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血性 李西閩 3155 字 16天前

那是1928年的秋天,我和上官雄離開長嶺鎮,東躲西藏,流浪了半年多後,參加了紅軍。那一年我們才16歲,現在16歲的人都過著如花似錦的生活,我要向他們講述我們16歲時的故事,他們一定不相信,甚至以為我在吹大牛咧!年歲不一樣,人也不一樣,這都是命運!那流浪的半年多裡,我們並不是那麼如意,有時我們像土匪,餓急了就找個大戶人家打劫一下,然後又是沒命地奔逃;有時就像個乞丐,在人家同情的目光中要口飯吃,那滋味是很難受的;有時我們又像是走江湖的,在集鎮上耍耍拳術和刀法,混點盤纏。我們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大,我們究竟能夠走多遠,半年多的時間裡,我們還是在閩西的山區裡打轉轉。那真是個兵荒馬亂的年月,我們經常聽到某個地方有人暴動了,某個地方紅軍打過來了,可是等我們趕到那個地方,暴動的隊伍拉走了,紅軍也不見了。我們還要躲避白軍,怕被捉了壯丁,羊入虎口,因為劉世清的兒子就在白軍裡當官。在我們懵懵懂懂的時候,我們就把白軍當成了對立麵,也相信隻有投奔紅軍,才是唯一的出路。我們打聽到,和閩西長汀縣一山之隔的江西瑞金是紅軍的天下,就翻山越嶺地往瑞金趕。我們走到勝華山時,天色已晚,我們在一個荒廢了的造紙坊的草寮裡住了下來,等待天明後繼續趕路。這裡山高林密,毛竹雜草叢生,夜深後,可以聽到遠處密林裡傳來豺狗的嗷叫,那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我們一個晚上都沒有合眼,提防豺狗來襲。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們聽到了槍炮聲。上官雄從乾草鋪上蹦起來,衝出了草寮,我也隨後衝了出去。槍炮聲是從山頂上傳來的,十分激烈。那是我們第一次聽到如此激烈的打仗的聲音。我們異常的激動,但是我們不知道誰和誰在打仗,分不清楚誰在山上守,誰往山上攻。槍炮聲伴隨著喊殺聲在這個初春的清晨讓我們熱血沸騰,可我們不能輕舉妄動,加入任何一方的拚殺,我們隻有等待。我和上官雄重新回到草寮裡,等待著這場戰鬥的結束。上官雄的眼睛裡充滿了渴望,我的心情和他一樣。上官雄說:“一定是紅軍和白軍在打仗!”我說:“一定的!”上官雄說:“土狗,你說,這仗誰能取勝?”我心裡沒底:“不曉得呀!”上官雄又說:“那你希望誰取勝?”我說:“當然是紅軍,如果紅軍取勝,我們就不要到瑞金去找他們了,假如紅軍敗了,那我們——”上官雄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槍炮聲在我們焦慮的等待中沉寂下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我們鑽出了草寮,整個山嶺都被濃烈的硝煙籠罩,硝煙霧藹般在森林裡彌漫。上官雄說:“我們到山上去看看?”我朝他點了點頭,我們就各自提著鬼頭刀朝山上小心翼翼地摸上去。突然,我們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們趕緊躲在草叢裡。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從另外一片草叢裡傳過來的,接著,我們又聽到了有人吭哧吭哧喘氣的聲音,那聲音正在向我們靠近。不一會,一個肥胖的穿著白軍軍官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我們的眼簾裡。上官雄細聲對我說:“一定是白軍敗了,你看,他們當官的都逃這裡來了!”我也細聲說:“對,我們趕快去把這狗官捉了,送紅軍那裡當見麵禮,說不定紅軍會打賞我們呐!”上官雄說:“走——”上官雄豹子般竄了出去,我緊跟其後。我們堵住了白軍軍官的去路,因為他手中的手槍指著我們,我們和他對峙著,不敢衝過去擒他。白軍軍官朝我們吼道:“你們是誰?給老子讓開!否則老子斃了你們!”上官雄冷笑道:“你相不相信,你隻要開槍打死我們其中的一個,另外一個人就會砍死你!不信你試試!”我也說:“你有種開槍!就是我們砍不死你,紅軍聽到了槍聲也會過來收拾你的!”那白軍軍官是個孬種,聽了我們的話後,馬上換了一副嘴臉:“小兄弟,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吧,日後一定厚報——”上官雄朝我使了個眼色,然後他就朝白軍軍官撲了過去。