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夜色 衛悲回 10310 字 16天前

緊攥著口琴我昏然睡去。整整兩天沒有好好休息,而且又經曆了一場痛苦的相逢,現在我已經筋疲力儘。在薑野身邊我整整哭泣了半個小時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最後還是曲成招呼醫護人員幫我清洗身體處理傷口,抬上前往野戰醫院的卡車。雖然我堅決要求留下,可曲成在聽完醫生的檢查後執意要醫生把我送進醫院。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極差,雖然沒有什麼嚴重戰鬥創傷,但血色素低得嚇人,隨時會在戰場上休克,根本沒有體力繼續進行激烈的戰鬥。誰讓我在戰爭爆發以前十多年都沒有鍛煉過身體。我經曆過的戰鬥激烈程度,連久經訓練的戰士都難以承受,更何況一個體質平平的青年。野戰醫院就設在三團團指旁邊,經過十來分鐘的顛簸,我被戰士們從擔架上抬進一處坑道。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當然,還有熟悉的飲泣和哭號。又回到該死的醫院病房,那個我無比痛恨的地方。我現在的心情實在糟糕到極點。明天得想辦法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我暗暗下定決心。第二天上午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靠著牆壁一側的長椅上委頓地坐著個軍官,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繃帶,他的手上赫然帶著一幅亮晶晶的手銬。“那人怎麼回事?”我小心地詢問旁邊正在給隔壁病床上病人換藥的護士。“臨陣脫逃的,押在團部。昨晚企圖奪槍逃跑,給打傷了。居然還是個連長。”護士撅著嘴說道。臨陣脫逃!我不禁細細打量坐在椅子上的受傷軍官。逃兵連長的個子並不大高,大約一米七五的樣子。他大概一夜都沒有休息,精神非常委靡,胡子已經有幾天沒刮,亂糟糟的,更顯得人沒有精神。人鬆垮垮地縮在椅子上,瘦小的一團,腫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麵某處。如果他脫下軍裝,我怎麼也無法把他與軍人聯係在一起,活脫脫一個罪犯。觀察了逃兵連長一會,我有些無聊,伸長脖子四處打量周圍的情景。中間和右麵的病床區都是受傷的軍人,左側靠外麵的病床區好像是些城市平民,在他們的裡麵坑道部分則是農村的老百姓。城市平民和農村人之間不知道是誰用防雨塑料布拉起隔開。我開始起床溜達,昨晚嚴重扭傷的腳還疼得厲害,我隻能借助一隻拐杖小心地挪動著。城市人的病床區明顯比那邊農村人的乾淨,生活垃圾都集中在幾個黑色的大塑料袋中。不過這些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沒有像那邊農村人一聚就是一堆人。沒有找到上次在醫院那個大嗓門的禿頂中年福建人,倒是一眼看見那隻熟悉的小狗和女主人。女孩依偎在白胖的小夥子懷裡正在呢喃著什麼。我略略有些失望,不知道福建人現在是否還活著。拄著拐杖,我繼續往裡麵走去。裡麵的坑道裡有一股尿騷味,大概是這些小孩隨意在牆角解的。小孩正聚在一起玩耍打鬨,大部分是男孩,旁邊幾個女孩倒是文靜許多。男孩們正在玩玻璃球,在地上挖了幾個淺坑;女孩子們則折騰著一個頭發已經掉光的塑料玩具娃娃,娃娃身上的電池快用完了,模擬的嬰兒哭泣聲有些變調。此時從坑道儘頭的手術室裡推出一輛手術車,我抬頭一看,在手術室外邊迎上去的不就是那個福建中年人嗎?那福建人推著手術車朝我這邊走來,他穿著一套淺黃色的夏季休閒西裝,一塵不染;手臂撐著車子扶手,身體有些佝僂;一雙眼睛專注地凝視著手術車上正在熟睡的一個女孩。福建人小心地邊推著手術車邊朝旁邊的醫生護士道謝,當他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朝他打了一聲招呼。福建人有些錯愕,旋即衝我點點頭,嘴角微微流露出些許笑容。他應該沒有見過我,上次在山區醫院的時候我是隔著老遠聽他說話,隻不過我對他的印象相當不錯這才冒失地主動打招呼。“您是……”福建人幫著護士把手術床上的女孩小心地放置到病床上後轉身問我道。“哦。我是上次在山區醫院見過你。”我不好意思地訕訕說道。“那請坐,那請坐。”福建人連忙招呼我坐下。“這是?”我看著病床上的女孩問道。女孩正在熟睡,略略有些散亂的劉海柔軟地覆蓋著瘦削蒼白的臉龐上。“是我女兒。上個月腎臟突然出問題,一直沒有好,在做腎透析。”福建人的話有些淒涼無奈,低沉沙啞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鼻音,一縷頭發搭在他額頭上的皺紋上。我注意到他鬢角的白發和眼中的血絲。看來這位父親一直在細心地照料著女兒,自己卻愈發地憔悴起來。“您夫人呢?”我問道。“失散了。”福建人低頭輕輕地掖好女兒的被角。“您是福建人?”我又問道。“不是,我是台灣人,祖籍在福建。”身體前傾,台灣人略略上翹的嘴角向兩側拉開,湊出一絲笑容。我在旁邊也陪著笑了一下,試圖衝淡眼前這凝重的氣氛。上午,我有一句沒一句地陪著台灣人聊天。他姓馮,我就叫他馮先生。馮先生已經在福建安家立業,開了家半導體內存加工廠,戰爭爆發前一直和國內的電子廠家做生意。戰爭爆發後加工廠屬於優先遷移的企業,馮先生也隨同廠子一起轉移。可到我們城市附近的時候被敵人突擊部隊給追上,設備被炸得差不多,自己也和老婆失散,更糟糕的是女兒卻在這要命的時候出現腎衰竭,馮先生隻能將就著留在城市醫院給女兒緊急治療。部隊朝山區轉移,馮先生和女兒也就一起隨同轉移,因為孩子的病必須及時做透析。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其他地方哪裡能找到治療設備?我問他戰爭結束後打算乾什麼,他說接著開IT生產廠,而且要開一個更大更先進的廠子,用美國戰爭賠款。我問他怎麼知道我們會打贏,他緊繃著嘴角,態度異常堅決。一個執著的商人。我開玩笑說戰爭結束後隻要我們倆還都活著,我到他廠子裡當會計去,馮先生嚴肅地看著我答應了。中午時分護士們挨個給病人們送飯,路過那一群小男孩的時候,淘氣的小家夥們一擁而上。戰爭時期醫院所有的人都實行配給製,這些小男孩們都處於發育期,怎麼也吃不飽,一看見病號飯推上來就忍不住上前圍觀,哪怕是聞聞味道也好。混亂中一個上前幫忙的男孩把捧在手中的盒飯給弄灑了,後麵嚇壞的一個中年男子奮力把小孩摁住用力揍他的屁股,下手特狠。這次淘氣的孩子大概徹底激怒了中年人。已經被眼前情景嚇壞了的小孩開始哇哇痛哭起來。旁邊的十幾個嚇著的小孩也跟著哭起來,坑道裡頓時一片混亂。推車送飯的護士蹙著眉手足無措地愣住了。盒飯灑了一個,有個軍人病號沒飯吃。