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夜色 衛悲回 7382 字 16天前

曲成走後,我和江壘的談話明顯少了許多,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各想各的事。醫院裡不斷有新的傷員被送來,也還是有人在痛哭流涕,但醫院已經不像前幾天那樣混亂。我倆經常能聽見周圍不斷有人在低聲訓斥:“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是不是軍人?你還是不是男人?臭不要臉的!”脫離危險的信息支援中心劉工恰巧被安排在曲成留下的空床上,和我倆緊挨著。劉工年紀大約有四十多歲,帶著一副鏡片厚厚的眼鏡。剛脫離危險沒多久,他臉色還不是很好,單薄的身體幾乎平貼在床上。“老衛!小狗!”江壘突然指著我床下說道。狗?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有狗?我低頭朝自己床下看去。真的有條小狗,正在扒拉著我的鞋子。我伸手將小狗抱起來,小家夥歡快地舔著我的臉,弄得我趕忙躲閃。“小家夥!怎麼跑到這裡?”被小狗叫聲吸引過來的狗主人在我旁邊說話了。我回頭一看,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大概是那邊受傷平民的家屬。“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臟了。Sorry!”女孩嫣然一笑,看模樣是個典型的城市新女性。“哦。沒關係。怎麼你還把狗帶到這裡來了?”我把小狗還給女主人。“是在半路上撿到的,它好可憐哦。”女主人的語氣裡帶著讓我好不自在的濃濃嗲聲。電視語言。我心中掠過一絲苦笑。“女士,這可是戰爭時期啊。”江壘在一旁插話了。“唉!可惡的戰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對不起,我要走了。再見!”女孩說完,抱著小狗朝坑道另一頭走去。“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人關心狗,真他媽的愛心有富餘!”江壘衝著女孩遠去的背影粗魯地嘟囔起來。難挨的一周過去了,我的鼻子裡全是消毒水的氣味,連飯的滋味都是。每天還是有在痛苦中輾轉哭喊的人被醫生護士推來送去,醫院越來越讓我無所適從,開始想念外麵的世界了,哪怕再次回到戰場上。隻要有空,我和江壘每天都要走到醫院病房區的門口去放風。外麵的戰鬥仍然激烈,因為各色傷員被不斷送進醫院。在我前麵躺著的劉工倒是飛快地康複著,已經能夠自己吃飯了。醫院的張院長,就是那個尖下頜的老醫生,每天都要來好幾趟,親自檢查劉工的病情。劉工的部下也輪流過來探望。傍晚時分,我在江壘的攙扶下回到病床上,我們倆在醫院門口已經坐了兩個小時。又吃飯了,我皺著眉頭端起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飯盒。“來,先喝口水。”旁邊一個同誌遞給我一個熱騰騰的茶缸。我放下吃完的飯盒接過茶缸,道聲謝。“少校同誌!你終於來了!”江壘撲上來一把攥住旁邊人的手。我猛然回頭,是李瑋!看來這些天少校都沒有閒著,眼睛裡依然滿是血絲,嘴角上遍布水泡。不過人看上去還是非常精神。撣著肩膀上的細小水珠,李瑋坐在我讓開的病床邊上。“嗬嗬。怎麼樣。這兩天休息得還好吧,戰鬥英雄同誌。”李瑋拎起被單看看我受傷的手和腿。“還好,就是突然閒下來人難受。戰鬥英雄同誌?誰是戰鬥英雄?”我有些詫異地問道,眼睛朝四周看去。“你消滅一輛敵人坦克和17名士兵,不已經是戰鬥英雄了?我不會搞錯的。”少校正色大聲朝我說道。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我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周圍聽到少校話語的傷員們紛紛朝我投來尊敬的目光。“老衛!你沒事吧?”一件衣服突然砸在胸前,把我的魂魄給敲回身體裡。我扭頭一看,是江壘。“怎麼今天有空過來?”我強迫自己安靜下來,接口問道。“哦。到前指開緊急會議,結束後就到醫院來看看你們兩個。以後就沒機會了。”李瑋說道。“有大仗要打?什麼時候啊?是不是準備突圍?”我對可能要打大仗的消息格外關注,千萬不要在我還沒出院的時候就開始。“不是開玩笑吧,少校同誌。要知道現在我們還在天天挨揍啊。實施反擊?在這麼小的區域裡?”在我們陣地縱深還有敵人投擲的戰場傳感器,聲音傳感、紅外傳感、電磁傳感,什麼貨色都有。無論白天晚上隻要一有動靜,鬼子的炮彈、巡航導彈、防區外撒布彈藥就鋪天蓋地的扔過來。