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那上麵還有王大膽的手印和筆跡。”有村民過來王淳之身邊道。王淳之上前,說要看一下,賭坊的打手們也不懼怕王家村的人撕掉這份契約。他們心裡巴不得王家村那樣做,這樣才更好獅子大開口。王沛良探頭過來,隻一眼,便神色凝重。“高利貸。”這居然是一份來自賭坊的高利貸。上麵寫著王大膽向賭坊借了五十兩銀子,期限才過去幾天,利錢就達到二兩多。真可謂是掙錢的速度趕不上還錢的速度。“賭坊的套路。”王淳之唇角逸出一絲嘲諷道。王大膽向賭坊借到的五十兩乾什麼用了?左不會花到賭坊外麵去。也就是說,賭坊把五十兩銀子借給王大膽,轉眼又把他的錢從賭桌上贏了回去,相當於他們的錢左手轉右手,錢還是他們的錢,王大膽卻背負上了五十兩的債務和越滾越多的利錢。王老莫家,一家人看著躺在床上修養的王大膽板著臉問道,“你真的向賭坊借了五十兩銀子麼?”剛被自家老爹廢了雙腿,王大膽這會正是害怕的時候,他悄悄的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心虛的低頭道,“……可能是借了吧,也可能是沒借……”在賭坊裡麵頭腦發熱之際,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向賭坊借錢想要回本的賭徒並不止他一個,隻是這個時候的王大膽哪敢承認啊。他現在眼前麵對的不是彆人,是他爹,打死他都不用吃官司的親爹,他自然橫不起來。說到這裡,他的心口處泛著酥麻與疼痛,腿上的傷勢讓他的心裡鑽心的疼,現在卻被突然湧上來的賭癮給麻痹了半刻,繼而轉化為絲綿的癢意,一時間讓他分辨不出是疼痛多一點,還是賭癮帶來的酥麻多一點。王老莫是他的親爹,哪能看不出來王大膽的言不由衷,他額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那些錢你乾什麼用了?彆說全都又輸給賭坊了?”他家現在可拿不出五十兩銀子,這也是他一直沒出去的原因。現在好了,證據確鑿,人證物證皆有,他躲不了了。門外,王淳之問賭坊的打手道,“如果他們家拿不出錢來,你們真的會剁掉王大膽的雙手麼?”上麵白紙黑字寫明了王大膽違約的後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個後果自然是極其嚴重的。賭坊的打手們以為王淳之怕了,當即冷笑道,“這是當然,誰讓他管不住自己的雙手,又沒本事贏錢。”這是賭坊一貫的威逼手段了,畢竟不到真的走投無路之際,誰會傷害自己的身體。從那些賭徒們就是賣妻賣女,也會湊夠錢還給他們,然後繼續深陷賭場,可想而知,這樣的人有多愛惜自己。而王大膽呢,他在鎮子上麵有房,又有妻女,家中還有薄田,這些都是王大膽身上能被賭坊看上的東西。不把賭徒徹底敲骨吸髓,榨乾最後一絲價值,賭坊是不會放手的。“吱呀”一聲,王老莫開門了。賭坊的打手們問道,“王大膽呢?叫他出來。”“不出來也行,你替他把欠的銀子還了。”王老莫腰身佝僂,眉眼滄桑道,“我家真的沒有那麼多錢。”“這個我們來之前就知道,王大膽他鎮上不是還有房子麼,不是還有妻女麼,往樓子裡麵一賣,你們再借借,這錢可不就還上了麼。”賭坊的打手們不以為然道。圍觀的村民們聽了義憤填膺道,“王老莫,今個你要是應了他們,以後我們王家村就沒你這號人了。”“居然敢在我們家門口逼良為娼,我們倒要看看你們今天能不能把人給帶走了。”說著就有村民們跑回家拿菜刀和鋤頭,把賭坊的打手們圍起來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賭坊的打手們這才意識到他們太過得意,有些犯眾怒了,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我兒子違約的代價是什麼?”王老莫並沒有受到打手和村民們的影響,而是冷靜詢問道。這樣的代價,他們誰沒聽說過,就是因為賭徒會如此的喪心病狂,他們這些老一輩的人才會聞賭色變。而現在,事情發生在他自己家裡麵,他一點都不意外賭坊打手們提出的條件。“你兒子承諾,要是他沒有按時還錢,就剁掉自己的一雙手,老丈,你是選擇賣房賣地?還是選擇剁掉自己兒子的一雙手啊?”賭坊的打手們不由得意道,這兩條路,不管選擇哪一條,對於這戶人家都是走上了絕路。“你們等著。”