在旁邊病床上躺著的一個衣衫襤褸挺著大肚子的中年婦女艱難地把手中的盒飯遞給護士,忙不迭地邊賠禮道歉邊示意她把盒飯還給軍人。站在那裡尷尬無比的護士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一個在旁邊幫忙的輕傷員見狀,連忙把那個農村中年婦女的手給擋回去,轉身把自己的盒飯放在重病號的床頭。這個輕傷員一邊示意護士繼續給戰士們分發午飯,一麵走到孩子父親身邊將孩子拉到自己麵前抱起來。這下該孩子父親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在前麵一張病床上的那個白胖小夥子站起來不滿地對自己身邊的女友說道:“就是這幫農村的,一生就是一堆小孩,把國家都折騰窮了,還天天吵得要死。”旁邊有幾個人也開始無聊地附和著,對農村中年人指指點點起來,嘴裡罵罵咧咧。那個中年農村漢子好像沒有聽見,自己又一屁股坐回床邊。當護士走過我們身邊的時候馮先生說話了:“小吳同誌,能不能把我那份給剛才那位解放軍戰士,我今天沒有食欲。”護士好像和馮先生已經很熟了,嫣然一笑回答道:“馮先生,沒關係,我們還有備用的飯菜。您就不用擔心了。”說完,吳護士輕輕地把盒飯放置在床頭,又仔細看了還在熟睡的女孩一眼。“你女兒這幾天病情好像開始好轉。”“是。多虧你們細心照料,我老馮都不知該如何報答。”馮先生感激地看著護士。下午,又轉來一批傷員,坑道裡頓時一片忙亂。醫生護士實在人手不夠,於是有個醫生站在門口喊人幫忙。能自由活動的輕傷員都呼啦上去了,接著那幫農村的人群裡隻要是腿腳靈便的也都上前幫忙,連他們那幫子小孩也都一窩蜂跟在後麵。可這邊的城市人裡卻沒有動彈的,隻有馮先生一個人走上去幫忙提點滴瓶。我想上前湊熱鬨,卻被醫生嫌礙事攆了回來,拐杖居然沒收給其他新傷員用。鬱悶的生活。第二天我的腳踝開始好轉,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我開始小心地跛著腳四處遊蕩。那個逃兵連長每天都被押送過來接受治療,他的傷看來還挺重的。我曾經蹭到治療室附近朝裡麵看,逃兵連長的頭傷到顱骨,一個護士小心地用一個碗狀的東西扣在他的傷口上再用紗布繃帶纏上。自始至終逃兵連長的手都被銬著,不過今天他的情緒還算比較正常,隻是兩眼無神地直直看著護士。下午當我又在馮先生旁邊聊天的時候,兩個孩子玩耍著從我們身邊經過,在前麵病床上歪著的白胖小夥子開始找事了。“小孩,過來。把這些垃圾袋給我扔到外麵去。”白胖的家夥有些凶狠地命令道。這大概是姐弟倆的小孩給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一跳,小男孩緊張地躲到他姐姐身後。“聽見沒有!叫你們哪,又不是沒有倒過垃圾。真是弱智!”旁邊的小狗的女主人有些厭惡地大聲嗬斥道。小女孩猶豫著,不知道自己是離開還是按照眼前這兩個大人的話上前提垃圾袋。我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姐弟倆,感覺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倆,但又記不起來。“招娣,你們在那裡做什麼,還不過來?”坑道口一個同伴在朝他倆喊話招手。招娣!我記起來了,不就是那兩個被老柳在鎮子上解救的孩子嗎?見眼前兩個小孩不聽使喚,旁邊的白胖青年更加凶狠,揮舞著老拳。我身邊的馮先生有些看不下去,準備起身,我連忙按住老馮。“周招娣,到解放軍叔叔這裡來。”我招呼眼前被嚇傻的小家夥們。小女孩顯然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是個解放軍。愣了一下神後拽著弟弟走到我跟前,我輕輕地撫著兩個孩子的頭。“找到親戚沒有?那爹媽呢?”我俯身問道。前麵床上躺著的白胖青年顯然沒有想到還有軍人認識這兩個小孩,頓時縮起脖子不言語。被我拉到懷裡的兩個小孩被我不合時宜地勾起傷心事,小丫頭的嘴立刻癟到一起,眼睛裡開始有淚珠在打轉轉,她身邊的弟弟更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喊聲叔叔就哇的一聲哭開了。看來這一段時間這兩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受了不少委屈,弟弟一哭,姐姐也跟著哭開了。他倆的年紀,姐姐估計也就十一二歲,弟弟更小,也就七八歲的樣子。不知道在這個戰爭年代裡,有多少這樣的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品嘗失去父母的滋味,過著流離顛沛的生活。好半天我才從小丫頭嘴裡弄清他倆的情況。從小鎮戰鬥後,孩子們就被一個中年婦女收留,可婦女很快又在敵人的炮火轟炸中被鬼子炸成重傷,周圍的群眾認為他倆是災星,沒人肯收留。最後這兩個孩子是被醫院張院長給帶到這裡來的,也沒有地方安置,就湊合著擠在那幫農村人中間。一直被周圍的人使喚這麼長時間,小丫頭一直默默地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沒有父母的嗬護,這兩個孩子不就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嗎?聽完丫頭的話,老馮一把把小姑娘拉過去。“丫頭,要是不嫌棄,先跟著伯伯。等戰爭結束,伯伯幫你倆找爸爸媽媽。”馮先生拍著招娣的背安慰哭得正歡的小丫頭。前方的戰鬥進行得更加激烈,聽戰報報告,我西南和北方方麵軍已經順利地將被圍敵軍切割成大小好幾塊,特彆是最靠近西南和西北部分被分割的敵人幾乎被我們吃光。現在就剩東南和東北方向上的被圍敵軍,因為戰鬥建製還比較完整又提前利用手裡的工程兵部隊構築了堅固的工事,所以我軍現在對這兩股最大的敵人部隊進攻還比較艱難。不過因為補給線路幾乎被完全切斷,敵軍的戰鬥力正在以指數級速度下降,美國人從來沒有打過缺乏後勤的勝仗,看來這次也不會例外。戰爭攻防頂點的預測錯誤使得敵人終於要付出慘重代價,雖然這個頂點曾經被聯席參謀會議預測過無數次,但戰爭中總有些因素是無法用數學公式來求解的。我們這兩個方麵軍的機械化突擊部隊也幾乎消耗殆儘,生產補給根本無法彌補前線的戰損數量。現在進攻部隊主要依靠步炮協同和一定程度的空軍對地打擊火力支援逐步推進,但這種進攻方式的機動速度明顯無法達到高速縱深穿插的效果,也就無法像戰役初期那樣動輒一口氣就大刀闊斧地撕裂敵人數十公裡防線,隻能逐寸逐尺地蠶食敵人的防禦陣地。可是被圍敵軍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由於連續在交戰地區普降暴雨,整個戰區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澤國。本來這一大片地區就是傳統的長江洪水多發區,再加上三峽大壩在戰爭期間嚴重受損又沒有人員參加抗洪搶險,這次的洪澇災害是長江流域空前絕後的。