“那我們守著這座城市是不是像宣傳裡說的能起到打亂敵人進攻戰略的目的?還有,現在我們撤到山上還能堅持多久,這裡可是沒什麼援軍的一塊死地啊!”我終於忍不住問少校這個問題,雖然我想少校可能不會回答我這個問題。在2416高地的時候我曾問過老雷,他那時說上級讓守著就沒錯,管他能守多久,這不是把敵人牽製住了嗎?可我總覺得這個回答荒唐得很。因為敵人在進攻我們城市外圍陣地的時候並沒有早早把我們合圍,而是留出向西的一麵,他們機動力極強的主力數字機械化部隊早就追著我們的部隊攆了下去。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仍有機會撤走,為什麼不走呢?這樣我們還可以重新整編伺機過江攻擊敵人前鋒部隊薄弱的後翼。當陣地守衛作戰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大家都沒時間想這些問題,現在這些疑惑又爬進我的腦子裡。“具體情況不能對你們說太多,紀律嘛。不過,大仗是肯定有的打的。你可得早一點複原啊,否則就趕不上。”李瑋自信地說道。“小戰士,對我們的軍隊,你應該有信心啊!”靠在前麵病床上正在吃飯的劉工突然發話了。“信心?劉工,那你說,麵對鬼子這種高科技的戰爭打法我們怎麼應付?我們憑什麼來打贏這場戰爭啊?”江壘梗著脖子問道。“哦,那好,咱們先從信息戰開始講起。相對於美軍的現代軍事作戰理論,我們也發展建立了一套有中國特色的新型作戰思想。當然,在我們的作戰思想中信息控製同樣也是最重要的部分。”“美軍的信息控製理論,在實際戰爭中主要體現在進攻組織上。他們強調全麵控製作戰空間,也就是他們鼓吹的‘主導布勢’。這裡所說的作戰空間,不是僅指偵察監視和打擊敵人的三維空間,而是指包括時間、速度和電磁頻譜等因素在內的全維空間。控製作戰空間,實際上就是在空地海天電磁等多維領域充分發揮美軍在信息、機動和作戰能力方麵的優勢。”劉工這幾天估計也憋壞了,一看有人聽他說話頓時來勁。周圍幾個傷員聞聲也好奇地探過頭來。“等一等。照你這麼說,那在戰場上我們還有啥機會能打贏?”我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劉工的演講,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太過抽象。“是啊!敵我的戰鬥火力對比相差太大了。敵人協同作戰的能力很強,善於充分運用手上裝備的優勢。”江壘感慨地說道。“這隻是表麵現象,真正的原因是我們和敵人在戰場電磁權和信息控製權的正麵對抗中暫時處於下風。雖然說我們在自己的國土上作戰,可是真正在戰場上我們並沒有充分發揮出戰鬥力,大部分主力部隊在集結運動的過程當中就被敵人打垮了。”少校衝我們說道,話語裡充滿不忿。“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也同樣發展了自己的現代軍事理論,也同樣發展建立了我們的信息戰部隊。”劉工擺出一副老師的模樣。“劉工,那我們的信息戰思想和美軍有什麼不同嗎?”江壘在旁邊插話。“當然有。我們的信息戰指導思想是建立在積極防禦的國防政策基礎上,和美軍的全球攻擊性策略有本質的區彆。當然,大家也知道,我們的軍事科技整體水平和美軍相比差距很大,但是如果我們能夠發揮自己的信息戰特點,就絕對不會再出現這幾個月來一邊倒的戰局。”劉工說道。我聽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打個哈欠。周圍幾個湊熱鬨的家夥看上去也有些眼睛發花。“您能不能說點實際的?”我再次打斷劉工的演講。劉工瞪了我一眼。江壘在一邊接著劉工的話題說道:“在實際戰爭中,美軍一直就在強調主動進攻,強調戰場控製,也就是您剛才說的‘主導布勢’。因為他們裝備了世界上最先進的隱形作戰飛機和巡航導彈,還有種類繁多的精確製導炸彈。”劉工滿意的朝江壘點點頭:“沒錯,但是並不完全。綜合來講,美軍建立了最完善的C4I係統,對部隊的控製指揮已經超出直接進攻的範疇。己方戰爭組織的各個方麵都納入整體信息控製指揮的體係之中,所有軍事行為、計劃產生的信息或者需要的數據都可以通過C4I係統進行數據采集、評估、傳輸。舉個例子,比如美軍的後勤補給,美軍已經能夠把軍需品從原料生產一直到軍事物資運達戰場進行分配的整個階段都用C4I係統管理起來。後勤補給都能夠達到這種水平,更不用說直接軍事對抗中的信息控製科技含量了。”“我們雖然也建立了自己的C4I係統,但該係統的控製深度和寬度還達不到美軍的現有水平。這就是敵我之間的差距。”“還有啊劉工,那為什麼在我們陣地戰鬥的時候沒看見我們部隊同敵人展開信息戰?我們可一直被敵人壓著打啊?”我接著問一句。“正是因為C4I係統的強大,敵人對它的依賴也就更加突出,這反而成了他們的隱患。