我分明九-九-藏-書-網看到白軍軍官在慌亂中開了槍,我想上官雄中彈了,就大吼一聲,也朝白軍軍官撲了過去……上官雄竟然沒有中槍,我也沒有聽到槍響,原來他的手槍裡沒有子彈了,這是上官雄的運氣,倘若他的手槍裡還剩一顆子彈,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我們把他按倒在草叢裡,上官雄繳下了他手中的槍,看了一眼,然後把手槍插在了腰間的黑布腰帶上。我把白軍軍官的皮帶解了下來,把他的雙手反剪在背後,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白軍軍官的臉色發紫,他怒罵道:“你們把我放了,把我放了,小心我日後殺了你們——”他的任何威脅我們的話已經沒有了意義。我們把他押上了山,把他交給了在山頂上打掃戰場的紅軍……就那樣,我們參加了紅軍,說起來好像很輕鬆的樣子,其實也冒著生命危險。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們捉住的是長汀城裡國民黨守軍的最高長官旅長郭大鳴。紅軍在勝華山一役,把郭大鳴的一個旅吃掉了,中央紅軍首次入閩就取得了大捷。紅軍順利地占領了長汀城後,朱德總司令還接見了我們,他是傳說中的英雄,可他是那麼的祥和,笑容裡充滿的父親般的慈愛。2我們把郭大鳴押到紅軍那裡去的時候,紅軍裡的一個連長張宗福還以為我們是土匪,他說,我們能夠把郭大鳴抓住送給紅軍,是重大的立功的表現,要我們洗心革麵,在革命隊伍裡鍛煉成長。我和上官雄強調我們不是土匪,他就笑笑對我們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承認自己是土匪的?好了,你們不要辯解了,從今以後,你們就不是土匪了,是紅軍戰士了!但是,你們一定要注意改造喲,不要把土匪的習氣帶到革命隊伍上來!”我們聽了他的話哭笑不得,上官雄說:“管他咧,隻要當上了紅軍,說我們什麼都無所謂了!”郭大鳴在紅軍進入長汀城後就被槍斃了。槍斃郭大鳴那天,天上飄著細雨,長汀城裡的南寨廣場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紅軍和群眾。郭大鳴被槍斃後,屍體倒掛在主席台旁邊的一棵板栗樹上。我記得毛澤東在演講中指著郭大鳴的屍體說:“我們來此地是為民除害的,今天就除了這個大害。我們紅軍是窮人的軍隊,和勞苦大眾團結在一起……”朱德宣布了郭大鳴的十大罪狀,然後命令紅軍把郭大鳴以及長汀城裡十餘家主要地主豪紳的家產,挑到會場分發給了到會的群眾,又將郭大鳴的屍體抬著遊街示眾。說實話,看著郭大鳴的屍體,我胃裡翻江倒海,躲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裡,狂吐了一陣。那個晚上,我做了噩夢,夢見郭大鳴朝我撲過來,雙手緊緊地掐著我的脖子……我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淋。我把夢境裡的事情告訴了上官雄,上官雄說:“有什麼好怕的,活人豈怕死鬼!”那時,我就覺得上官雄比我膽子壯,比我有血性,也許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東西。3我和上官雄一起被編進了張宗福的那個連隊裡。這個連隊號稱“老虎連”,連隊的士兵個個凶猛如虎,張宗福說,要不是我們倆捉住了郭大鳴,我們還進入不了“老虎連”呢!我總覺得張宗福說話愛吹牛,對他的話有點不以為然,上官雄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勝華山大捷,紅軍繳獲了幾百條槍,我和上官雄一人領到了一條三八式步槍。拿到槍時,我興奮得亂蹦亂跳,上官雄沒有像我這樣激動,他隻是仔細端詳著這殺人的武器,眼睛有些濕潤,他喃喃地說了一聲:“我們手中也有槍了!”其實,他還私藏著一支槍,那就是從郭大鳴手中繳獲的那支手槍。張宗福一直在觀察我們的表情。他走到我們跟前說:“有槍了,是應該高興呀!槍是我們的生命,你們可要愛惜它呀!對了,你們打過槍嗎?”我說:“我們打過土銃!”上官雄也說:“原來我爹有一杆土銃,他教我們打過。張連長,你看土狗滿臉的麻子,就是打銃時炸膛後讓鐵砂崩的。”張宗福樂了:“我還以為他天生就是一張麻子臉呢,李土狗,你這個名字不好聽,我看以後就叫你李麻子吧!”我的臉發燙了:“叫我什麼都可以,反正我這個人命賤!”上官雄附和道:“我看李麻子叫起來比李土狗好聽。”張宗福大笑,然後認真地對我說:“李麻子,你的命從此以後不賤了,你是紅軍戰士了,我們隊伍裡人人都是平等的!對了,我告訴你們,槍和銃是不一樣的,我們明天就教你們打槍!”張宗福把我們這些新參加紅軍的人組織在一起,教我們關於槍的知識,並且教我們如何使用。張宗福不知道為什麼,對我和上官雄兩人特彆上心,總是給我們開小灶,把他自己的經驗告訴我們。