所有的低窪地帶都淹沒在洪水之中,機械化部隊反而成了瘸子,坦克裝甲車隻能用來當做固定堡壘。數量龐大的輪式車輛就更不用說,根本就無法機動。看來戰爭結束後美國人該老老實實地重新發展具有兩棲機動能力的履帶式重裝甲部隊。前麵三團的防禦部隊仍然遭到巨大的進攻壓力,雖然我們成功地將敵人阻隔在113戰區長達兩個晝夜,機械化突擊集群也不斷地趁著夜色突擊敵人側翼,但得到補充的敵人絲毫沒有戰鬥力削弱的跡象;相反,敵人除加強正麵持續突擊外,還不停地派遣特種兵部隊滲透到我們防線內部尋找並摧毀我們的微波壓製係統。微波壓製係統是我們遏止敵人信息戰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對微波發射機的保護成了每支防禦部隊的頭等大事。當初我們連隊的輕型微波對抗係統能夠引起連長老田和指導員的高度注意的話,陣地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在一天之內被敵人衝垮。北方方麵軍一直在給我們這條防線上的各級部隊輸送補充新的微波對抗係統,現在我們整個東部防線上已經有數百部發射機在工作。從乾擾距離三四千米的營級小型乾擾發射機到作用距離達一萬米的重型發射機,東線部隊的電磁阻塞壓製能力非但沒有削弱,反而在一天天增強。敵人這兩天一直在派特種兵和敢死隊企圖滲透到三團的微波機站位置摧毀它,雙方多次在附近陣地發生激烈戰鬥。傍晚醫院接到通知準備轉移。這裡距離前線實在太近,天知道什麼時候三團的陣地就被敵人突破。這兩天敵人壓製炮火一直在我們醫院四周爆炸,上午一個小孩就因為躲避不及被炸死了,孩子父母哭聲震天。小心地掩飾自己腳上的扭傷,憑借良好的外表我成功地混進警戒部隊裡麵。握著新配發的步槍,看來我有希望儘快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出發前大家提前進行晚餐,因為安置工作可能要持續一夜,醫院新的位置是在203師指揮部附近。剛做完傷口檢查的逃兵軍官也跟我們一起吃飯,聽旁邊的押解戰士說,他的名字叫劉海嘯,就是那個丟掉110戰區關鍵製高點的連長!晚飯做得非常倉促,雖然有午餐肉在裡麵,但份數不夠分。我們警戒部隊隻能嚼壓縮餅乾,不過還不錯,有熱乎乎的菜湯。一些平民也隻能分到餅乾和菜湯。農村人倒沒什麼意見,因為餅乾的味道還不錯,而且總比餓著強。可是有些城市人不乾了,看見劉海嘯端起飯盒,憤怒的白胖青年終於忍不住衝到我們跟前。“為什麼給他吃飯?一個逃兵!一個叛徒!”手裡捏著餅乾,這個青年的臉都有些發綠。他身後有幾個人也開始鼓噪。“回你位置上去。”我嚴肅地對這小子說道。“我們在保家衛國,吃的是這種東西。可是這東西居然吃的是大魚大肉!”白胖青年憤怒地尖聲喊道,在我麵前揚著手裡的壓縮餅乾,嘴裡的唾沫星濺到我的臉上。他一身的香水直衝我的鼻子。我們?這小子居然用“我們”這個詞?我的胃部一股翻騰,頓時沒有了食欲。放下湯碗,我站起身來哢啦一聲拉了下槍栓。“聽見沒有,退回去!”我低聲喝道。“你開槍啊!對著自己人開槍啊!沒本事打鬼子,對付老百姓倒有一套!”沒有如願的白胖青年開始耍潑,看來這小子鬨事已經鬨出經驗來了。後麵幾個捏著餅乾同樣鬱悶的城市中年人也趁機靠上來發泄,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著。“我他媽的要保衛的是你這種人?”坐在椅子上的劉海嘯實在無法忍受,他猛然將自己手中的飯菜兜頭蓋臉地擲到白胖青年的臉上。徹底被激怒的這個白胖小子哇哇叫著準備上前打架。“住手!都給我後退!”從後麵傳來一聲大吼,把在場的平民們給震住了。白胖小子罵罵咧咧地後退,臨轉身時還朝劉海嘯身上吐口唾沫。剛才一聲大吼的是我們警戒部隊指揮員,在弄清楚情況後對這些仍然憤憤不平的城市人說道:“這是我們的政策,就算是敵人俘虜我們也會這樣對待。部隊政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軍人就知道說漂亮話,這裡用壓縮餅乾打發我們,廚房裡麵那麼多好吃的東西是給誰準備的?我們老百姓還能相信誰?這個21世紀的中國是我們創造的,你們現在卻連應儘的責任都做不到。”一個中年人擠開人群憤憤地說道。啊!有好吃的給自己留著!周圍更多不明就裡的城市人擠了上來。警戒部隊指揮員看著眼前慷慨激昂的中年人,不禁在眼角浮起一絲嘲笑。“怎麼,發餅乾給你們就是虐待我們辛勞的國家建設者?沒錯,廚房裡是有營養餐,可那不是給你們的,也不是給我留著的,是給我們的信息戰指揮中心受傷的工程師們準備的,他們是帶著傷工作在崗位上的。怎麼,不服氣?你乾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很了不起?很偉大?這21世紀中國的繁榮是你們這些人創造的?沒錯,你們是這一個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城市的主人,你們熱熱鬨鬨地製造了都市的繁榮,讓那些工人農民目瞪口呆,付出一生的努力都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無論他們怎樣學習怎樣模仿也永遠無法讓你們認同。沒錯,你們是天天享受著好萊塢大片的沐澤,也在天天等待著西方現代文明生活的到來;可等來的是什麼?是炸彈,是TMD、NMD,是西方赤裸裸的國家利益,是眼前令無數家庭破碎的戰爭。你吹噓自己是國家現代文明的創造者,可我眼前真正的國家文明好像並不是你們聒噪者創造的,那些後現代、後後現代的城市也不是你們一手一腳用磚瓦搭建起來的。建設者?你對自己的評價是否過高了?我怎麼在你身上看不見奉獻的精神?你為中國改變了什麼?”中年人張口結舌半天沒有吭氣。雖然指揮員的話我還無法完全理解讚同,可覺得非常地順氣。吆喝著,我和幾個警戒部隊的戰士轟開仍不甘心的這幫人。夜色降臨,醫院的人員開始轉移。公路上實施了嚴格的燈火管製,同時所有人員也一再被強調禁止出聲。農村的人沒話說,甚至還有些人在幫著醫生護士搬運傷員藥品什麼的,小孩們也異常聽話地跟隨在大人們身後。這可是關係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剛才那幫起哄的家夥也非常老實地配合。後麵山頂上亮如白晝,炮火喧聞,熱鬨非凡。我們知道,前麵三團的戰士們正在用血肉之軀抵擋包裹著厚厚裝甲的入侵者。隊伍在夜色中出發,打頭的是裝載著珍貴藥品器械的卡車,這是我們必須優先轉移的東西,因為我們的醫生們必須依賴這些寶貴的藥品才能拯救無數生命垂危的戰士。後麵跟隨著的是受傷軍人和平民的車隊,卡車、吉普上坐滿了傷員和平民。我和一個戰士押解著逃兵連長坐在一輛吉普車後座上,等待著在洪水區延伸的隊伍緩慢向前移動。“所有車輛停止前進!就地隱蔽!”忽然從後麵低聲傳來命令。怎麼回事?我低聲一打聽,是山頂的微波阻塞壓製係統遭到鬼子特種兵破壞,修複需要時間。真他媽壞的不是時候!