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裂(1 / 1)

水四九九藏書網周圍全是水恍惚間,我有了一些力氣,開始揮動手臂,揮了幾下之後,耳旁嘩啦一聲,感覺到自己再次鑽出了水麵,一束手電筒的光線正從邊上照過來。我一下子沒明白這突兀的手電筒光是怎麼出現的,卻聽到一個熟悉而焦躁的聲音問道:“阿寧!怎麼樣了?昕潔呢?”淩誌傑抓住了我的一隻胳膊,一邊將我往坑洞外麵拖一邊急切地詢問著。一時間,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覺從一次死亡跳入了另一次死亡。我腦海裡同時盤旋著無數個巨大的問號:怎麼會這樣?淩誌傑剛才還在打我,而且似乎已經把我弄死了,我為什麼會活了過來?他又為什麼會前後判若兩人?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就像那晚我看到好幾個昕潔時一樣我使勁錘了錘自己的腦袋,想確認自己究竟是不是死了,或者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幻覺。“阿寧,你的衣服呢?”淩誌傑的話瞬間將我拉回了現實,我才意識到自己光著身子,全身冰冷。“你怎麼回事?身上到處都是傷?”淩誌傑繼續問道。我借著手電筒的光線低頭看看,那些醒目的紅腫和血汙還在,越來越劇烈的痛感提醒著我剛剛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覺。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的幻覺,眼前的情景又該怎麼解釋?兩個淩誌傑?兩個不同的淩誌傑?先前打我那個是真的,還是眼前這個是真的?我抬起眼睛想要仔細地看看眼前的“淩誌傑”,但是手電筒在他手上,我看不到他表情。他則用那支手電筒在我身上臉上反複來回地照著,然後一個勁地詢問我的傷痕以及水下麵的狀況,聽他的語氣似乎比我更吃驚,更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等我緩過氣後,張了張嘴,想要發出聲音,但喉嚨上仍然有劇烈的疼痛,還是說不了話,於是朝淩誌傑指指自己的脖子,做了個不能說話的手勢。這下,淩誌傑的動作顯得更為吃驚,整張臉俯視下來,幾乎貼到了我的麵門,伸出兩個手指,在我眼皮上翻看了一會兒,然後又看看喉嚨,說了一句:“你在水下麵被人打了?有人掐你脖子?”我點點頭。“不可能你潛下去才多長時間,怎麼可能有人把你打成這樣?而且這個坑洞就這麼點大,我看你潛下去也不深,能容得下兩個人都是問題,你這身傷到底哪來的?你真的話都說不了?”我注意到他說的潛下去的時間問題,於是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指了指他那隻手表,又做了個手勢,問他我潛下去究竟多少時間。“潛下去多久,你自己不知道?最多四十秒!”聽到淩誌傑報出的這個時間,我腦袋裡嗡地一聲,覺得越來越無法理解,因為如果這個時間是對的話,那麼我先前被那個“淩誌傑”毆打的那段時間就憑空消失了,就像不曾發生過一樣,但問題是毆打事件發生的結果仍然作用在我身上!這到底怎麼回事?這不得不讓我想到了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時空扭曲。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裡麵,時間是可以膨脹和收縮的,而空間也會發生扭曲,形成翹曲空間。(強烈建議讀者在看下麵內容之前先查查“相對論”和“翹曲空間”的相關資料,以便於更好地理解。)那麼王飛帶我們進來找到的這些怪異坑洞,並不是簡單的坑洞,而是某種足以造成時空扭曲的裝置?我跳入了坑洞,潛了四十秒之後,浮出水麵,就已經進入了另一個時空?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當我浮出水麵的時候,四周一片黑暗,無論怎麼喊叫都沒有任何人回應的情況而在原先的時空裡,淩誌傑看我潛下去的時間太久,以為我出事了,然後回頭想找王飛問到底怎麼回事,結果發現王飛跑了。他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王飛的陷阱,是王飛將我們引到這裡,通過這個坑洞把我害了,於是他也潛入了那個坑洞想要救我,但是他潛下去後根本沒找到我,也沒找到其他任何發現,憋氣到了極限之後,他浮出水麵(穿入了和那時的我同一個時空,但是他自己不知道已經穿越時空),沒想到抓住了一隻腳。淩誌傑絕對無法想到這隻腳會是我的(因為坑洞就那麼點大,他沒有看到我從坑洞裡浮出來過),斷定了是王飛的(認為王飛在這段時間裡很可能已經將手銬和腳鐐統統解掉了,回過頭來繼續加害他),於是淩誌傑暴怒,起來抓住“王飛”(也就是我)就開始狂毆,一邊毆打一邊逼問“何寧”的下落,但“王飛”始終沒有說話,淩誌傑漸漸感到絕望,對“王飛”動了殺心再說我,在那個時空裡被淩誌傑當成王飛殺死,所以我出現了瀕死感覺、記憶閃回等現象。就在我即將死去(或者說已經死去)的時候,再次被推入坑洞,恰好再一次穿過坑洞裡的時空裂隙,出現在現在所處的時空,並複活了。而現在所處的時空裡,淩誌傑還沒有開始找我,還沒有開始意識到我已經出事,他隻知道我潛下去四十秒後浮出水麵這件事,至於中間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是在另一個時空裡發生的,他根本無法想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我身上的奇怪傷痕,隻會感到疑惑和不解我又想到了那天昕潔消失時的詭異情形,如果是時空扭曲造成的,那麼也是可以解釋她那麼多次出現在門外,然後突然從飄窗上消失的情形這樣看來,如果是基於時空扭曲的可能的話,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的解釋了。