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會在我們麵前顯耀他的槍法。他會從我手中一把奪過槍,對我說:“李麻子,你說打哪裡?”我就順手隨便指了個地方,他瞄都不瞄就順手一槍,子彈呼嘯著飛了出去,神奇地擊中目標。我們目瞪口呆,看來張宗福的牛皮真不是吹的。張宗福打完槍,把槍扔還給我說:“隻要打仗,我們團殺敵最多的是我!你們要學到我這個本事,就是不當英雄也難呀!你們知道吧,就連朱總司令也誇咱的槍法獨一無二。”我向他伸出了大拇指:“張連長,你神!”張宗福又哈哈大笑,接著說:“你們殺過人嗎?”上官雄低下了頭,擺弄著手中的槍,他似乎不願意提起我們在長嶺鎮殺人的事情。我想說出那件事情,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殺人在我心裡仿佛是一件難於啟齒的事情。張宗福見我們不說話,就笑著說:“沒有殺過人,算什麼土匪,我看你們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小毛賊!好好練習槍法吧,把槍法練好了,才能好好地殺人!”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4第一次打仗,我才發現自己並不像師傅胡三德說的那麼有血性,而上官雄卻和我不一樣,或者他從來就和我不一樣,他的血脈裡流著上官明的血。那是一場有準備之仗。我們在豬牯嶺阻擊來犯的白軍。我們搶占好山頭,挖好壕溝後,白軍才開始攻擊。先是一陣炮火朝我方陣地狂轟濫炸,炮火停了以後,白軍朝豬牯嶺主峰發起了衝鋒。我們投入的是一個營的兵力,而白軍足足有一個團的人馬,況且他們的武器比我們精良,一開始接火,我們就明顯的處於劣勢。其實在炮火轟炸時,我的腦袋就有點發懵,看著那些被炸死的戰友,我真想一跑了之。我就趴在張宗福的旁邊,上官雄則趴在他的另一邊。炮火停止後,張宗福問我:“傷著沒有?”我搖了搖頭。他朝我笑笑:“沒炸死就好,就有機會!李麻子,我手下的兵要嘛戰死,沒有逃跑的孬種!記住我的話!”我朝他點了點頭,也許他已經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他為什麼不和上官雄說這些話,而偏偏對我說。他對我說話時,上官雄的目光注視著山坡上蜂擁而上的白軍士兵。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是好樣的,準備戰鬥吧!”很快地,我們和白軍的進攻部隊接上了火。槍一響,張宗福就顧不上我了,他邊開槍射擊邊大吼大叫,像個瘋子。我的心狂蹦亂跳,勾動扳機的手指頭在顫抖。我漫無目的地放著槍,那在山坡上倒下的白軍士兵不知道有沒有死於我槍下的。突然,我旁邊一個戰友的身體撲在了我身上,死沉死沉的,我推開了他,發現他的眉心有一個彈洞,血從彈洞裡噴出來。他已經死了,我的心裡像是被一顆子彈擊中,也在噴射著熱血。子彈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我有點發呆。張宗福把一顆手榴彈扔了出去,然後伸手一巴掌拍在我頭上,大聲吼道:“給老子殺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李麻子,你還活著,活著就要戰鬥,你不殺敵人,敵人就要你的小命!給我打呀,狠狠地打呀!”張宗福的那一巴掌打醒了我,我大吼著:“乾你老母!”然後瘋狂地朝敵人射擊。張宗福大聲說:“李麻子,好樣的!你打死一個敵人了,給老子瞄準了,狠狠地打!”我開始瞄準了,一槍出去,我瞄準的那個白軍士兵應聲倒下!我心裡已經沒有了畏懼,張宗福說得沒有錯,我不打死敵人,自己就會被敵人消滅。我又瞄準了一個白軍士兵,摳動了扳機,子彈像長了眼睛般飛射出去,擊中了他的胸膛。……我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它讓我激動,讓我瘋狂,讓我忘記了自己是一個16歲的少年。白軍在我們有效的阻擊下潮水般退去。豬牯嶺頓時沉寂下來,隻有硝煙還在彌漫。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一動不動地趴在壕溝的邊緣上,滿腦子還是呼嘯的子彈。張宗福不吭氣了,他背靠著壕溝壁,從兜裡掏出一個煙鬥,往裡麵塞著煙絲,接著就大口地吸著煙,那神情十分平靜,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上官雄走到我的身邊,對我說:“土狗,你沒事吧?”我說:“沒事,你呢?”他笑了笑:“沒事,打仗真過癮!你殺了幾個人?”我說:“我沒有算。”