坐在前麵的司機憤憤地低聲罵了一句。可罵歸罵,汽車不敢發動,隊伍也無法收攏後撤,大家隻能就地隱蔽,因為誰也不知道我們附近有沒有鬼子撒布的探測器。吉普車裡的人都小心地控製自己的呼吸,司機有些感冒忍不住咳嗽,自己悄悄地用紮在手腕上的毛巾死死捂住嘴。我們足足等待了十來分鐘。沒有任何動靜,看來敵人並沒有發現我們這支脆弱的隊列。司機悄悄呼了一口氣。正當所有人都認為沒事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劉海嘯忽然奮力掙紮並大吼起來:“快隱蔽!快隱蔽!”我倏然回頭,不禁被天空中的異樣所震懾。拉著各種調門的尖嘯聲,無數炮彈開始朝我們隊列所在的方位墜落。敵人怎麼察覺到我們車隊位置的!再隱蔽已經毫無意義了,車隊後麵的司機瘋狂地發動車輛掉轉車頭馳往安全的位置。太遲了!長長的車隊無法在狹窄的道路上朝四周疏散,炮彈紛紛在前方的車隊裡逐個爆炸。巨大的火球迸發開來,卡車、吉普車被毫不留情地撕裂拋擲,夾雜著無數人的哭喊尖叫。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徹底摧毀了醫院的設備物資,短短五分鐘的炮火急促射給我們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失。“這怎麼辦?啊!張院長,我們怎麼辦啊!”在我不遠的地方一個軍醫拉著院長痛哭失聲。“怎麼辦?快搶救人員物資!”張院長也急得大吼起來。可是怎麼搶救啊!道路上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燃燒的汽油、殘破的物資和人員屍體碎片。“快!能行動的戰士全體聽令,趕快搶救人員物資!”是警戒部隊指揮員在大聲指揮。“你留下看守。”在我旁邊的戰士喊了一聲就跳下車衝到前麵去。我忐忑不安地把頭伸出吉普車窗朝前方火光衝天的位置看去。滿地都是奔走的戰士醫生,我在車裡麵急出一頭汗。“你去幫忙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在我旁邊的逃兵連長冷冷地對我說道。看著我無聲地瞪著他,劉海嘯默默地舉起自己的雙手,眼睛懶散地凝視著在火光中反射著晶瑩光澤的手銬。“我不會再逃走的,請相信我。”從他的眼神中我前所未有地看到了一種淒涼的神情,一個不該是七尺男人所擁有的眼神,仿佛生命的趣味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無言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轉身跳下吉普沿著泥水路朝前麵狂奔而去。扭傷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可我的所有感覺都被眼前的慘相揪住。這是個不忍目睹的夜晚。大人小孩的屍體碎塊交錯著躺滿道路,旁邊的水窪裡也漂浮著殘破的屍體。卡車破碎油箱裡的汽油流得滿地滿溝,騰騰地燃燒著。活著的人們奔跑著救助傷員,在道路上徒勞地搜尋著剩餘可用的藥品器械。我沿著道路前進,試圖找到沒有被炸壞的藥品包裝箱。走到隊列的最前端,我看見張院長和那個醫生蹲在地上。他倆人已經被周圍的災難給深深攫取走了自己最後一絲希望。道路兩側的水窪裡還在燃燒的汽油裡,翻騰的橡膠物品散發著炙熱而又令人窒息的焦臭味,絲絲紛飛的雨點墜落在水麵形成一個個水泡,滿地破碎的玻璃碴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發著晶亮發白的光線,依稀可以看見附著在地麵雜亂物品殘骸上白色的血漿液體。張院長顫抖著死死揪著自己散亂的白發。那個醫生邊在地上摸索著邊大聲哭泣:“全沒了,血漿全沒了!我們所有的血漿!嗚———”手還在地上摸索著,這個醫生的手指已經被玻璃碎片紮破,鮮血順著手指尖流淌在玻璃碴兒上。“彆哭了!”張院長紅著眼朝旁邊的醫生咆哮起來,他的身體因為憤怒和絕望而劇烈地抖動著。已經沒有力氣的醫生邊哭邊一屁股坐在地上。仗打到現在,每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精神異常脆弱。怎麼安慰他們?在這極度令人失望的夜晚裡,我也已經沒有什麼能說得出口的話,我的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這裡危險。沒準敵人還會再次轟炸。醫院得繼續撤離。”我的嗓子感到陣陣乾澀。費力地吞咽口水,我邊勸慰著邊拉起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傷心的醫生。他渾身發虛,沉重的身體被我拖離地麵後雙腿還軟軟地靠在地上。“已經沒有醫院了。”呢喃著,張院長手足並用地站起身來,腳步踉蹌地走到水邊。遠處山頂上的戍衛者還在燃燒著自己的生命,陰沉的夜色被他們所點亮,在無窮儘的沸騰與翻滾的火與雲的世界裡,在這樣漫長而又嘈雜的夜晚裡,不知有多少戰士尋找到了自己生命完結的答案。陰霾的天空還在垂淚,不知道她在為誰哭泣著。又一個燃著爆響的巨大火球在一個山丘頂端高高地屹立在蒼穹下麵,張院長朝山頂凝視片刻後右手顫抖著在腰間掏著什麼。剛把醫生拉起來我準備喊院長的時候,赫然看見他毅然從腰間拔出一枝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不!”我絕望地扔下醫生嘶喊著踉蹌奔跑上前,竭力伸長自己的手試圖奪下他手中的槍。太遲了。張院長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清脆的槍聲擊碎了我最後一絲希望,子彈無情地穿透他的頭顱。老人失去支撐的身體悠然栽向水麵。當醫生爬起身來跑到我身邊的時候,張院長瘦弱的身軀已經無力地倒在我的懷中。半張著嘴,雙手無力地垂向地麵,老人沾著點點雨滴的灰白頭發輕輕地在夜風中搖擺。旁邊的水窪裡汽油還在熱烈地燃燒,火苗被掠過水麵的夜風擺弄著。旁邊的泥水中一隻布娃娃孤獨地躺臥在那裡,雨水將她頭上的毛發弄成一團。“院長!”旁邊的醫生目眥俱裂地緊緊抓住院長的肩膀,淚水縱橫。“敵人是怎麼知道我們位置的!不是隱蔽得好好的嗎?”一個在爆炸前待在隊列後麵的護士哭著問周圍的人們。“是那個白胖小子的女朋友。她的狗突然跳下車子,然後她下車又喊又追,大家怎麼喝止都沒用。敵人肯定是用傳感器探測到了什麼。”一個渾身濕透的平民男子痛苦地說道。“那個女人在哪裡!”一個士兵怒不可遏地一把抓住剛才說話的男子。“不、不、不知道。不過那個叫鄭小明的白胖小子在那邊!”平民男子驚慌地結結巴巴解釋道,邊用手指著後麵牆角。“是誰允許你們帶狗的?”戰士不依不饒地繼續揪住他的領脖子怒喝著。“不、不關我的事。是那兩個人要、要帶著狗。我們勸他倆,他、他倆說我們多管閒事,還說什麼狗有狗權。”“我操你媽的狗權!”戰士已經憤怒到極點,一把扔下這個滿頭大汗的男子朝牆角撲去。