敵人的信息采集係統極其複雜,數量也非常龐大,因此而需要處理的信息量也數量驚人。如果他們的對手在電子對抗力量上相差不大或者彆有優勢的話,美軍的C4I係統效能就會成倍下降。”“敵人的軍事和商業衛星係統已遭到我們國防空軍太空部隊的阻擊,特彆是他們的GPSIII係統,更是一直在遭到打擊。這意味著敵人將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用於維護他們的太空通信和偵察以及戰場精密製導能力。”“在前期陣地防禦作戰的時候我們的主力部隊就已經和敵人對上了。你們應該記得我們設在城裡的防空部隊吧,他們就一直和敵人在爭奪戰場的電磁控製權。敵人曾極力試圖乾擾防空部隊的雷達,不僅在前線飛機上使用主、被動雷達乾擾設備,還發射反輻射導彈;敵人地麵部隊不斷發射乾擾炮彈並同時用地麵電磁乾擾壓製設備進行戰場電磁壓製,而且還大批出動無人機進行戰場偵察和攻擊。但實際效果怎樣呢?我們還是擊落了大量敵人飛機。”劉工開始向我解釋我們前一階段陣地防禦的情況。“那我們怎麼對付敵人呢?”我開始有些奇怪。“嗬嗬,具體如何避免敵人的電磁壓製和戰場偵察你們還無法很快理解。說得簡單一點,我們的電子對抗部隊一直沒有放棄與美國的較量,同時配合防空部隊采用真假陣地迷惑掩護、先發射導彈後開機、打了就跑等等戰術打法來對抗敵人的空地一體化電磁壓製。另外,我們的工程兵部隊也有一定的戰鬥力,他們在這次的戰場電磁權爭奪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總而言之,大家應該相信我們自己的戰鬥力。美國,就是一個紙老虎。”劉工說半天話後開始找水喝。“哦。對了,我昨天看見薑野。”李瑋說道。“在哪兒?”我急忙問道。“在203師機械化團二營三連。我是在檢查基層部隊的時候碰上的。”少校說道。“好了,時間不早。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對了,我在29號防區,暫時在203師師部任參謀長。”李瑋說完起身和我道彆。就在我們還在療傷的時候,外麵的戰局正在發生變化。戰報每天都在我們傷員之間傳閱。在我們這裡,被圍困的地麵部隊一麵在城市裡與鬼子進行著激烈的巷戰和城市附近的山地防禦作戰,而山上的防空兵則繼續對在我們周圍活動的敵人施加壓力。敵人加強了對我們山地隱蔽的防空陣地和炮兵陣地的遠程導彈和遠程空投撒布彈藥的攻擊,留下大概六萬多由多國組成的地麵部隊對我們實施圍困戰術,企圖將我們拖垮餓垮。西線戰場上,由於前期得到我們一定程度的支援,敵人的進攻遭到遲滯。特彆是空中力量削弱,補給線一度被迫拉長,補給難度增加。這使得西線部隊成都軍區和西北軍區的主力得以重新調整戰略防禦態勢,並不失時機的發動反擊作戰。雖然沒有取得重大的戰果,但敵人的戰略機動部隊遭到很大程度的削弱,對四川、貴州、陝西等省的大規模空襲也被迫停止。我們從東部撤退的廣大群眾也被各省政府很快予以安置,雖然情況仍然不好,很多群眾仍處於缺醫少食的狀態;而且由於天熱,群眾普遍缺乏乾淨的飲用水,導致傳染病在部分地區開始大規模流行。從沿海成功轉移的一些重要工廠也開始進入戰時生產運作,大量的戰略軍事物資開始向部隊供應。但現在的情況比戰爭剛爆發後兩三個月時要好得多,我們在西線已經慢慢開始奪回局勢的主動權。北線戰場上,我北方軍區經曆過戰爭初期的被動挨打局麵後開始實施一係列的反擊作戰。在我北方戰場上正麵的敵人開始是以日本軍為主。但在得到空軍的強大支援後,我機械化部隊發動猛烈的進攻,短短兩周內就有四個師的部隊建製從日本軍總參謀部消失了。敵人為扭轉北線的被動局麵,將兩個新到達的美軍重裝師投入到這條戰線上。敵我雙方在這裡陷入戰場僵持階段。與此同時,中國潛伏在美洲和歐洲的特工部隊成功對美國民用因特網發動了大規模病毒攻擊,給美國經濟造成巨大的損失,特彆是美國被動員起來的大量生產、運輸軍火的企業遭到沉重打擊。美國對中國戰場的軍事補充一度陷入暫停和混亂。中國終於報了戰爭初期被美軍摧毀民用因特網的一劍之仇。傳遞戰報是件難得的愉快事情,我和江壘非常樂意把內容念給那些雙目失明的戰士聽,看著他們臉上逐漸浮起的笑容,我們自己也一再分享到勝利的愉悅。“憑什麼不能給狗吃火腿腸!這是大家自願的事情,你們護士管得也太寬了!”緊挨著平民休息區的地方傳來年輕女人暴戾刺耳的叫罵聲,把病區愉快的氣氛頃刻攪散。江壘厭惡地起身朝發生爭吵的位置走去。是前幾天那個到我這找狗的女人在咆哮,大眼睛的吳護士長推著醫護車站在旁邊毫不退讓地與她對峙。看來有些平民吃不了配給的食品,就拿來喂狗。“你們兩個態度認真點,這是野戰醫院,應該服從醫生護士管理。”江壘憤憤然擠上前說道。“我們的態度不認真嗎?難道我們在無理取鬨?難道我們違反了食物配給管理製度?難道我們吃不吃東西也要接受管製?”