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的書房獨具一格的沉穩大氣,倒是與晉王的身份相符。不過,鬱棠一看到趙澈那張如白玉雕琢而出的俊臉,就實在難以將他與坊間傳言的晉王聯係在一塊。更重要的是,這人不久之後會成為權勢滔天的攝政王,在那之後的幾年,便是他逐漸掌控大梁皇權的時候,最終造反稱帝。鬱棠端坐在案桌前,一想到以後的光景,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棠姑娘很冷?”趙澈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鬱棠一驚,手中的銀狼毫筆頓住,一轉頭就看見了趙澈的那張俊美之中,摻雜了一絲冷硬與妖冶的臉。他離得太近。近到能讓鬱棠看清他眸中錯愕的自己,“王爺放心,小女子定當會將經書抄好。”趙澈站直了身子,他能看得出來,這小女子雖是內心慌亂,但表現的極為沉穩,倒是比同齡的女子端莊大氣的多。鬱將軍府果然養了一個好女兒。從他的角度能看見鬱棠纖細的腰身,太過細柔,似乎他一掌就能掰斷。還有她脖頸處淡淡的小絨毛,十分可愛。白天所看見的,倒是比晚上更加清媚。趙澈移開視線,淡淡道:“嗯,這本經書是本王托高人從西域得來,世間僅此一本,故此,棠姑娘隻能在本王府上抄寫完才能走。”言下之意,經書太寶貴,她不能帶回去抄。鬱棠雖然和離之心已決,但她眼下到底還是他人婦的身份,在晉王府待久了,自是對名聲不好。然,她虧欠了晉王一命,她也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抵債,既然晉王看上了她的字,她便抄寫便是。“是,王爺,小女子知道了。”鬱棠應了一聲,趙澈的行徑雖然讓她看不透,但他並未做出僭越之事,那幾日抱她並未摻雜任何不軌之心,鬱棠直至此刻還在猜測,他這般做是為了惡心陸一鳴。長案上擺著一隻累絲鑲紅石熏爐,裡麵正燃著絲絲檀香,但這味檀香之中還另有淡淡的薄荷氣息,雖說不難聞,但在這樣的寒冬臘月裡,讓人聞之,委實有些涼意。鬱棠手腕凍僵,謄抄了片刻開始緩和。趙澈一直不曾離開書房,鬱棠抄經書時,這人便坐在八仙椅上看地理誌。其實,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近。僅此隔著一張案桌。鬱棠不明白,趙澈怎麼靠的這麼近。走到今天這一步,鬱棠深知自己沒有矯情的資格,她並不什麼真正的大家閨秀,不久之後也非達官貴人之妻。她本就出身低微,當過小乞兒,還談什麼顏麵尊嚴。於是,鬱棠很快就集中精力抄寫經書。她從八歲才開始認字,當初為了練出一手精湛的梅花小楷,的確是下了不少功夫,謄抄了無數股本經書。起初是為了不讓鬱長東失望,讓自己能配得上鬱家千金的頭銜,後來更是為了能配得上陸一鳴,她將一切心力都用在了諸如此類的事上麵。似乎上輩子沒有一天為自己活過。正抄的認真,肩頭突然傳來重感,鬱棠嚇了一跳,她本能的身子一顫,就發現趙澈將一件大氅披在了她身上,“既然是為本王做事,棠姑娘還需得心無旁騖。”這是甚麼意思?她的確是一心一意在謄抄。鬱棠轉過臉,一聲清脆的聲響引起了兩人的注意,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隻見一把鑲嵌著一塊紫色寶石匕首掉落在地。這把匕首是鬱長東在鬱棠十二歲生辰那日贈她的,她一直隨身攜帶。未及鬱棠俯身,趙澈先一步將匕首撿了起來,他打量了幾眼匕首,目光與鬱棠對視,眼神閃過一絲旁人看不懂的情緒。鬱棠當即大驚,“王爺,小女子並無其他意思,這匕首是小女子防身之物!”晉王府不得攜兵刃入內,但凡登門者,兵刃一律上繳,違令者隻有一死。鬱棠此前一心惦記著血靈芝,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她當真很擔心自己會被趙澈一刀給砍了。十五歲的少女明明還很稚嫩,偏生裝的沉穩端莊。趙澈在她眼中看出了慌亂與不安,片刻後,他淡淡道:“這匕首不錯,本王沒收了。”鬱棠:“……”趙澈看中的東西,她當然是沒有理由不給。換言之,這總比丟了小命來的強。今日的晉王又讓鬱棠看不明白了。……一個時辰後,鬱棠準備離開晉王府,卻在前廳撞見了鬱瑾年和陸一鳴。很顯然,鬱瑾年和陸一鳴皆沒有想到,鬱棠會和趙澈一塊出現。二人眼中皆閃過一絲疑慮,陸一鳴薄唇緊抿,並未言辭。鬱瑾年朝著鬱棠大步走來,“阿姐,你……你拿到血靈芝了麼?”鬱棠莞爾,“已經服用。”聞言,鬱瑾年狂喜,少年臉上的笑意純真,半點不像作假,當即將鬱棠當場抱了起來打轉,“太好了,阿姐,你以後不必再受心疾之苦了!”鬱瑾年的話讓陸一鳴又是心頭一緊。他知道鬱棠患有心疾,雖然每次患病時,她百般隱忍,但他親眼見過她發病之時,每次都是疼的麵色發白。另一邊,趙澈也蹙了眉。怎麼?彆人也喜歡抱她?大梁民風不算開化,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她難道不懂?!趙澈心有鬱結,仿佛是自己準備狩獵的兔子,也被彆人給盯上了。鬱棠被鬱瑾年放了下來,她淺笑,道:“瑾年,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莫要這樣了。”鬱瑾年掃了陸一鳴和趙澈一眼,眼中閃過某種難以解讀的神色,須臾轉為正常,“我知道了,阿姐。”鬱棠這便向趙澈告辭,“多謝王爺,小女子先行離開了。”趙澈麵無他色的點了點頭。鬱棠帶著鬱瑾年離開,陸一鳴卻沒有走。趙澈在上首的位子上落座,看上來心情不錯,“陸大人見本王有何事?”陸一鳴如今的官銜,自是與無法與趙澈抗衡。但他身上那種百年高門大戶養出來的氣韻,使得他在趙澈麵前不卑不亢,抱拳道:“王爺,下官有一事相求,還望王爺首肯。”趙澈頷首,示意他接著說。陸一鳴道:“下官之妻有些任性,若有得罪之處,還望王爺莫怕,從今往後,希望王爺莫要再見她。”作為一個夫君,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拋頭露麵的見外男。這本是無可厚非,但陸一鳴此言一出,趙澈卻笑了,“陸大人當真有豔福。”這話頗有涵義。陸一鳴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又道:“下官之妻,下官定會好生管教,還望王爺自重,下官先告辭了。”說著,陸一鳴作了一揖,之後轉身離開。趙澈唇角的笑意徹底消散,他緩緩轉動著玉扳指,也不知在想什麼。紅九這時冒了出來,“王爺,那陸一鳴簡直狂妄至極、目中無人、目無尊卑、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眼下坊間傳言,他真正想娶的明明是鬱將軍的親生女兒,如今又/霸/占/著棠姑娘不和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爺,不如咱們幫棠姑娘和離?”紅九那叫一個氣憤。“退下!”趙澈突然低喝。方才還氣焰囂張的紅九,登時慫了,半句不敢多言。紅九:“……”他太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