渾身濕透的鄭小明正躺在地上接受治療,嘴裡還痛苦地哼哼唧唧著。憤怒的戰士一個箭步衝到他麵前抬腿就是一大腳。“我讓你要狗權!我讓你要狗權!”鄭小明被這個戰士踢得滿地亂滾,邊抱頭哭叫邊高聲求救,嚷嚷著解放軍打人什麼的。結果更多的人上來毆打。此時周圍再也沒有一個城裡人上前替他解圍,都冷眼看著這小子被戰士踢得滿地亂滾。最後還是趕到現場的指揮員嚴厲地製止了戰士的發泄。無論戰士怎樣痛打肇事者,我們的損失卻永遠無法彌補回來。院長自殺了,醫生護士還有傷員平民們傷亡大半,醫療器械和藥品幾乎損失殆儘。可無論怎樣醫院必須按計劃轉移,剛才沒有仔細檢查出發隊伍的指揮員鐵青著臉清點完人員物資後指揮大家繼續上路。今夜對馮先生同樣是個肝腸寸斷的夜晚,他的親生女兒在剛才的轟炸中遭遇了不幸。沒有任何辦法,當第一顆炮彈在隊列中爆炸的時候,卡車上所有的人都瘋狂地試圖棄車奔逃,馮先生被擁擠的人群推搡著倒在車廂角落裡,炸彈掀翻了卡車,眾人紛紛落水。雖然緊緊拉著馮先生的兩個孩子和他都奇跡般沒有受什麼傷,可他的女兒卻因為溺水而死。被兩個抽抽搭搭的娃娃拉著的他一路上都神誌恍惚地抱著自己女兒冰涼的軀體。我無法找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話語。逃兵連長果然沒有動彈,自始至終地端坐在吉普車上。無言地擠在他身邊,我任由車子顛簸著將身體左右搖晃。快抵達指定位置的時候車隊停止了前進,我跳下車走到路邊大口地喘息著。陰霾的夜空仍然淒雨霏霏,旁邊水窪裡散發出難聞的牲畜屍身腐爛後的味道。沒有戴夜視儀,我看不清周圍的情形,隻是模糊中感覺到兩邊崔嵬的山梁已經和這厚重漆黑的雨雲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哪裡是頭尾,哪裡是邊際。炮火距離我們好像遠了很多,可我總感覺它時刻跟在後麵追逐著,隨時會在頃刻間籠罩下來。迷茫的雲霧中交織著噴氣式戰機發動機的轟響,或遠或近。前麵有人在挨著卡車焦急地詢問,有沒有懂光纖焊接架設數據線路的人。怎麼回事?需要尋找工程人員緊急修複通訊線路。我曾經在網絡公司乾過一段時間,對架設光纖數據網還有些印象,看他們如此著急的模樣,所以硬著頭皮摸到跟前報名。已經有幾個人在隊伍裡,大夥都在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準備跟著工程兵出發,看來我們這些城裡人裡還有不少在IT公司供職的。我居然發現老馮也在應征的誌願人員裡麵,他怎麼也懂這些?老馮沒有心情回答我,隻顧幫著工程兵們整理工具。看老馮臉上的表情就知道現在他的心情如何,我小心地沒有再和他多說話。兩個小孩被老馮托付給護士,我們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離開公路。什麼重要線路?通到哪裡去啊?不知道!我想打聽些情況,可周圍的那些工程兵們一問三不知。保密?我滿腹疑問地跟在隊伍後麵。我受傷的腳踝愈發地刺痛起來,道路很難走,都是在岩石泥漿中攀緣,有的地方還要手足並用。半山腰的路上有人正在等我們,摞在推車上的光纖線上麵蓋著防雨布,周圍還有幾個人手裡提著沉甸甸的工具箱。抓緊時間!我們這群人急促地奔往工作地點。不知道怎麼回事,通往一個指揮分部的兩條數據線路都中斷了,我們開始在被炸斷的部分工作起來。重新敷設光纖線路,熔焊節點,增加信號放大器,檢查電磁兼容和屏蔽情況。老馮的動作居然非常熟練,很快就完成一個斷點的修複工作。指揮分部的門口曾經發生了激烈的戰鬥,當我們走進坑道進口的時候,發現一些戰士們仍然在清理戰鬥現場。這裡距離交戰前線應該有近二十公裡的距離,怎麼會有地麵戰鬥爆發?一打聽,原來是敵人特種部隊滲透到這個防空指揮部附近,企圖破壞我們的指揮機構。指揮部部分信息指揮設施已經遭到嚴重破壞,我們這些技術援兵開始幫助裡麵的技術人員啟用備份係統。工程師們緊張地重新布置機架式服務器、交換機、路由器、備用電源,我則和老馮一起幫助拉扯光纖線路,熔焊,測試。坑道裡彌漫著電氣設備爆炸燃燒後濃鬱的惡臭味道,幾個士兵正在費力地用鼓風機把有毒氣體排出坑道。幾部有線和無線電話機在一刻不停地呼叫著,指揮員們滿頭大汗地與不同部門聯絡,一片緊張。“你們還沒好?還需要多長時間?”一個敞著衣服的指揮員汗流浹背地問我們這裡的工程師。“報告首長,還得等四十分鐘!”一個工程師站起來報告道。“四十分鐘!不行!你們必須在二十分鐘內修好指揮係統。”指揮員斬釘截鐵地說道。幾個技術員為難地互相看著對方。“同誌們,我知道現在很困難。可你們要知道,如果不能及時修複指揮係統,敵人的運輸機群很可能在半個小時內穿越我們陣地上空給被圍鬼子輸送補給!”指揮員的嗓門頓時大了許多。“副師長,前指緊急通知,201師師部信息中心遭到敵人攻擊,目前無法聯絡。前指要求我們儘可能恢複防空指揮協調能力!”坑道深處傳來一個參謀的喊聲。副師長沒有辦法,隻能乾著急在坑道裡兜圈子,邊踱步邊自言自語地罵著:“這些王八蛋海豹部隊,真會挑時候!”“首長,關鍵是我這裡人手不夠,係統電磁兼容測試時間無法縮短。這裡很多設備都沒有用過,是臨時組配在一起的,不經測試強行啟動我們無法保證係統穩定!”一個工程師邊調試設備邊回答道,連頭都沒有抬起來。“是實際測試還是模擬測試?”旁邊老馮完成手頭的工作對工程師問道。“先模擬再實際聯調。我們這裡有些頂替原係統的設備比較陳舊,是上世紀90年代初生產的,都沒有注意以後的集成,經常無法通過聯調。”工程師邊乾活邊歎氣說道。“我來幫你做一部分,多注意一些關鍵節點。”老馮說完走到這個工程師身邊。“副師長,前指通報,敵陣地電磁波動異常,要求我們儘快上傳各單位初始電磁態勢資料。”又一個參謀在裡麵喊道。“副師長,161區1號微波阻塞係統修複!”副師長聽完彙報後擺手示意自己明白。“老馮,你以前搞過軍事信息係統?”我詫異地擠在老馮身邊問道。“原來給台軍做過佳山基地的C4I係統集成,原理都大同小異。”在電腦上查閱資料的老馮頭也不抬地答道。老馮不停地用專業術語和他身邊的技術工程師交流,自己也沒有閒著,手指飛快地在電腦上忙碌著。老馮居然知道軍用信息係統的電磁兼容測試聯調?我頓時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我們身邊居然有個多才多藝的電子電氣工程師。測試的速度明顯快許多,旁邊一直在看著的副師長臉色放鬆了下來。“你這個數學模型是用FortranIV編的?好象跟IPP—1乾擾預測軟件類似。不對,設計更漂亮,有點類似IESEMCPP的風格,底層模型是用C語言寫的?哦,真不錯。”老馮邊低聲和工程師交流著邊幫這個工程師將分析係統導入地理信息係統,設定電子設備的精確經緯度值。工程師開始讓係統讀取地圖提供的海拔高度,研究分析設備間的地形變化情況及地貌特點,同時他和老馮一同邊商量邊對預測方程進行修改。工程師很快發現幾個故障點,並指揮周圍的電氣工程師依次進行設備調整。幾個大家夥需要挪動位置,副師長連忙手一揮招來幾個戰士。“偵察兵發現敵人前線機場大量起飛F22,大批戰鬥直升機也準備進入攻擊航道。”