但是,現在所有的一切,真的就是這裡的時空扭曲所造成的了?在防空洞裡的這些怪異坑洞真的就是那種能造成時空扭曲的裝置?而王飛真的就是在利用自己發現的這些裝置來殺人和逃逸?我現在所處的時空,是和淩誌傑一起從大門那邊衝到坑洞這邊,然後潛水下去浮上來,過了四十秒之後。那麼也就是說,在不久後,淩誌傑會發現我消失,然後他會尋找我,並可能和王飛、小宋接觸,發生狀況,再跳入坑洞穿梭到另一個時空,把我打死,我再又回到這個時空,來思考時空扭曲的問題然後看著淩誌傑又開始疑惑我身上的傷痕問題這樣一直反複下去似乎是個死循環?時空扭曲的概念是個死循環?想到這裡,我的思維有些混亂,因為一旦涉及到時空扭曲的概念,很多東西都很難說得通,非常矛盾,矛盾到無法用正常的邏輯來進行推理。而且,時空扭曲這種概念雖然說在理論上有實現的可能,但還是過於科幻化了,至少在我們人類現在所處的時代仍然顯得太遙遠。我不相信僅僅憑著這些怪異的坑洞,就能產生巨大的能量,以至於撕裂時空,形成時空轉換之類的情況。而且,就王飛的目的來說,他如果真找到了這樣足以產生時空扭曲的地方,又有什麼理由要帶我們過來呢?他殺了人,然後又從這裡跳入另一個時空不就得了?所有人都抓不到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秘密,這樣不是更完美?所以說,時空扭曲是個最不可能的可能,當其他所有一切的可能都排除之後,才迫不得已歸結到這個可能上。那麼,我是不是忽略了“其他可能”當中的某種可能?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無數的想法在腦子裡一遍遍過濾過去。旁邊的淩誌傑則又繼續檢查了一遍我的傷口,檢查完後,他沉默了,似乎他也無法相信出現在我身上的奇怪變化。不過隻沉默了一會兒,他就回頭大喊了一聲“王飛”,沒有得到回應。這下,他似乎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緊接著大喊了一聲守在門外的小宋--小宋也沒有回應!(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離大門不遠,頂多二十來米的樣子,淩誌傑的喊聲絕對可以讓門外的小宋聽到。)淩誌傑罵了一句狗娘養的,就騰地站起來朝大門那邊跑過去。而我在此時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假設整件事都是由“時間扭曲”造成的,那麼“隻過去了四十秒”的概念對於淩誌傑來說是真的,那麼他在這四十秒內就一直守在我潛入的坑洞邊上?根本沒去管王飛如何?要知道,王飛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淩誌傑和我是因為害怕昕潔被淹死在水裡,才不顧一切地從大門那邊直接衝到坑洞這邊的。我想也沒想跳進坑洞這個行為是很連貫很正常的,而淩誌傑呢?他難道看我跳進坑洞,就隻是無動於衷地守在坑洞邊上?他難道不應該去控製住王飛,至少把他帶到坑洞邊上,詢問坑洞裡的詳細情況,然後再做下一步行動嗎?但是,我現在看到的情況是,淩誌傑似乎根本沒有去管王飛怎麼樣,而是一直守在坑洞邊,直到“四十秒後”,我浮出水麵,他才去找王飛和小宋思維到了這裡,一個對於我來說比“時空扭曲”還要離奇的可能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淩誌傑騙了我。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和他一起走過那麼多歲月,經曆那麼多事情之後,他成為我最信任的人,正如他說的,我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這一刻,我忽然就對他產生了懷疑,就像開始懷疑為什麼“1+1=2”一樣。當然,我們可以主觀地認可“1+1=3”或“1+1=1”之類,但客觀上始終是“1+1=2”,而“淩誌傑=不被懷疑”並不是客觀的,這僅僅是我自己的主觀想法。所以,在經曆了這些離奇的事情之後,我懷疑他已經無可厚非,但我必須要跟他當麵對質,澄清這些突然在我腦海裡冒出的問題。誌傑,我實在不願意相信你會騙我,但無數回憶的細節片段閃過之後,讓我不得不產生了這樣的懷疑我費力地坐起身來,看了看不遠處的那束手電筒光線,再次清了清喉嚨,發覺已經勉強可以發出聲音了,隻不過還是相當嘶啞無力。我用儘力氣朝那邊喊了幾聲,似乎還是太輕,手電筒的光線並沒有朝這邊照過來。我隻好支撐著站起來,打算自己走過去。可就在這時候,我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因為在這段時間裡,那束手電筒光根本就沒動過,我再看了看那手電筒的高度,一下子就明白了,它是被擺在地上的--淩誌傑再次不見了。我跌跌撞撞地衝到手電筒邊上,將它撿起來,四處照了一圈,在光線所及的範圍內沒有看到淩誌傑,不過我發現在手電筒邊上的這個坑洞邊緣有水花濺灑的痕跡,瞬間明白過來--他已經從這個坑洞裡潛下去了。於是我將手電筒定定地照著這個坑洞,等他潛出水麵。過了一會兒,果然傳來有人出水的聲音。隻不過,聲音並不是我用手電照著的坑洞,而是身邊不遠的地方。我跟著那個聲音將光線移過去,正好看到淩誌傑從另一個坑洞裡爬出來,而那個坑洞就在我剛剛躺過的位置邊上。我看到淩誌傑爬上來後抬手擋了一下光線,然後非常迅速地做了一個側滾翻的動作,似乎想要躲開我的光線。