那兩個男女朝江壘劈頭蓋臉一陣質問,把他頂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閉嘴!莫要在這裡狡辯,當眾喧嘩更是可恥。你們兩個人可彆把軍人的客氣忍讓不當回事情。喜歡丟人現眼就投美國人的懷抱去,看看他們會不會省下糧食給你們的狗!”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人群外麵忍不住大聲訓斥那兩個男女青年,話語中帶著濃鬱的福建口音。他的禿頂在人群中顯得非常醒目。“你還有臉教導我?吃飯時間就你搶得起勁。”那年輕女人頭也不回地反敬一句,滿臉刻薄。“你!你!你這叫無恥之極!難道你們的父母沒有教會你們什麼叫廉恥嗎?”福建口音的中年男子跺足痛斥,說完扭頭就走,閃身離開這個開始混亂的地方。正當那年輕女人想繼續說些得意的混賬話時,一枝手槍從人群中伸進來頂住她的腦門。那年輕男子駭得跌坐地上胖臉發白。是個一身戎裝的女軍官,她的手槍直統統地頂在準備繼續聒噪的女青年太陽穴上,槍保險已經打開。女軍官的眼神像刀一樣充滿殺氣,隔著好幾個人我都能感覺到。“滾!”瞄準腦袋半天的手槍被女軍官收回槍套,她冷冷地嗬斥一聲。混亂的製造者這回連聲尖叫都喊不出了,兩眼充滿恐懼,哆嗦著朝平民休息區踉蹌後退,生怕那枝手槍再被抽出來瞄準自己。這場荒唐的混亂衝突被突然出現的手槍遏製住,在旁邊計劃看熱鬨的無聊群眾也驚恐地作鳥獸散。“劉主任,我該回去了。您注意保重!”回到床鋪邊預備安慰江壘幾句,身邊有人在和劉工道彆。回身一看,就是剛才拔槍的女軍官。原來是劉工的部下,好一個厲害的女軍人。今天是5月23日。終於要出院了,我和江壘忙了一天,整理東西。江南的初夏,天氣悶熱得很,雨也隔三岔五地下個不停。坑道裡非常悶熱,旁邊躺著的劉工背心褲衩,有一句沒一句地在和江壘聊天。這兩個星期下來,江壘和老劉打得火熱。江壘本身就是電子專業的本科生,老劉沒事就和他在一起嘀嘀咕咕,有時候還拿著紙筆又寫又畫的,儘是些公式什麼的。然後江壘晚上就一個人躺在床上苦思冥想,也不和我說話,弄得我隻好找那些護士們瞎貧,給她們輪流畫肖像。我們徒步穿過蜿蜒的坑道前往距離醫院兩公裡外的部隊傷愈官兵報名地點。太陽沒有出來,山巒被江南4月的晨霧所籠罩,新鮮而又濕潤的霧氣不時隨風從坑道口飄進來。這是醫院裡沒有的自在和輕鬆,遠離了號啕痛哭和垂死掙紮,連那空氣都是如此的迷人。大家都貪婪地吸著霧氣,看來在醫院待十多天,大家都早已憋壞了。報名站的軍官已在等候,我們一到他們就開始忙碌著登記。“你的士兵身份牌還在嗎?”一個年紀大約四十歲的軍官問道。“哦,我是在城裡直接參戰的平民,沒有。”我說道。軍官愣一下,看了下我填寫的登記表。“你就是衛悲回!我知道你。”這下輪到我愣住了。“是守衛2416陣地的衛悲回吧。到現在為止獲得戰鬥英雄稱號的大約有三十來人,就你是老百姓出身的。”軍官忙著和我握手。“哦,那你到189師二旅三營二連當副排長,怎麼樣?”他在編製空缺名單上查半天後抬頭問我。“能不能把我倆安排到203師去,最好在一個單位裡。”我指著江壘朝軍官說道。“203師?”軍官狐疑地看我一下,低頭查看起電腦來。“哦,我們有幾個一起戰鬥過的戰友在這個師。”我連忙說道。“有,203步兵師一團還缺一些士官,你就去他們那裡的基層連隊去吧。這個小夥子,我看看,就到一團一營電子對抗分隊去吧。你們看怎樣?不過他們那裡現在非常艱苦,你們兩個要有心理準備。”軍官貓著腰看半天電腦,然後關切地問我。“我們就到203步兵師一團去。”我看江壘同意後轉頭對軍官說道。幾分鐘後手續辦好,發了新的身份牌和介紹信。這身份牌不過是塊用鋼印壓上姓名、番號、血型、士兵代碼等等信息的金屬牌。203步兵師一團的防區在37號地區,離我們這有大約七公裡路。我和江壘背著挎包就步行出發。一路上我們都在鑽山洞鑽坑道,沿途被崗哨檢查了無數次。看來我們的工程兵真是了不起,整個大山都被他們變成一個巨大無比的防禦陣地。到處都是沿山開鑿的坑道掩體和貫穿各地的隧道,掩體外麵都有防子母彈的斜麵溝槽,上麵全部披掛著偽裝網布,重要的隧道坑道還有鋼結構支撐件加固。一路上我們看見無數炮兵、防空兵陣地,全都深深地依托隧道根據周圍的景物進行了戰場隱蔽,隻有走到非常近的地方才能發現。而且有些陣地根本就是工程兵偽造的,經過的時候如果不仔細看還真認不出來。一路上我們不斷聽見防空高炮射擊的聲音,防空部隊大概在忙著攔截敵人的戰場無人機和撒布彈藥。裝備著坦克和裝甲車的機械化部隊都隱藏在四通八達的隧道深處,我們看到一些88C型和少量99式主戰坦克。“這該是我們的主力裝甲部隊。”江壘悄悄說道。中午時分我們終於到達位於山南麓的37號防區。在一個標識著參謀處的坑道隔間我們等著接待人員。低矮陰暗而且潮濕的坑道陳設非常簡陋,牆角的坑道支撐木上麵釘著一排釘子,上麵掛著毛巾、衣服、防毒麵具等東西。