他得意地說:“我殺了三個人!”看得出來,上官雄沒有害怕過,他一開始就進入了狀態,這一點,他的確比我強。張宗福抽完一鍋煙,把煙鬥塞回了兜裡,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腦袋:“好樣的,李麻子,我還以為你會尿褲子呢!”張宗福說完就指揮人清點犧牲的人數,並且讓大家把犧牲戰友的屍體抬到一邊,等仗打完後埋葬。看著那些戰友的屍體,我的心隱隱作痛。我想,我要是變成了一具屍體,會怎麼樣?隻要還有仗打,我就有可能變成屍體!5幾次仗打下來,我竟然變成了神槍手,和連長張宗福有一拚的神槍手,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一次中央蘇區紅軍的大比武中,射擊項目上我和張宗福打成了平手,並列第一名。不久的一次戰鬥中,我們連的一排長犧牲,張宗福讓我接替了一排長的位置。我心裡十分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上官雄私藏那支手槍,這個排長一定是他的,因為他的各項工作做得都比我出色,當然他的槍法和我是沒法比的。那支手槍是勃朗寧手槍,連長張宗福將它沒收後告訴我們的。上官雄開始時把手槍藏得很隱蔽,可時間一長就露了馬腳。某天晚上,上官雄忍不住了,偷偷地把手槍拿出來欣賞,沒有想到被連隊的號手許良發發現了,許良發把這事情報告了張宗福。張宗福把上官雄叫到了自己跟前,臭罵了一頓後就把手槍沒收了。一連幾天,上官雄垂頭喪氣的。可我這個排長沒有當上兩天就被撤了。我當上排長的那天晚上,上官雄偷偷地把我拉到了一個老鄉家裡,老鄉家裡準備好了一桌子的酒菜,我說:“阿雄,你這是乾什麼呀?”上官雄眼睛裡閃動著淚花:“兄弟,你當排長了,我心裡高興呀,就讓老鄉準備了些酒菜,給你慶賀呀!如果我們師傅聽到這個消息,他也會喝酒慶祝的,九泉之下的我爹和黃七姑知道了,也會高興的!”這是個很好的喝酒的借口。於是,我們倆就你一杯我一杯喝將起來。這一喝不打緊,卻喝出事了。那個晚上,部隊突然接到命令,連夜撤出這個村莊。部隊要出發了,張宗福找不到我們,急得直罵娘。要不是有人看到我們進了那個老鄉家裡,也許我們就會成為白軍的槍下鬼,因為在我們部隊撤走後不久,一個團的白軍包圍了這個村莊。儘管如此,我剛剛當了一天的排長就被擼掉了。張宗福宣布完撤銷我排長職務的命令後,對我們破口大罵:“你們這兩個狗東西,取得一點成績尾巴就翹上了天!你們還以為自己是土匪毛賊?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無組織無紀律!你們如果不好好從思想下認識自己的錯誤,徹底地消除土匪習氣,我看你們遲早要出大事!奶奶的,無法無天了!”事後,張宗福和我私下裡聊了聊。他說處理我萬不得已,如果不處理我,他這連長沒法當,兵也沒法帶,並且要求我放下包袱,一切從頭開始,機會還是把握在我的手上的。我十分感激他,我對他說,我沒有思想包袱,我從來就沒有想要當什麼排長。他又嚴肅地對我說:“你這樣想是不對頭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可我真的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我的確想要當好一個兵,一個勇敢的兵!6中央蘇區局勢的變化瞬息萬變。從我參加紅軍到1934年10月撤離中央蘇區,我們一直轉戰閩西贛南各地,打了不少的勝仗,張宗福也由連長變成了營長,而我也當了連長,上官雄是我的副連長。1934年是讓人窒息的一年,我們麵對兵力數倍於我的國民黨軍隊的強大攻勢,屢戰屢敗,我們就像是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泥潭,而且越陷越深。有人把紅軍老打敗仗的原因歸結為是因為王明的瞎指揮,而王明又聽那個鬼佬李德的,我不明白李德跑我們中國來乾什麼,我們鬨我們的革命,關他什麼鳥事?共產國際是什麼東西,我也一無所知,我也不知道它有多大的權利。9月,我們又從贛南進入了閩西,隨大部隊在長汀縣南部集結,在一個叫溫坊的地方好不容易打了一次勝仗,緊接著,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慘烈的大仗——鬆毛嶺保衛戰,便拉開了序幕。想起那場戰鬥,我身體的某個部位還隱隱作痛,我無法穿越時光回去把握什麼,許多東西在歲月之河中流逝之後,就再也把握不住了,比如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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