副師長被突如其來的報告弄得緊張起來。工程師們也同樣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妙,動作更加快捷起來。電磁測試聯調通過!隻用了十五分鐘!在指揮間裡,早已焦急萬分的指揮係統操作人員開始高速行動起來。“報告,可以傳送電磁初始態勢資料。”“報告,全信息加權體係已經開始發送結果!”站在指揮台後麵的參謀低聲報告道。“加快軟電台聯調!”副師長果斷命令操作人員們加快速度。“報告,軟電台開始頻譜聯調!”“報告,軟電台頻譜聯調成功,微波阻塞係統工作正常!”“軟電台是什麼?”邊豎著耳朵聽裡麵的各級操作指揮人員向副師長彙報,我邊朝老馮請教。“就是軟件無線電,在C4I係統上工作,用不同波形覆蓋整個波段。換句話說,就是用C4I係統來管理所有的微波通信,包括頻譜波動範圍和時間等等一係列戰場通信協調。軟電台係統可以管理所有頻段的無線電通信,包括高頻、甚高頻、毫米波等等。”旁邊的工程師解釋到這裡裡麵又傳來新的通報聲,他用手指放在嘴邊做個噤聲的手勢。“報告,長城已和蘇30數據鏈開始接通!”“報告,長城已和殲七機群開始聯絡,正在導引!”“報告,長城已和電子戰機取得聯絡,正在導引!”“報告,地麵紅外對抗係統全部開始工作!”“報告,微波阻塞係統開始和敵電子對抗係統接觸!”“報告,125戰區預警係統資料開始上傳!”“報告,128戰區預警係統資料開始上傳,根據航跡分析,敵人開始按我們預測的航道攻擊!”站在各指揮係統操作台後麵的作業參謀不斷轉身向副師長彙報。“聯合防空係統準備怎樣?”副師長聽完一連串報告後朝一個參謀長問道。“報告,早就準備好了。”“發現敵在低空佯攻的直升機突擊集群,分六個航道,有兩個從我126、128戰區方向穿越,伴有強烈電磁壓製和紅外壓製掩護,電磁壓製作用距離兩萬八千米!”兩萬八千米,這意味著我們師防禦陣地的縱深地段被敵人電磁壓製徹底覆蓋了。“來得好快啊!隻能全靠我們自己了。”副師長沉聲說道。“預警機發現敵無人誘餌機群,分三個高度侵入。”前麵的一個參謀急速回頭報告道。“我們的誘餌機群現在抵達什麼位置?”站在指揮室門口,副師長習慣性從兜裡摸出香煙,但意識到這裡嚴禁煙火後又無奈地塞進口袋。“已抵達64號空域,目前坐標×××。”“敵主力掩護機群大概什麼時間進入我地麵火力圈?他們的預警機和E8戰術協同指揮機呢?”“八分二十五秒。敵人電磁迷茫嚴重,暫時無法精確定位預警機和E8。”“報告,第一打擊方案已經接受完畢,正在進行任務分配。”負責交戰指揮係統工作的參謀轉身報告道。終於開始了東線戰場上迄今為止最大規模的一場空戰,我們將首先打擊敵人率先低空突入的直升機戰鬥群。我們的地麵防禦縱深現在隻有一百五十到五十公裡不等,特彆是我們203師的防禦縱深,是整個東線戰區最薄弱的部分,敵人的數個主力直升機戰鬥群中就有兩個突擊群按梯次衝擊203師陣地。加上201師的陣地,我們這邊的防禦縱深才五十公裡,如果敵人直升機群全速突擊,大概隻要十幾分鐘就能穿越我們的防區。可是在解圍作戰初期,敵人曾多次發動過幾十架規模的直升機低空突防作戰,卻沒有一次成功地穿越我們的防線,除了徒勞地損失掉寶貴的低空突擊力量外,沒有得到更多的收獲,這讓他們的指揮官感到無比的震驚。當消耗日益超過補充的速度時,受到嚴重挫折的敵人指揮部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裡隻能小心地將這些直升機部隊用於協助地麵部隊層層推進時的火力協同掩護之用。被分割包圍的敵第8集團軍群各部現在正遭受著空前的痛苦。沒有足夠的機動回旋空間,因為所有的低窪地帶和公路網都被洪水所吞沒;沒有一個安全的戰術機場可供使用,因為現在的防禦縱深隻有可憐的四五十到一百公裡不等,所有的陣地都籠罩在中國人遠程火箭炮的射程裡。更加糟糕的是,他們曾經無比充裕的補給現在開始嚴重短缺,無論是彈藥還是技術器材,或者糧食和武器配件,甚至連飲用水都開始缺乏。待在滔天洪水裡,士兵們卻因為缺乏淨化設備而無法得到足夠的乾淨飲用水。今天晚上,再也無法忍耐的敵人終於開始一場豪賭。敵人指揮官們集結了上千架飛機,其中作戰飛機就有六百架以上,還有上百架準備向被圍部隊實施空投補給的重型運輸機,另外還有數量不菲的電子戰飛機、無人誘餌機、空中加油機、預警機和戰術電子指揮機。為了組織這場規模空前的空中突擊戰役,他們使用了陸軍和海軍綜合指揮調度平台。在中國人部署的東部防線兩側,所有的防空火力都準備壓製中國人的空軍殲擊機群。規模龐大的空地電磁壓製部隊也全部上陣,整個戰區上空的電磁乾擾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密度,目的就是要儘可能地削弱中國人的戰場電磁控製權。201師現在還無法並入聯合防空指揮係統,這意味著我們的實際空中阻擊防線隻有二十來公裡!“第一輪打擊開始了!”參謀的聲音在寂靜的坑道裡顯得特彆引人注意。“敵人今天玩命了!”坐在我身邊的技術工程師感歎地低聲說了一句。大概看見我和老馮都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著他,這個工程師連忙悄聲對我們解釋道:“我們這裡是整個203師防禦陣地的防空指揮中心。前幾天我們的特種兵就截獲敵人大量的異常活動信息,前指判斷敵人很有可能在這幾天內發動大規模的空中突擊行動。從前天開始,敵人就大量派遣特種兵部隊和敢死隊滲透到我們防線內部,規模也是空前的,而且這些特種兵的任務基本上是負責尋找並摧毀我們的防空部隊和電磁阻塞壓製部隊。敵人的這些舉動更加堅定前指的決心。果不然,敵人今夜開始玩命了。彆小看敵人佯攻的低空直升機突擊群,如果輕易讓它們獲得低空製空權那我們就全完了,微波壓製部隊要遭殃,中遠程防空導彈部隊無法展開發射,指揮部門就更無法互相聯絡。沒有地麵電磁壓製部隊和防空部隊策應,我們的空軍是無法和敵人主力F22機群對抗的,這樣的話交戰區域內我們所有空間的製空權就全沒了。沒有電磁權,又沒有製空權,我們的防禦陣地瞬間就會崩潰……等等,外麵是什麼動靜?”這時候外麵的空中傳來噪音巨大的直升機旋翼攪動聲。是鬼子低空突擊部隊!難道我們連鬼子第一撥進攻都抵擋不住嗎?我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外麵的掩體出口朝夜空眺望。真是敵人的低空突擊先頭部隊,陰沉漆黑的夜空裡我根本無法看清敵人直升機的模樣,但從旋翼攪動空氣所發出的震動聲波源可以分辨得出直升機現在的飛行位置有好幾百米高。奇怪,怎麼敵人直升機不貼地飛行?它們不是有裝備良好的地形自動規避駕駛係統嗎?我在前一段時間的戰鬥中發現敵人直升機駕駛員特彆喜好貼地攻擊,既安全又爽快,架架都幾乎是飛行在我們的頭頂上。怎麼今天鬼子這麼膽大?我忍不住朝旁邊出來眺望的軍官發問,可戴著夜視儀一直緊張朝天空裡搜尋的他似乎沒有聽見我的提問。當我無聊地靠在掩體口打著哈欠的時候,天空中出現異樣的動靜。