王老莫說了一句就直接關上了門,把村民們給急得不行。“王老莫,你可彆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啊,彆忘了你兒媳現在可還懷著呢。”“大不了,大不了我們這麼多人一人給你湊一點,把人給打發走……”有村民咬牙道,分外心疼的從懷裡摳出幾枚銅板來。“一人都湊一點,趕緊把這些煞星給送走吧。”村民們咬牙往外掏錢道。王沛良張了張嘴,想說這樣是不行的,不能這樣縱容賭徒,這樣隻會讓王大膽在賭徒一道上越走越遠。“淳之,你趕快說點什麼啊。”眼見往外籌錢的村民們越來越多,王沛良急道。“看老莫叔能不能給我一份滿意的答案吧。”王淳之不為所動道。答案他要是不滿意,村民們就是湊齊了錢,也救不了王大膽。房內,王老莫閉上了眼睛,問王大膽道,“你聽到外麵的聲音了麼?”“我有救了。”王大膽不由激動道。“等那些人走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報答那些掏錢幫我還錢的鄉親們。”王大膽嘴上不要錢似得說著好話。婦人聽了他的話心中一片悲涼,她把自己女兒擋在身後,手撫摸上自己的肚子,現在她萬分盼望自己懷的是個男胎。要再是一個女兒,一想到還要和這樣一個男人行周公之禮,她就惡心的想吐。王老莫亦下定了決心,轉身接過自己老伴已經又磨了一遍的菜刀,看到菜刀,王大膽正欣喜的心情不由一頓,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爹,爹,你想乾什麼?彆過來,彆過來啊——。”他母親眼中流著淚,過去按住他,“兒啊,這輩子是爹娘沒有把你給教好,下輩子,下輩子一定好好的補償你……”“不——”王大膽眼中流出血淚,淒厲喊道。門外的眾人不由嚇了一跳,賭坊的打手們更是頓覺不好,“那個老頭該不會選擇讓他兒子賠給我們手吧?”“應該不會吧,畢竟是親兒子啊……。”這話他自己說的都沒底。之後又聽見王大膽的慘叫聲,讓外麵的人心高高的提起。再也等不下去了,賭坊的打手們立馬破門而入,村民們也顧不得阻攔他們,也跟了進去。隻是已經晚了。王大膽的雙手已經被剁了下來,以現在的醫術,接上是不用想了。賭坊的打手們全都驚駭的睜大眼睛,萬萬沒有想到會親眼看到這麼刺激的一幕。不過震驚之後他們彼此麵麵相覷,所謂的剁手隻是用來逼迫人賣光家產還債的手段而已,他們賭坊沒事要賭徒的手乾什麼用?“好了,這是我兒子違約的代價,你們帶回去複命吧。”王老莫把王大膽的雙手遞給他們道。白紙黑字的契約,由不得他們不認。當著王家村村民們的麵,幾名壯漢顫抖著嘴唇,把王大膽當初簽訂的那份契約給撕的粉碎。王淳之趁機問道,“王大膽還簽了彆的賭坊契約麼?”“有……沒,那份契約基本不做數的。”幾名壯漢道,滿頭大汗,想趕緊離開這塊血腥之地。“什麼契約?”王沛良刨根問底道。“是給賭坊拉人的鬆散契約,拉一個人留在賭坊中,他可以得十文錢的賭資,並不強製。”村民們聽的眼冒火光,十文錢,他們一個人居然隻值十文錢。瞬間,村民們對被剁了雙手的王大膽的同情心去了大半。“那個,我們能走了麼?”幾名大漢使勁咽著唾沫道,看到小孩子對這種血腥場麵沒有一點反應,他們反倒害怕起來。這都是一村子的狠人啊。“走吧,你們不是還要回去給主人過目麼。”王淳之語氣冷淡的送客道,幾名大漢聽了連忙帶著血淋淋的賭徒代價離開。王沛良這才注意到因為失血過多,已經徹底暈過去的王大膽,“莫叔,你要是還想要這個兒子,就趕緊給他止一下血吧。”王老莫聞言神情微動,正要起身之際,王淳之向他拋來幾株草藥,“止血草,嚼碎了塗抹傷口處可以快速止血。”“謝謝族長。”王老莫感激道,忙不迭的把草藥塞進嘴中咀嚼。“去通知王家村的全體村民們,讓他們來祠堂外開大會。”“今天王家族規和村子裡將會添加上一條新的規定。”王淳之道。村民們一聽,就預感新的族規會和賭博有關係,連忙跑去通知更多的人。另一邊,幾個賭坊打手帶回去一雙新鮮有餘溫的雙手,可把賭坊的幕後主人給驚到了。“那個王家村的人,還真是狠啊。”賭坊主人看著這少有的一份賠償嘴角抽搐道。“既然人已經付出相應的代價了,那這事就算了了。”畢竟他開賭坊隻為求財,雖然不乏手段,但到底不是靠打家劫舍為生的強盜土匪,不會沒有任何顧及的殺人。隻是,關於王家村這個名字還是在他心頭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痕跡。