牆角有一個彈藥箱,上麵擱著充當煙灰缸的空炮彈殼。過了幾分鐘,一個光頭戴著眼鏡,穿著野戰服約三十多歲的參謀風風火火地鑽了進來。我們連忙彎腰起立敬禮把介紹信遞給他。“對了,還沒吃中飯吧?就在團部解決吧,下去以後夥食可沒這麼好了。任團長剛到師部去,晚上才回來。不過你們的具體單位我現在就能落實。”參謀見我們沒有吃飯連忙拉著我們坐下,叫士兵給我們弄來午飯。“衛悲回同誌,你到一營三連去。小江就到一營電子對抗分隊,這個分隊剛成立。過一會我就帶你們到各自的連隊報到。我給一營和三連打個電話。”得到我的讚成後,參謀就急忙拿起電話聯絡。“我們師情況不太好,前一段時間作為城防東線的預備隊估計損失還是比較大的,現在正重新整編。”這個參謀邊撥電話邊向我們介紹團裡的情況。吃過午飯,我們被帶到團物資管理部門,按各自的規格各領一套野戰服裝、背囊、皮帶、鋼盔、鞋子等單兵裝具。接著我們來到武器裝備管理部門領取81式自動步槍、彈匣、刺刀等東西。全部穿戴裝備好後跟在這個參謀後麵向一營出發了。一營的駐地離我們這大約有一公裡的距離。沿著大約有四五米深的坑道,我們蜿蜒輾轉來到一營營部。一營的營長、指導員都在,江壘先向營長報到。大家說幾句話後,我和江壘道彆,他答應有空再到三連來找我。三連的駐地不遠,彎腰順坑道走了三百多米我們來到三連。“這裡是三連二排的防區,前麵是連部、勤務班、通信班和連重火力排的駐地,再過去依次應該是特種排和三排的駐地,最遠是一排的地方。”三連連長叫田皓,是老連長,快四十了。三連也是全由預備役步兵組成,但連長指導員以下的軍官們都是剛退役沒多久的部隊乾部,這個連隊前一段時間在城市防禦戰中表現不錯。經曆實戰以後,他們比團裡其他連隊戰鬥力要強一些。“前麵一段時間的戰鬥中這個連曾作為主力投入戰鬥,傷亡較大,補充後還有缺編。三排還缺個排副,你就到他們排去。”坑道裡積水嚴重,一些地段積水都淹過膝蓋,而且味道極其惡心。參謀邊走邊向我介紹三連的情況,手上的電筒光柱不斷在漆黑的甬道裡晃動。到了三連連部,門口有個戰士正蹲在旁邊地上起勁地在一個紙箱子裡翻騰著找東西。坑道裡光線不好,他幾乎把腦袋塞進箱子裡了。參謀走上前說道:“你們連長在不在?有新同誌來報到。”那個戰士見有人問他,抬頭看是個尉官後忙立正回答道:“連長在房間裡。”“小居,是誰找我?”房間裡麵一個雄渾的聲音問道。“報告連長,是團部的領導。”這個叫小居的戰士向一個正在跨出門的軍官說道。我轉身看去,這個滿臉胡子的軍官個子不高但非常魁梧,頭剃得鋥亮的,略略有些發福。“這不是許參謀嗎?這麼快就來了!我還沒來得及把夥計們叫齊呢。怎麼樣,下午開完會就在我這裡甩幾圈撲克?晚上就在我這吃飯得了。彆在門口站著,快進來,快進來。哎呀!我們這可沒有團部條件好啊!”田連長忙把我們領進連部房間。“田連長,這是分配到你們連的衛悲回同誌,你們三排不是還缺個排副嗎?這不,我給你找來個戰鬥英雄當部下。”許參謀一進門就向田連長介紹我。“哈哈!太好了。還是老許好,關心我們三連啊。”田連長咧著大嘴笑著說。“三連前一段時間作戰任務完成得不錯,立功受獎就有十多個。”許參謀坐下向我介紹三連的情況,田連長在旁邊隻顧搓著手咧嘴傻笑。“對了。老田,你們加緊整頓,讓新來的同誌們趕快熟悉上級交代的戰鬥準備工作。另外,所有指戰員都要趕快熟悉新發放的裝備。有可能最近會有戰鬥任務,到時候你們連可彆跑肚拉稀啊!”許參謀向田連長交代道。“許參謀,這個你放心。我們三連什麼時候拖過團裡的後腿,如果有任務你可得替我們在團長那裡美言幾句啊。是不是部隊準備突圍啊?要是這樣的話,對付那些雇傭軍,我們連應該綽綽有餘。一定要幫我們連爭個先鋒官當當!”田連長大聲嚷嚷著,給我們一人倒了半杯涼水。“你們有爭先的決心,那就好辦。老田,你部隊的資曆比我還老,按理說早該負責指揮營一級的部隊。到時候我看看,爭取幫你們連說說話。要能爭到好任務,打完這仗你就可以順理成章調到營級單位。三連原來就是團裡的先進連隊,要是堅決要求,團長會考慮的。但這次任務我估計可輕不了,你手下的新兵太多,小心一些啊……哦,我事太多,你這就不待了。等這次戰役結束我們再找機會聚聚。”許參謀說完起身準備回團部。“對了。老田,這些天可得注意隱蔽啊!昨天二團就被鬼子傳感器招來的炮彈炸死炸傷十幾個,連團政委都受了傷。”許參謀說完,在田連長的挽留聲中離開三連。“唉!這個許參謀,事總乾不完。”田連長衝許參謀的背影搖搖頭回到連部房間裡。“小衛,坐。過一會指導員、排長們要來開會,你正好都認識一下。我叫田皓,湖南人。你也自我介紹一下,待會我好向其他人介紹介紹。”“哦!我是在前一階段城防戰的時候入伍的。開始在後備役,後來支援2416陣地去搶救傷員,就留在陣地上參戰。我是在撤退的那天淩晨受傷的,出院就被分配到咱們這裡。”我端起田連長遞來的水開始自我介紹。“是嗎?你剛參戰!那你是本地人。以前沒當過兵?啊!