不遠的地方,在鬼子直升機攻擊線路上傳來一聲聲巨響。敵人直升機居然逐個撞擊在山穀岩石上,爆炸閃光照亮了四周的山穀。怎麼會這樣?敵人低空突擊集群第一撥進攻部隊幾乎全軍覆沒。當我聽見旁邊的軍官如此自言自語,不禁詫異萬分。是用什麼消滅的?“想知道為什麼嗎?”軍官拍著我的肩膀衝我一樂。他還戴著夜視儀,我無法看清他的長相,可從滿臉的牙花可以看出他現在興奮的心情。“敵人一開始準備突擊,我們就啟動數量龐大縱深的反直升機雷場配合防空部隊作戰,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是機動配置的,更不用說那些遍地都是的攔阻索氣球空障。嘿嘿!鬼子誰敢低空飛行?升空就意味著完全暴露在微波阻塞乾擾空間裡,自動駕駛儀怎麼正常工作?況且還要遭到我們地麵高炮導彈的阻擊。這是鬼子第一撥攻擊。等著吧,還有彆的節目留給後麵的冒失鬼。”我張大的嘴半天沒有合上。這麼簡單?這時山穀裡響起鬼子遠程炮火攻擊的爆炸聲,沉悶刺耳。我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熟悉而又可怕的爆炸,是鬼子在發射重型次聲波炮彈!“快進來,把防護門關上。”我身邊的軍官反應更快,一把把我拉進坑道裡麵,轉身開始推上防護門。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這個坑道是特彆加固的,有防護門,門後麵包裹著厚厚的吸音材料,連坑道牆壁上一路都貼著吸音材料。畢竟是指揮中心,比我們前線的防禦坑道檔次就是要高一節。一顆次聲波炮彈在坑道附近爆炸,雖然貼有吸音防護層,可我依然能感覺到那可怕的聲波頻率,身體裡好像開始迅速沸騰起來。可怕的次聲波轟炸,雖然它不像燃料空氣炸彈那樣發出駭人聽聞的爆炸衝擊波,但它能夠在無形中在爆心附近形成可怕的次聲衝擊波,輕而易舉地將沒有防護的受害者體溫加熱到一百二十攝氏度以上,活活地將他蒸發掉。在2416陣地上,我周圍的無數戰友就是這樣被它奪去生命的。我也曾經被它震昏過去,因為人的體溫如果上升到四十攝氏度以上就會很快昏迷喪失知覺。真是見鬼,敵人怎麼再次使用次聲波炮彈轟炸,而且是如此規模的?看來敵人今晚是使出渾身解數了。不知道我們一線作戰人員將會受到什麼樣的打擊。帶著各種疑問和擔心,我回到馮先生身邊。馮先生一個人抱著頭坐在地上,潮濕的休閒西裝貼在身體上,但他卻沒有注意到。看來老馮還沉浸在喪女的悲痛回憶之中,周圍發生的事情好像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唉,不知道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醫好這個戰爭給他造成的創傷。“準備開始啟動接收‘602’係統作戰方案!”副師長的命令我沒有聽明白。“什麼是‘602’?”我悄悄地捅了一下工程師的胳膊。工程師翹著嘴看我好半天,似乎不滿我的無知和過分的好奇。“‘602’是我們自己的防空神經網絡指揮係統的代號。說通俗點,是在聯合指揮中心調度下,在全頻譜壓製的部分跳頻空間裡通過設定的頻譜分配規則來協調各種雷達觀測和引導站導引防空導彈攔截敵人的作戰機群。當然整個指揮部分裡還包括我們的空軍作戰飛機。”“不就是用一個指揮係統統籌指揮所有的戰區防空和空戰力量與敵人對抗嗎?我明白了。”我趕緊表示自己還不笨,免得這老兄不再回答我其他的問題。“155戰區2號微波壓製係統損毀!”指揮室裡剛才還略顯輕鬆的氣氛因為我們一些微波阻塞壓製係統被敵人摧毀而變得緊張起來。“命令各部抓緊時間啟動備用係統!野戰電話還能保持暢通嗎?”副師長也緊張地站起來。還沒有與敵人最精銳的F22戰鬥機群開始作戰,我們的地麵防禦係統就已經開始出現破綻,這絕對是個危險的信號,靠近敵人的淺近交戰地域防禦部隊將要首先承受巨大的空地打擊,看來今晚我們不付出足夠的代價是無法阻擋敵人的進攻狂潮的。指揮部裡出現了難得的短暫沉寂,這種沉寂讓作戰室外麵的人都惴惴不安。坐在我身邊的工程師甚至雙手撐地屏住自己的呼吸。“報告,敵人誘餌機群進入外圍火力圈!”“報告,敵人主力微波乾擾係統開始啟用,全信息加權體係開始發送電磁態勢評估資料!”負責通報戰局信息的參謀輕聲說道。副師長冷冷地哼一聲:“就知道小鬼子留了一手。我們的軟電台有沒有開始調整?”“報告,已經開始調整了。”“報告,敵人電磁壓製縱深已經擴大到六萬米,而且在繼續擴大。電磁警戒部隊正在上傳數據!”“副師長,要不要請求啟動主防禦係統。現在旁瓣擁塞乾擾嚴重,白噪音無法消除,各雷達跟蹤站工作困難,敵F22機群目標開始丟失。”一個作戰參謀緊張地低聲建議道。“敵主力機群什麼時間會進入有效交戰地域?”副師長站住問道。“還有四分鐘。”一個參謀答道。“那再等等,看前指有沒有新的指令。”副師長一擺手,否決了參謀的建議。“敵第二撥低空突擊群進入突擊航道,一分鐘後開始接敵!”另外一個站在指揮台後麵的作戰參謀的話加劇了指揮室的緊張。外麵鬼子的遠程炮火密度達到了最高潮。我的手心裡全是汗,思緒也飛到外麵的夜色之中。此時在東線戰場的夜空裡,雙方的作戰飛機正在迅速地互相接近,敵人各級作戰部隊在他們的C4I作戰指揮係統協調下已經將馬力開到最大功率。加大電磁壓製並消弭了大多數中國人的電磁乾擾後,戰場的電磁壓製權已經如他們的指揮官所願一般,開始向他們傾斜。中國人的中遠程地麵警戒雷達此時已經無法正常捕獲空中目標,F22開始消失在中國人的視線之中。沒有目標,F22幾分鐘後將在預警機的指揮下輕鬆地獵殺對手數量龐大的老式殲擊機群,因為中國人的飛機此時已經失去地麵導引站的指揮,他們可憐的短距前視雷達也如同瞎子一般。漆黑的夜色裡,如果沒有有效的指揮導引,你和瞎子是沒有區彆的。“151戰區1號微波壓製係統損毀!”“133戰區2號微波壓製係統損毀!”一個又一個危險的信號從參謀長嘴裡蹦了出來。我旁邊的工程師汗流浹背,儘管這裡的氣溫並不高,作戰室的空調製冷效果也好得很。已經無法忍耐的副師長點著一根香煙,煙霧從他的手指上嫋嫋冒起來,然後搖擺著奔向排風扇。指揮台操作台上的作戰人員都無比痛苦地忍耐著時間的煎熬,一個操作員艱難地扭動著自己的脊椎。讓人窒息的等待。數據交換機上的一排排紅色發光二極管在不停地閃爍著,牆角的後備電源發出輕聲的嗡嗡叫聲。牆壁上的隔音板隔幾秒鐘就顫抖一下,是外麵的爆炸波在作用。靠在鬆軟的隔音板上,我極力忍耐著嗓子裡的癢痛。多長時間了?我低頭專心地看著手上的防水手表慢慢跳動的指針。又過一分鐘,此時雙方作戰飛機的距離已經非常接近了,大概隻有不到六十公裡,F22不用開加力,甚至不用開雷達,在預警機的導引下就能在數十秒鐘後發射先進的紅外製導格鬥導彈。“遠程導彈開始發射!”參謀長的報告打斷了指揮部裡暫時的沉寂。我們開始反擊了。可是沒有雷達製導,這些發射出去的導彈是沒有任何攻擊力的。敵人所有的戰爭機器開到了最大功率,這將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一場現代化信息戰,將被史冊永遠地記錄下來。