己吃。”我接過碗的時候,就感覺一陣灼燒的痛感,儘管我知道碗不燙,還隔著層厚厚的紗布,但可能由於皮膚上的傷口是燒傷,所以,即使是一碗水餃的熱度,也足以讓皮膚敏感到灼痛。我嘗試用纏著繃帶的手指捏住湯匙,非常笨拙地想要舀起一隻水餃,舀了幾次終於舀起,剛想送到嘴邊,就感覺到手上越來越燙,刺痛得厲害,再也受不了,隻得一把將碗放下,重重地擱在肚子上,有少量湯水濺灑了出來,幸好沒有完全打翻。“瞧你,不行還要逞強,吃不了不說,還把被子給弄臟,存心給我們當護士的找麻煩是不是呀?”秦佳一邊慍怒地說著,一邊把碗重新端了回去。我現在的情形著實有點狼狽,但我真的受不了其他人喂我吃飯,於是說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吃了。”“你都一整天沒吃飯了,想餓壞自己不成?你還想不想把病養好了?”秦佳的表情顯然有點生氣,不再像是開玩笑的性質,可我忽然感覺不對勁,是因為她說的其中一句話,於是打斷她:“等等!”“怎麼了?”“你剛說什麼?”“什麼說什麼?我說你得吃飯!不吃飯不行!”“不是,你第一句話。”“哪句?”“你說我一整天都沒吃飯?”“嗯,對啊,就是一整天沒吃飯,肚子不餓壞麼?”“一整天?”“嗯,一整天,再加一個上午。”“今天幾號?!”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緊張到了極點。“17號,怎麼了?你彆激動,小心傷口!”“17號?!不是16號麼?!”“昨天才是16號啊,你到底怎麼了?臉色怎麼一下子這麼難看?”我頹然靠回到床頭,心亂如麻,一個勁在問自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想確認下,於是盯著秦佳的眼睛問道:“我昏迷了一整天?不是三個小時?”秦佳點點頭。我仍然不相信,繼續說道:“有今天報紙麼?給我看下。”秦佳的眼神很疑惑,但還是轉身出了病房,不一會就拿回一份報紙,我看了看日期,無力地靠回了床頭。報紙上麵,的確是17號,離王飛說的昨晚9點,已經過去了十四個小時。“何寧……何寧……何寧……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可以跟我說說麼?”我回過神來,看到秦佳一臉關切地望著我,神情顯得疑惑而焦慮。我下意識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但需要強調的是,這種眼熟不是由於近些天來的認識產生的,而是一種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的那種眼熟,就仿佛我曾經失憶過,然後突然又回憶起來的那種感覺……但我還是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太複雜太詭異了,我相信,除了當事人外,很少有人可以理解,況且我也不想把這些事情跟外人說。秦佳還是那樣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看著我,我定了定心神,問道:“我私下裡請你幫個忙,能答應麼?”“什麼忙?隻要我能幫的上的肯定幫。”“你肯定幫的上,隻要你答應我。”“不用說,我肯定會幫你,到底什麼事?”“那就是你答應了?”“我答應!”“我現在就要出院,你幫我。”秦佳看著我,愣了愣神,忽然又笑了起來,用一種很開心的語調說:“好!”我沒想到,出院會這麼順利,更沒想到,秦佳作為值班護士,竟然可以這麼爽快地幫著她的病人偷偷溜出醫院。甚至,我還看到了她臉上的興奮,仿佛歡快的音符一樣,跟著微微彎曲的嘴角在儘情地跳動著,並一直試圖在感染著我全身的每個細胞。出了醫院後門,我笑著跟她道了謝,就打算回家,沒想到她一把拉住了我,我回頭疑惑地看著她,就見她道:“我給你叫輛的士,你在這裡等著。”她說著就走到路邊,等了一小會,就攔到了一輛,然後又跑回來,攙著我快速走過去,把我塞進後座。我再次跟她道了謝,並朝車窗外揮手準備道彆,卻沒想到她也擠了進來,看也沒看我,直接對司機說道:“師傅,麻煩你送我們去XX小區。”我看著她這一連串的動作,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而更讓我驚訝的是,她竟然知道我家所在小區的名字!在先前住院的那四天裡,我從來沒跟她聊過任何關於自己私人信息的話題,而她也從來沒問過,隻是對我有額外的關心和照料。我一直以為,她也許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認識但被我遺忘的人,就像在病房裡看她時產生的那種感覺。但是此刻,她說出的話著實太讓我驚訝了。因為,假如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認識的人,她又怎麼會知道我家現在的確切住址?那個屋子我們才搬進去三年不到,我極其確定以及肯定在這三年裡沒有認識過這樣一位叫秦佳的護士,這到底怎麼回事?“你乾嗎這麼奇怪的看著我?”秦佳轉頭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秦佳皺了皺眉,我馬上意識到自己問錯話了,於是改口道:“對不起……我還是想知道,我們以前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問這句話的時候我顯現了無比的真誠。但她似乎並不理解我的真誠,再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真的就那麼想知道?”我重重地點點頭。秦佳也不笑了,一臉認真地看著我,我再次告訴她:“我確實很想知道……非常非常地想……無比地想!”“哈哈!”秦佳突然再次笑了出來,道:“你這樣子太逗了,哈哈……”“師傅,停車!”我轉頭朝司機吼道。“師傅,彆停!這人生病呢,你繼續好好開啊,開穩點。”秦佳卻立馬跟著說道,說完了,轉過頭衝我調皮地笑著。我沒看她,繼續對司機說:“師傅,停車,我不認識她,我家已經過頭了。”“師傅,他剛出院,還沒恢複,精神不好,連家庭住址都記錯了,你彆聽他的,繼續開吧。”我簡直有點抓狂,但又沒法對這樣一個女孩生氣,隻能無奈地繼續坐在座位上,盯著她的眼睛。“對我沒轍了吧?嘻嘻,就是不告訴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無力地問道。“因為……所以……”她的回答依然是這麼調皮。這時候,一直開車的司機忽然咳了一聲,淡淡地說道:“哎,我說哥們,你這是得的啥病啊?依我看,不會是腦子摔壞,失憶了吧?”“師傅,我這是燒傷,沒摔著呢。”我回道。“那就是你腦子燒壞了!要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纏著我,甭說真不記得了,就是以前跟我有啥深仇大恨,我也得他媽的都給忘光啦,哈哈……依我看呐,這位大美女就是你的老相好!”“對!師傅,您說得太對了,他就是腦子燒壞了,嘻嘻……”秦佳對司機的話不僅沒有反對,而且竟然順著他的意思說了下去。這讓我更無奈,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了……索性轉過頭去看向車窗外,不再看她。車子終於開到小區門口,停了下來,我正準備付錢,就聽秦佳對司機說:“師傅,他還病著不方便走動,就麻煩您給我們送到家門口吧,謝謝啊。”那司機爽快地回道“好叻!美女你幫我指著路叻!”說完就繼續朝小區裡開了進去。依然讓我吃驚的是,秦佳不僅知道我家在哪個小區,而且對確切的住址熟門熟路,不一會就引導司機開到了對應的單元樓下,麻利地扶我下車,跟司機結完帳,然後轉頭衝著我笑:“很吃驚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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