不容易啊,居然還是個戰鬥英雄!”田連長對我的經曆大吃一驚,沒想到我是個才參戰的平民。“隻是運氣好而已。運氣好!”我苦著臉說道。“不容易啊!前一階段的戰鬥非常艱難,能立功受獎還能活著撤退下來的人可是了不起的。好!歡迎到我們連來。”田連長的大手捏得我直齜牙。就在我們聊天的時候,外麵陣地上響起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在田連長出門左右找人問情況的時候,沿坑道走來幾個戰士。“連長,敵人一架無人機被炮兵揍下來掉在我們陣地上。他奶奶的,這些天鬼子不進攻,老是派些破無人飛機來偵察,要不就到處撒傳感器招炮彈。真他媽討厭!什麼時候我們往北方突圍啊。天天蹲在坑道裡人都發黴了,還要挨鬼子炮擊。我操!”走在隊伍前麵的一個高大結實的尉官邊走邊罵著。“他媽的!就你吳大炮廢話多!真的打起來,你給我乾幾輛鬼子坦克看看!”田連長衝這個漢子笑罵道。這夥人擠進狹小的房間裡,那個叫吳大炮的開始嚷著找水喝,其他的同誌貼著桌子坐下。一個胖大的軍官從兜裡摸出香煙點上一棵就把煙盒扔在桌上任大家爭搶。當他看見我這個陌生人在房間裡,還坐在連長身邊,就向連長問道:“老田,這是新來的同誌吧。給大家介紹介紹。”“大家都靜一靜。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三排排副,戰鬥英雄衛悲回同誌。”田連長看大家都坐下後開始向大家介紹我。屋裡叼著煙正在打量我的軍官們紛紛開始鼓掌。“這是指導員曹默然,外號老默。”連長指著我對麵那個胖大的軍官說道。“你好!歡迎歡迎。咱們部隊是預備役官兵組建的,實戰經驗還不夠豐富。歡迎像你這樣的同誌加入我們連隊。”指導員站起來微笑著和我握手。連長逐個向我介紹各排的指揮員,末了向三排長說道:“老柳,衛悲回同誌參軍時間不是很長,以前沒有指揮過部隊。你這些天就多帶帶。”“是!連長放心。”一人站起說道。趁三排長站起的工夫我仔細打量起他來。他皮膚黝黑,嘴唇和江壘一樣厚厚的;眉骨和顴骨很高,鼻子有點塌,向上翹起的鼻翼顯得非常大;個子不高,大約一米七左右,但是肩膀非常厚實,手掌很大,手指上骨節突起。話語中帶著的濃重前齒音,三排長好像是廣東廣西一帶的人。“同誌們,我們最近可能要有作戰任務。大部分戰士依然對新裝備新器材發怵,大家這幾天抓緊時間帶頭休整訓練,熟悉那些器材裝備。前一陣防禦作戰我們連雖然打得不錯,可問題也很多,反坦克導彈大多數人就不會用。我們到現在還不能做到一兵多用、一專多能,在戰鬥中已經為這個吃過不少苦頭。我今天轉了一圈,半個月了,還是原地踏步。從現在起,連部要求各排排長帶頭訓練,儘早讓戰士們熟悉武器。老戰士、黨員、團員要起到模範帶頭作用。咱們連的先進稱號可不是撿來的,彆打起來的時候丟連隊的臉。”指導員老默發言了,夾著香煙的手指挨個狠狠點在左右乾部的腦袋上。趁著指導員發言的時候我悄悄地打量著他。長得比較儒雅,臉部皮膚泛白;因為退役生活比較悠閒,他的肚腩已經明顯突起,靠一條皮帶緊緊勒著。“指導員,這些道理我們都知道。可是讓我們這些大老粗操作那些嬌貴的儀器啊、設備啊也太難了點吧。坑道裡濕度太大,那些家夥又老是出毛病。能不能讓團裡派些文化水平高些的同誌來支援支援我們啊。大炮,你們說是不是。”二排長苦著臉衝老默說道,其他幾個排長也隨聲附和。“大家覺得困難我們能夠理解,可是時不等人啊。我們已經沒有時間讓大家慢慢去熟練設備,更不能指望團裡給我們派人支援。再說,咱們是先進連隊,要是落在其他連隊後麵,團長還不把我的皮給扒掉啊!還想爭當先鋒?爭個鳥!隻能給其他連隊當後勤隊!”連長顯然對排長們的態度很不滿意。排長們被連長一通訓斥,臉上頗有不滿神情。狹小的房間裡已經滿是煙霧,指導員大聲地咳嗽著。“你們這幫家夥啊!唉!現在可不是槍打得準,彈投得遠就能打贏戰鬥的時代,玩不轉高科技就沒法和敵人作戰。你們中大部分人都參加過前一階段的防禦作戰,應該清楚現在戰爭的特點是啥子樣。按老法子打,殺敵八百自損一萬,算啥鳥勝利!”指導員點著排長們的鼻子批評道。幾個排長被罵得灰頭土臉的不敢做聲。“團裡來通知,每個步兵排抽調兩名戰士加強連通信班的力量。新抽調的入通信班趕快加緊訓練。”見氣氛有些壓抑,老默換了個話題。“指導員,我們不是都已經把無線通信配備到班組了,乾嘛還要配發被覆線野戰電話這種古董?在坑道裡防守還湊合能用,要是反擊作戰,部隊一拉開就幾十公裡,抱著那東西頂用!還一發就幾百公斤電話線?”吳大炮忍不住問道。“這個嘛,我也不清楚。有線通信抗乾擾能力強。團部要求,那就是件重要的工作。大家不要問那麼多,認真執行就是了。你們先把那些激光控製器、紅外觀測儀摸熟再說,怎麼這麼多廢話!”指導員顯然也被團裡的安排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滿地向大家擺手。