全麵的勝利已經異常接近他們指揮官的手心了,還有金燦燦的國會勳章。“遠程導彈已經全部發射升空,中程導彈正在發射。”一個參謀低聲說道。“報告!前指命令,遠程微波乾擾係統全部開機!軟電台再次進行聯調!”伴隨著參謀長的報告聲,指揮間裡傳來一片密集的鍵盤敲擊聲。坐在我旁邊的工程師終於把憋著的一口氣呼出來,人也頓時來了精神。“今晚的大場麵終於開始了!”工程師挺直腰板,說話聲音也大了許多,好像戰爭是在他的指揮下進行似的。在我身邊一直低頭不語的老馮也抬起頭朝指揮室裡看去。“軟電台聯調成功,微波阻塞作用水平距離已經達到十三萬米!”參謀長的話已經有些顫抖了。這無法不讓人激動。阻塞作用距離達到創記錄的十三萬米,東線防禦陣地主力微波阻塞係統終於全部開機了。這意味著我們從這一時刻起開始掌握了絕對壓倒性的電磁權,我們的空軍甚至可以發射中程和遠程空空導彈!這意味著我們防空兵可以威脅到作用距離內的任何空中目標!此時敵人的低空突擊機群應該深入我們防線腹地,可迎接他們的是漫山遍野的音頻製導地雷和攔阻索,還有數量不菲的雷達製導高炮和單兵紅外尋的導彈,當然,還有更可怕的激光炫目發射器。這是什麼樣的戰場防空優勢!機架上的數據交換機麵板那一排排顯示數據線路正常工作的發光二極管健康活躍地跳動著,一組組數據彙聚成一個個堅決的戰鬥指令,變成無數支騰空而起的巨大箭鏃消失在夜空裡。戍衛者終於重新擦亮了自己的眼睛。副師長深深地吸一口煙,火苗猛然間在他的臉部亮了起來。“第一批目標全部擊中,指揮係統正在進行結果評估!”參謀長的報告都帶著喜悅。敵人的主力機群已經陷入進退不得的境地。後退,後麵準備進行空中補給的運輸機群將被迫返航,而可憐的預警機和E8戰場指揮機又一次麵臨著中國人高速殲擊機群的追擊;進攻,沒有製導協調,數據鏈在電磁盲區又陷入癱瘓,僅靠雙色製導的短程格鬥導彈來維係自己的生命,這似乎過於冒險了,況且連中國人的殲7機群現在都已經具備了視距外攻擊能力。這是哪個混賬軍官杜撰出來的荒謬計劃!“報告!防空導彈第二批全部射擊完畢,結果正在評估中。第一批攻擊結果下來了,命中率27%。”負責結果評估彙報的參謀喜氣洋洋地大聲報告。作戰室裡一片歡騰。夠了,27%的命中率。要知道,這些導彈攻擊的是敵人最先進的F22機群!這是防空導彈部隊迄今為止最偉大的勝利。不用等第二批戰果出來,幾乎每個導彈營裡都要湧現一批功臣!副師長已經笑得嘴都合不攏。被周圍的喜悅所感染,老馮的臉上今晚終於綻開了一次笑容。“副師長,要不要追擊敵人?”一個作戰參謀興奮地問道。“不用,命令部隊,立即轉入防禦工事。我們師的縱深也就這麼屁股大的地方,犯不著現在就和敵人死掐。”副師長冷靜地下令道。今夜對雙方的交戰部隊來說是個不眠的夜晚,在這場空前的空戰中,中國人笑到了最後。看來敵人希望一戰就徹底將被圍部隊解救的願望已經破滅,現在他們隻能一步步地朝西麵推進,用坦克和刺刀。在防空部隊欣喜若狂的時候,前沿陣地傳來了不好的消息。雖然敵人的空中攻勢遭到有效的遏止,但他們的地麵突擊部隊卻趁著剛才我們部分陣地上微波阻塞係統被破壞的當口發動猛烈的地麵突擊。我們現在的地麵防禦部隊力量過於薄弱了,本來就不足的預備隊因為戰區洪水泛濫而無法保持足夠的機動支援能力。發現中國人的弱點後,敵人指揮官果斷地將第二撥直升機突擊集群投入到對地麵進攻部隊的戰術支援當中去了,我們三團部分防禦地段被敵人突破。現在部分防守部隊已經和師部失去聯絡。防空指揮所裡的指戰員們緊張地協調著各個防空單位,現在必須及時壓製敵人在前沿陣地附近實施地麵攻擊的龐大直升機集群。又是一片忙碌景象。新的通知下來了,由於負責掩護師部附近地域的微波阻塞係統無法在短時間內修複,我們一個指揮分中心遭到敵人遠程炮火攻擊,需要附近的各工程維修分隊緊急支援。工程師和工程兵們在坑道裡緊急集合,我和老馮也站到隊列之中。警戒部隊領路,我們冒雨出發。指揮中心被搭載特種兵的敵人攻擊直升機趁著剛才我們微波防禦網破損的當口給攻擊了。聞訊出發的指揮中心衛戍部隊已經在周圍製高點拉網搜尋敵人。我們在警戒部隊小心的掩護下朝這個指揮中心前進,附近幾個山頭上不斷響起激烈的交火聲,不用說,肯定是我們的搜索部隊遭遇上了鬼子特種兵。“隱蔽!”前麵隊列低聲地逐個將隱蔽命令向後傳遞。老馮戴著鋼盔趴在我身邊,他已經在坑道裡讓戰士們給換上迷彩作戰服,自己原來那身衣服就扔掉了。警戒部隊配發的夜視儀比我以前的強多了,上麵的杜瓦瓶小巧玲瓏,整個夜視儀的重量也非常輕巧,這大概是在前一段時間擊潰多國雇傭軍部隊時繳獲的鬼子裝備。匍匐著朝旁邊一個製高點爬去,我小心地探頭朝山穀下麵看去。對麵山梁上雙方作戰部隊還在激烈地交火,鬼子特種兵先進單兵武器上發射的20毫米小口徑榴彈在我軍狙擊戰士的周圍爆響。細細地觀察一下我們這邊的山穀下麵,沒有什麼異常動靜。正當我試圖將身體再往外麵探出一些以方便查看一些山岬死角的時候,一枚高爆榴彈呼嘯著砸在離我不遠的一處岩石上。痛苦的慘叫聲,一個躲避不及的戰士被氣浪高高掀起。我趕快縮頭躲回石頭後麵。媽的,下麵有鬼子!不敢出聲,我邊心裡問候鬼子母親邊挪動位置尋找適合狙擊鬼子的射擊位置。岩石都非常滑溜,我小心地將自己的動作節奏放緩,儘量小心不發出聲音或者碰掉什麼小岩石驚動鬼子。鬼子肯定在下麵山穀裡四處遊動,如果我盯著剛才鬼子射擊的位置那什麼也找不到。極力睜大眼睛,我揣測著鬼子可能的潛伏地點。邊觀察,我邊將一枚槍榴彈掛在步槍下麵的榴彈發射器上。下麵山穀裡都是些狹窄的石頭縫,步槍子彈即使連發也不一定能有效殺傷暴露位置的鬼子特種兵,因為損失了動能的跳彈是無法擊穿鬼子身上的凱夫拉防彈衣的,除非精確地擊中鬼子沒有防護的其他身體部位。眯縫著眼睛,我細心地等待著可能暴露位置射擊的鬼子兵。我們一些警戒部隊的戰士還在朝可疑位置傾瀉彈雨,他們中居然有人用輕巧的大口徑高平兩用機槍在掃射。具備巨大殺傷力的重型高機彈丸在山穀石縫裡四處迸飛。在這裡高機是種有效的武器,因為進行長點射或扇麵掃射的大口徑機槍能夠對鬼子造成巨大的威懾。有鬼子開火還擊。我猛然掉轉槍口估摸著大致的方位高度把榴彈打了出去。可惜,我的射擊技術實在夠戧,榴彈偏了將近十米的距離在一個石頭縫裡爆炸。“啊!”我大聲地驚叫起來。是鬼子!我看見鬼子了。他居然朝我榴彈爆炸的方位移動,榴彈爆炸的火光恰好將他快速移動的身影照亮。來不及了,我趕快掉轉槍口準備瞄準,可已經無法準確地將三百米外的鬼子身影套進準星裡。砰!一聲低沉的悶響居然就在我旁邊的一塊岩石裡發出來,接著一束微弱的槍口焰閃爍了一下。伴隨著這聲悶響,鬼子身體側歪著從岩石上掉進他旁邊的山澗裡。什麼東西?我爬了幾米靠在那塊長滿苔蘚的石頭邊。石頭居然動了一下。我定睛一看,哪是什麼石頭,是我們一個特種狙擊手。他身上披掛的野戰偽裝物讓我誤認為是塊石頭!被看破行蹤的特種兵狙擊手衝我一樂,潔白的牙齒在塗滿黝黑油彩的臉上顯得異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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