眼看著他又要再次跳入另一個坑洞,我趕忙喊了一聲,聲音帶著嘶啞。這下,淩誌傑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然後一臉疑惑地朝我這邊看過來,說了兩個字:“何寧?”“是我。”我費力回道。淩誌傑確認後,幾步就衝了過來,抓著我的肩膀大聲問道:“你跑哪裡去了?!”我被他抓得生疼,感覺全身骨頭架子都快散了,腿一軟就坐了下去,抬起頭艱難地說道:“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找王飛去了?他人呢?”“我是找王飛去了啊,但是一開始沒找到,回頭又發現你不見了,於是又找你,可找了你半個小時都沒見人影!後來那狗娘養的蹲在坑邊想害我,被我揍了一頓,就是不說你的下落,然後我就把他推進了坑裡,回頭想想又不對勁,就潛到坑裡找他的屍體,愣是沒找到。然後潛出來,你就拿手電筒照我。”淩誌傑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定定地看著我,問:“阿寧,你這段時間到底跑哪去了?”聽完他前麵說的那段話,我暗自有點吃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誌傑,我們認識多久了?”“你說什麼?”不知道他是沒聽清楚還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我是問你,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我儘量提高嗓音又說了一遍。淩誌傑蹲下來,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我,沉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笑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曾經說過,我是你最信任的人,現在還是嗎?”淩誌傑同樣盯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努力看穿我此刻在想些什麼,半晌,他移開視線,點點頭。“好,你也曾經是我最信任的人。那我再問你,現在你還值得我去信任嗎?”淩誌傑看了我一眼,騰的一下站起來,往邊上踱了幾步。我知道,我這句話的分量很重,足以讓他變得極度焦躁,而此刻他的動作說明他正努力嘗試壓製自己的情緒。雖然,我不忍心看到他這樣,但我更不忍心看到我們之間出現空前的信任危機。我下了狠心,說道:“你比我還在意昕潔,對吧?”淩誌傑果然很吃驚地看著我,張了張嘴,但是沒說出話來。這還不夠,我繼續加重籌碼:“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昕潔應該會跟你在一起,是吧?”這句話之後,我本想再加重籌碼,但已經沒必要了,因為我看到淩誌傑眼睛裡已冒出火焰。那團火焰頃刻間蔓延過來,我隻感到脖子裡再次一緊,但是僅僅維持了兩秒鐘,淩誌傑的手就鬆開了。他退了兩步,抬起右手,直直地對著我。在他手的前方,有一個漆黑的洞口。我看清楚了,那是--槍口。我看到了槍口,卻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他的這個動作已經讓我明白了所有,心裡一塊巨大的石頭落了地,砸碎一切希望。我閉上眼睛,等待那顆子彈穿透我的頭顱。但是過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那顆子彈,卻等來了一句略帶顫抖的話語:“何寧,沒有想到,我們今天會走到這一步。”他頓了頓,繼續說:“你說的沒錯,我在意昕潔,比你還在意!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在意!這一點,我從沒對你說過,也從沒打算要對你說!因為,這是我最深的秘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冷笑一聲,接著他的話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從小到大,我們誰心裡想什麼,對方能不知道?我知道你為了我,為了昕潔,隱忍太多自己的感情。但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我們無能為力,我們隻求讓這種看似美好的狀態一直延續下去但我知道,總有一天這種美好會被打破。嗬嗬,人果然是脆弱的,再堅強的人也受不了長年累月的感情折磨。所以,許多年後的現在,你終於撐不住了,你策劃好了這一切離奇的事件,為的隻是讓我精神崩潰,為的是讓我死得不明不白!然後,你就可以和昕潔遠走高飛了!是嗎?”是的,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裡,我心甘情願。讓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最愛的女人一起幸福生活下去,我心甘情願。隻是,我不明白,淩誌傑,你又為什麼要費勁心思做這些,讓一切看起來冠冕堂皇?淩誌傑的表情仍然隱匿在黑暗中,但我看到,他抬起的手漸漸軟下去。就在我開始對他的動作感到不解的時候,他大吼一聲,猛然間抬起手臂,我看到前方火光一閃,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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