開完大會後,連長開始逐個向各個排長詢問戰士們這一段時間的訓練情況,指導員老默在旁邊一麵聽一麵做著記錄。房間裡煙霧騰騰,軍官們互相大聲調侃。“走吧。跟我到排裡去。”胡亂吃完飯,向連長和指導員及其他排長道彆後柳排長帶著我摸黑出發。三排是步兵排,在坑道裡有三間房,一個班一間房,排長和我就住在一班的房間裡。坑道裡滿是一股潮濕的氣味,夾著男人們的汗味和滿屋子的煙味。5月底的江南,氣候已經比較炎熱。三排長一進房間就脫開衣服。“排長,開完會了。”一個戰士看見我們進來後從床鋪上爬起來。“黃彪呢?又到哪混去了。奶奶的,還不多擺弄擺弄那些破儀器!”老柳邊脫衣邊罵道。上身隻穿著一件背心,老劉一屁股坐在床邊開始踢掉鞋子靠在床邊上。房間裡頓時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臭鹹魚味道,我強忍著坐下。“班長到三班那裡去了,我去叫他。”戰士看見老柳臉色不好趕快準備出門溜掉。“孫猴子,你站住,把幾個班長都他媽的給我叫過來。”老柳轉身叫住這個外號猴子的戰士。“哦,知道。”這個瘦瘦的孫姓戰士飛快地溜了出去。“這幫家夥,有時間就知道玩撲克。老子上午被連長罵得半死,他們卻在一邊快活。哎,小衛,彆傻站著,這張床是你的。到家了,隨便一些。不錯啊!家夥這麼齊全,看來團部對你優待啊!”老柳看我還傻站在一邊東張西望的,趕快招呼我放好東西,邊翻看我的裝具邊隨口調侃。一會兒工夫三個班長跑進來,打頭的漢子光著膀子笑嘻嘻地衝老柳說道:“排長,又挨連長訓了。”“操,你們這幫小子還笑!老子挨批評,就是因為你們這幫笨蛋。上午指導員來檢查訓練結果,個個笨手笨腳,把我的臉都丟儘了。剛才連長還在發火。你們倒好,還敢玩牌?”老柳看見這三個部下,氣不打一處來。“排長,你走後我們一直在練習啊,沒有偷懶。七點鐘的時候燈泡壞了,隻能休息。那些東西太嬌貴,萬一沒看明白折騰壞了咋辦?這不,還沒玩幾把您老就回來了。不相信你問小孫。再說,上午大檢查時您不也跟我們一樣嗎?”黃彪仍然嬉皮笑臉地衝老柳說著,手裡捏著根煙遞過去。看來戰士們和老柳已經打成一片,沒上沒下的。被黃彪揭了短,老柳沒脾氣。轉頭把我拽到班長們麵前說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副排長衛悲回同誌。大家要對他尊敬一些,人家可是響當當的戰鬥英雄。”三個班長慌忙立正。“我叫黃彪,一班班長。”黃彪說道。黃彪眉毛粗長,眼眶深陷,形象普通,不過人看上去顯得精明強乾。聽口音,和老柳應該是老鄉。“我叫徐少波,三班班長。”徐少波跟著答道。徐少波看上去應該是城市來的,皮膚白皙,額頭上幾道深深的皺紋讓他看上去顯得老成。一個左撇子。“我叫郭永,二班班長。”郭永答道。開始側身靠在坑道陰暗的牆壁邊我沒有特彆注意這個人,當他擠進房間裡出現在燈光下時我呆了一呆。這是個典型的老戰士形象,身體和老柳一樣壯碩,高半個頭,眼睛像鷹似的銳利,皮膚曬得黝黑,背有些駝。不過這都沒什麼異樣。讓我吃驚的是他從臉頰到肩膀到胸膛半邊上身觸目駭人的傷痕。老柳注意到我的反應,拍著郭永的肩膀說道:“鬼子送的禮物!”郭永咧開嘴無聲地笑笑,仔細地打量著我。“大家這幾天一定要抓緊時間熟悉新裝備,可能有大的軍事行動。”老柳坐在床邊說道。“排長,是不是準備突圍?”徐少波趕忙問道。“不清楚。不過要打,那肯定就是突圍。”老柳噴了一口煙說道。“排長,要是突圍咱們有啥重要任務?”我一下午都在思考這個問題,這下有空就問問現在在一線的軍官們。“鳥毛重要角色。頂多掩護機械化部隊側翼。”徐少波有些不屑地答道,自己一屁股歪在我的床鋪上踢掉鞋子就開始摳腳丫。“這一帶的地形是以水網稻田為主的南方丘陵,我們師又缺乏履帶式車輛,要想高速機動,對公路會比較依賴。如果戰役打響,在我們師出動前需要先清除敵人的遠程火力威脅,否則沒辦法摩托化開進。從目前的態勢來看,敵人已經在我們外圍地區形成包圍,而且這一片地區的公路國道早已經被鬼子掐斷控製。我們最近補充配發了反坦克和防空導彈。按咱們師的戰鬥力,估計會作為第二梯隊擔任突擊部隊的側翼防禦屏蔽任務。哎!我也說不清。反正沒幾天大家就知道了。”老柳可能已經注意到我是個城市文化人,努力將說話的語氣弄得文縐縐一些。“隻是我們不知道前指是打算怎樣反擊的。我們現在處於敵人立體火力打擊範圍內。一離開這座山,我們就失去最後一個天然的防禦陣地,暴露在敵人強大火力下。敵人離我們這最近的軍用前線機場隻有三百多公裡啊,而且敵人在沿海的全部機場和沿海的航空母艦上的前線作戰飛機都可以對我們這片地區實施打擊。”黃彪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話,一個人低著頭專心地吸煙。“衛同誌,累了一天,你先洗洗臉吧。現在條件艱苦,水都限量供應。”二班長郭永不知從哪兒給我端出小半臉盆水。我連忙稱謝接過。郭永憨笑著搓著大手說道:“衛同誌,聽說您是戰鬥英雄,能不能向大家介紹介紹經驗。”一邊正在向老柳要香煙的三班長徐少波開始笑起來。“怎麼,郭老蔫,看人家都有大功立,著急了吧!”“嘿嘿,要不咱們當兵乾嘛?回家一說,沒宰幾個鬼子,那還算個當兵的人嗎?!”郭永蹲在門口的石頭上訕訕地說道。“什麼英雄啊。我隻不過比那些已經犧牲的同誌們運氣好一些,晚死幾天罷了。”我從臉盆裡抬起頭來擺手說道,臉上滿是水珠。“老衛,你在不在?”門口有人邊說邊走進來,聽聲音是江壘。“這是在營部電子對抗分隊的江壘,我們曾一起戰鬥過。”我轉頭向大家介紹。“歡迎!歡迎!來,坐。”老柳站起身來。“我也是傷愈歸隊的,今天剛報到。”江壘向大家解釋道。坑道裡濕度太大,而屋子裡六個人就有三個在摳腳丫。江壘不停地捂著鼻子,看來這個地方的味道著實讓他難以忍受。203師在廣東省就開始編入作戰序列,隻是一直負責掩護,沒有參加什麼大的戰鬥就從沿海的前線一直撤到這裡。部隊在前一段時間的城市防禦作戰中主要是參加巷戰,沒有傷筋動骨。老柳和黃彪郭永都是在廣東當地一個縣城裡參戰的,而且他們三個人原來就在一個部隊裡服現役。老柳指揮一個小分隊成功掩護我們一個旅的主力部隊突圍,被部隊授予一等功,黃彪也拿個二等功。隻有郭永不走運,在戰鬥中早早受傷。黃彪介紹的時候郭永在一旁專心地聽著,嘴裡大口噴著煙圈,手指在微微顫抖。從晚上的交談中看,徐少波他們普遍對將要發動的反擊作戰顯得底氣不足。畢竟這個師是支預備役部隊,指戰員都是臨時搭班子組成的;大部分戰士文化程度不高,況且都離開部隊有好幾年,對新式裝備很不熟悉;指戰員們雖親身經曆了現代戰爭,但對那些全新的作戰方式,都有找不著門使不上勁的感覺。前期參加城市阻擊戰鬥,一團的傷亡就大大超出大家意料。這幾天連裡集中訓練搭建野戰光纖通信係統,都傻了眼。據說其他連隊也一樣。也難怪,開戰到現在我軍就一直在吃敗仗,對官兵們衝擊太大。以前咱們認為隻是海空軍和美軍差距大,陸軍的戰鬥力應該不相上下。連續的失利讓很多官兵的信心備受打擊。下麵的戰鬥怎麼打?沒有人能回答。敵人陸空合成火力的空前強大給大家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交談中我明顯能感覺到大家內心的憂慮。倒是郭永始終一言不發,一個人悶頭抽煙,不知道他心裡在盤算些什麼。晚上的聚會是在漫長的沉默中結束的。黃彪沒有立刻休息,而是去他們班檢查勤務。有士兵生病了,他放不下心,去那邊幫戰士打水擦拭身體上的藥膏。夜裡躺在床上,因為炎熱潮濕,我也光著上身。黑暗中聞著老柳的臭腳,聽著大家悠長的呼吸聲我慢慢沉入夢鄉。從到三排的第二天起,我就跟著大家一起訓練,熟悉武器。排裡有個不大的訓練場,同時可以容納六七個戰士訓練。當然,這個訓練場地也在地下坑道中。終於明白為什麼頭天晚上老柳拿我的隨身裝具開玩笑,整個三排就找不出一個裝備穿著和我同樣標準的戰士。老柳的鋼盔是上世紀70年代的老型號,黃彪穿的迷彩服是海軍款式,徐少波蹬著雙皮鞋。最過分的是郭永,一隻旅遊鞋一隻皮鞋。203師現在隻有彈藥油料還能保障基本補給,其他包括食品、醫藥、服裝等物資都十分匱乏。一路頂著空襲輾轉苦戰,其中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幾乎靠步行。203師還能保持這種戰鬥力不散架,已經創造奇跡了。看來那個負責人員補充的參謀沒有說錯。三排沒有滿員,加上我才二十八個人。人員雖不齊整但訓練卻異常艱苦,拆卸槍支、射擊瞄準、小組協同、辨識地圖,幾個班、排長輪番帶隊。排裡士氣還挺高。在2416陣地上,老雷現場教會我步槍和輕機槍的使用技巧,但火箭筒、無坐力炮、重機槍以及新配發的反坦克導彈和單兵防空導彈的使用技能我還一竅不通。在團部教員和老柳他們的指導下,我開始一項項的摸索著。徐少波的口才無疑是幾個乾部中最好的,訓練指導和動作講解頭頭是道,地圖和沙盤作業教學能力更是讓老柳他們相形見絀。畢竟是學計算機專業出身的,雖然隻是個大專,但我比那些隻有高中甚至初中文化的官兵們基礎要好得多。其實咱們自己的反坦克導彈和單兵防空導彈還是比較容易掌握基本操作規範的;連隊配備的軍用數據交換通信設備我也迅速掌握了原理,簡單的戰場信息交換係統搭建維護技能操作已沒有問題,隻是那些作戰諸元信息還是易弄混淆,軍事地圖辨識和沙盤作業就更差了。連續幾天的強化培訓確實有效,我居然成了排裡的防空導彈教導老師。不過在標準槍械使用上我就遠不如戰士們。據說郭永一個人就能單兵操作高射機槍,還是立姿射擊,而且非常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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